聽到宮裏傳話，我忙收拾了趕進宮。剛趕到永和宮便見進進出出的宮女以及殿中的太醫們。
    “弘暉”看到前幾天還蹦蹦跳跳的他如今正虛弱的躺在床上。“臣媳給額娘請安，額娘吉祥。”我對著一旁的德妃行禮。
    “起來吧，弘暉前天就開始發燒，一直念叨著你。”
    “怎麼回事？”我輕撫著他蒼白的小臉問站在床邊的太醫。
    “啟稟福晉，大阿哥得了風寒，如今一直高燒不退，再遲恐怕…”
    難道史上弘暉早殤隻是因為這區區的風寒，可我要怎樣帶他回府，法拉西是絕對進不了宮的，而且如今康熙能不能接受國外的醫術還是問題。我心急的暗忖著。
    “額娘…額娘…”昏睡的弘暉噫語著。
    “弘暉，額娘在呢。”
    “額娘”許是聽到我的話，他睜開眼恍惚地看著眼前“額娘，我要回家。額娘…”燒得有些糊塗，他並沒有確實地看著我，隻是睜大眼睛低喃著。
    “額娘…”我看向一旁的德妃，如果能將弘暉帶出宮，應該會能治好的。
    “這…”德妃看看床上的弘暉痛心的一歎，“好吧，太醫也跟著去。”想來她已經接受了太醫的說詞，以為弘暉真是不行了。
    “秋月，快去教堂通知朗基爾神父，讓他請法拉西醫師來府裏一趟。”回到府裏，我安頓好弘暉低聲吩咐秋月。
    不理會一旁跟著回府的太醫，我讓人找來烈酒給已以昏迷的弘暉擦著身子，希望可以降降溫。
    “弘暉怎麼了？”隨著話語我轉頭見四個多月未見的胤禛大步走進屋，一身的風塵仆仆，想來他剛回府便接到消息趕過來，連衣服也沒有換。
    “參見四貝勒。”幾個太醫聞聲聚過來。
    不去理會太醫對他的回話，回身繼續給弘暉降溫。反正他們也是沒有別的辦法，隻會讓他為弘暉提前做好準備。
    “舒蘭”胤禛拉過我的手，冰冷的臉上帶著深深地傷痛，而眼神卻有著絲絲的隱忍和擔心地看著我。
    “放手”甩開他的手，繼續著手上的動作。
    “舒蘭，算了吧。太醫已經說了…”
    “你懂什麼？”我冷聲打斷他的話，不理會一屋子震驚的人和眼前人難看的臉色，自顧自的擦著弘暉滾燙的身子。
    “你！”
    “福晉，福晉”門外傳來秋月的喊聲，我忙跑出屋子。身後跟著疑惑的胤禛。
    “法拉西醫師”看到秋月身後的老人，我快步跑過去。“請您幫幫我，求求你了。”忘記了身邊的人，我下意識的用英語說著。
    “夫人，請放心，我一定盡力的。”法拉西拍拍我的肩保證著。
    “謝謝您。”我轉身準備帶他走屋。
    “站住！”一旁的胤禛出聲阻止。冷著臉問“他是誰？”
    “他是來自英吉利的法西拉醫師，是我請他來為弘暉診病的。”不想與他糾纏，我轉身進屋。
    “放肆！”他拉住我的手，擰著眉大喝“誰讓你找外番的人來的。”
    “不用你管，有什麼後果我會承擔的。”我也知道如今康熙雖然可以接受外國的文化，但對西醫仍抱著質疑的態度。可這時候我也不能跟他明說，如果耽誤了治療，弘暉也許真的會從此再也醒不過來了。我甩開他的手，拉著呆立一旁的法西拉進屋，狠狠閉上屋門阻止後麵的人進入。
    卻聽到門外胤禛大聲的吩咐將院門守住，不允許任何人進出。我也未曾多想一心等著為弘暉診斷的法西拉。
    終於經過了一天兩夜，一直高燒不下的弘暉慢慢退下了溫度，雖然還是昏睡，但卻已經會時不時清醒了。而法西拉醫師也一直守在一旁，我也未曾再出屋門一步，隻是餐餐由秋月將飯菜端進來，也沒有再見到胤禛，隻是聽秋月說院門口一直有人把守，太醫也都被拘在院裏未曾離開。
    “夫人，您的兒子已經沒有大礙了，隻要再休養也天就可以了。”法西拉為弘暉把完脈後笑著向我宣布，一刹那，我高懸的心終於也放下了。
    看來弘暉也渡過了這一劫。我喜極而泣，看到已經幾天昏睡身體雖然虛弱卻精神極好的弘暉，我不禁感謝法西拉，如果不是他，也許此刻小小年紀的弘暉真的已經早殤了。
    “謝謝您，法西拉醫師，我真不知道該如何感謝您。”
    “嗬嗬，夫人，您不必感謝我，您能相信我的醫術已經是對我最大的感謝了。”說著他拿起一旁的背包在告辭離去。
    “是，以後我再去看您。”
    看著秋月那和藹的老人離去，我轉身欣喜地對上乖乖靠坐在床上的弘暉。“還好嗎？”
    “額娘”弘暉撲到我懷裏，緊緊抱著我。
    門口傳來陣陣沉重而嘈雜的腳步聲，胤禛身後帶著那幾名太醫進到屋裏，看到已經明顯精神好多的弘暉，冰冷的臉上一陣驚喜認閃過。
    “啟稟四貝勒，大阿哥已經痊愈了，隻要再調養一下身體就可以了。”幾個太醫診完脈後說。
    “嗯”冷冷地哼到，而後淡淡地掃過眼前幾個恭敬的人說。“回去不需要我交待該怎麼回話吧。”
    “是…是…”
    —————
    弘暉已經痊愈十幾天了，我也寸步不離他身邊，仿佛他總會稍不注意便會離塵而去，我始終無法相信他是否已經真的改變了命運，我也不知道未來的曆史會有什麼樣的改變。而不知什麼緣故胤禛也天天來絮芳苑，甚至會將公文拿到這裏來，隻是靜靜地呆著看著我與弘暉玩鬧，卻從不多言，有時會若有所思地看著我們。
    “福晉，八貝勒派人給您傳話。”秋月有些為難地看著坐在書桌前看公文的胤禛，小聲說。
    “人呢？”
    “在前廳侯著。”
    “知道了，我一會就去。”沒有看到放下公文的胤禛抬頭冷盯著我，我輕聲吩咐。
    “寶貝，額娘去去就回，乖乖地不要離開阿瑪，好嗎？”
    弘暉看看我，又轉頭看看胤禛不情願地回了聲“喔”。
    我起身走出院子。
    —————
    走進大廳卻見八阿哥胤禩負手站在那裏，靜靜地看著窗外的景致，卻感覺他的心並沒有在欣賞眼前的美景。
    “福晉”一旁的秋月出聲提醒。
    八阿哥轉身看著我，眼神中卻有著淡淡地悵然。“胤禩見過四嫂。”
    “八阿哥，你怎麼來了？”
    “聽說弘暉身體已經康複了，特來看看。”
    “嗯？”我看著眼前溫文爾雅的八阿哥，不過半月未見，他竟憔悴了許多。隻是他既然來看弘暉為什麼不以他的名義進府。
    “是…是…喔，聽說四哥已經回來了，我也不好單獨見你，所以…”他有些尷尬地說，眼神看著別處。
    我不疑有他，淡淡地笑道“沒關係，弘暉已經沒事了，他…”
    “不好了，福晉”早已退出去的秋月突然衝進大廳。
    “怎麼了？”我皺眉看著他，從沒見過鎮靜的秋月如此的失措，更何況她明知八阿哥也在。
    “福晉，不好了，大阿哥出事了。”秋月一邊喘一邊哭著。
    “什麼？”我的心突然停滯了一下，不會有事的，我驚慌的站起來踉蹌幾步，一旁的八阿哥忙站起扶住我。
    我慌然地看著他，此時我竟沒有了主意。
    “快去看看。”他出聲提醒我。
    我忙快步跑出大廳，秋月帶著我跑向花園。怎麼會沒在絮芳苑？但卻容不得我多想，卻見一大群下人圍在一起。
    “弘暉？”我不相信他會在這裏，此刻應該乖乖呆在絮芳苑裏等我呢。
    “福晉”戴沾看到我來，忙讓下人讓出一條路，而那個原本應在絮芳苑裏的小人此刻卻滿身是血躺在假山前，眼神痛苦而無助。
    “寶貝？”我不敢置信地看著前一刻還活蹦亂跳的他，此刻竟然這般模樣。
    “額娘…”聽到我的聲音，他輕轉頭看向我。“額娘，弘暉好疼。”
    “這是怎麼了，怎麼了？”我不敢隨意動他，隻能大聲質問著周圍的人，此刻我卻發現原本應在絮芳苑好好看著他的胤禛卻不在這裏。
    “稟福晉，大阿哥從假山上摔下來了。”戴沾上前回我。
    “假山？”我抬頭看向他，而他的眼神卻去示意一旁跪在地上的兩個老婆子，那分明就是李氏身邊的老媽子，不可能，她們哪有那個膽子會謀害世子。雖然李氏快分娩了，但她不會那麼傻的用自己身邊的人。但此刻我真是無力去追究。
    “已經請太醫了，暫時尚不能動大阿哥。”
    “寶貝，額娘知道你疼，你再忍忍，太醫一會就到。”這時我無比的恨自己，為什麼沒有好好的守在他的身邊。
    “我…想聽額娘…彈琴，笑…笑傲江…湖”他斷斷續續地說，眼神中分明是疼痛致極，口裏也不停地噴著血。
    “好，好，額娘這就給我彈。”
    接過秋月快跑拿來的古箏，我就地坐在他身旁，不顧地上的血沾染了我一身。眼神疼惜地看著他痛苦扭曲地臉。輕手彈著那首他與我之間的秘密。他最愛的《笑傲江湖》。
    彈到第三遍，手指已經有些疼痛，然而心卻比手上的疼痛一萬倍，眼淚止不住的流下，弘暉，是我錯了嗎，如果我不強行改變曆史，此刻你也不需要承受這樣的痛苦吧。身後響起悠悠地蕭聲，附合著我的琴音。是他嗎，在我最無助的時候給我力量，讓我有勇氣繼續下去。
    弘暉扭曲的臉慢慢放鬆，也許他正沉浸在令狐衝的故事當中吧。曾記得他說，如果他也可以如令狐衝般的笑傲江湖，是多麼自在瀟灑的事。
    我隻是一遍遍彈著，沒有在意已經到了的太醫，沒有在意他們搖搖頭，沒有在意他們一臉無可奈何的表情。
    直到…
    “福晉”秋月上前推推我。
    我回過神看著眼前的弘暉，“額…娘，帶…我回…家。”他低低地而虛弱地講著。
    “好…額娘帶你回去。”我扔下手中的古箏爬起來，身後一雙手輕扶著我。“謝謝”低聲道謝，我卻已經沒有回身的力氣了。用力扶起地上的弘暉，抱起他，他痛苦地咳著。弘暉，你真的要就此離開我了嗎？
    轉身準備回到我與他唯一的家--絮芳苑，他曾戲言，諾大的貝勒府隻有絮芳苑才是他與我真正的家，唯一的家。抬頭卻見剛剛扶我的手竟然是康熙，他一臉的悲痛，想見他已經知道弘暉已經快不行了吧。
    而弘暉的阿瑪，未來的雍正爺，原本應好好看著他的人，此刻卻茫然地站在年氏的身旁，二人一身衣物零亂，顯見他們剛發生的事情。我沒有理會身前的康熙，也沒有對他行禮，隻是抱著懷裏的弘暉冷冷地走到胤禛他們麵前，對他的欲言又止漠視著。
    “啪”抬手狠狠給了年氏一個耳光。
    “你…”年氏捂著臉恨恨地盯著我。
    “我要以為事情就這樣了結了，今天你如此對待我愛若至寶的弘暉，也注定了你淒涼悲慘的未來，你終將不得善終。”我盯著她一字一句地說，此刻我真恨不得親手殺了她。即使原本不明白事情的始末，但見他們一起出現，我便已經猜了出來。
    說完我越來他們而去，前行兩步後，我轉身看著胤禛那悲傷悔恨的眼，冷冷地說“愛新覺羅胤禛，你，不值得擁有烏喇那拉舒蘭愛你的心，而我司徒心玥，永遠不會原諒你們。”
    快步走進絮芳苑，將弘暉輕放在床上，看著他痛苦的喘著氣，我不舍得抱著他的頭輕聲安慰。
    “額娘…”懷裏傳來弘暉弱弱地低喃。
    “寶貝”我扯出一抹笑應著，眼淚卻不停得流下。
    “弘…暉知道…額…娘不喜…歡這裏，…因此弘…暉曾讓皇…爺爺答應…弘暉，在…弘暉沒…有長大前，皇爺…爺會替…弘暉保…護額娘，”大口喘口氣，他轉眼看著床邊悲痛的康熙，康熙輕點了點頭。“所以，額…娘，你不要…擔心，即…使沒有…了弘暉，皇爺爺…也會…替弘…暉保護…額娘的。”說完他輕咳著，嘴裏卻不停得咳著血，仿佛流不盡般。
    “不，額娘不需要，額娘隻要弘暉在身邊。”我大哭出聲，我真是如此的不祥嗎，好不容易有了一個可以真心以對的他，竟然又從我身邊溜走。“寶貝，額娘隻要你在身邊。”
    “我也不…舍得…額娘，額…娘，好…痛…”臉上越來越痛苦，眼中流下滾滾的淚花，手指狠狠抓著我的衣襟，而他卻自始至終都未曾看過胤禛一眼，也許他心裏真的未曾容納下那個冷漠孤傲的男人吧。
    “寶貝，疼嗎？額娘給你唱歌，你不要離開額娘好不好。”雖然明知不可能，但我卻隻能如此希翼，此刻我卻無比希望可以穿越時空回到未來，即使摔地再重，但仍有一絲的希望。
    哈囉，看…我，你…在害…怕什麼，
    是我…錯，沒能夠…把自己變得…成熟，
    傷口那…麼多，已經…不怕再痛，
    為什麼…轉身以後，我會…練成護體…神功，
    看見蟑螂…我不怕不…怕啦，我神…經比較大，不怕…不怕不怕啦，
    膽怯…智慧讓自…己更憔悴，麻痹…也是勇…敢表現，
    一個人…睡…也不怕…不怕啦，勇氣…當棉被，不怕…不怕不怕啦，
    夜晚再…黑我就…當看不見，太…陽一定就快…出現
    “額娘，弘暉…不怕，額娘…不要…擔心，弘暉…好…舍不得…額娘。”他看看我試圖扯出一抹笑，但卻無法做到。而後低語“弘暉…知道…額娘不…是…以前的額娘，但…弘暉…好喜歡…你。”他低低地聲音隻有抱他在懷的我才聽得到，我眨眨眼點頭示意。
    最終他扯出了一抹笑，輕聲說“額娘，再給弘暉…彈首曲子吧，弘暉…與額娘的…一簾幽夢”他眼神閃閃地看著我，臉色卻蒼白滲人。
    我低頭親親他的額頭，輕應著。放上懷裏的他，起身走到鋼琴前。前幾天他還趴在琴蓋上纏著我給他彈曲，還曾讓我教他一起合奏。如今…
    不再看床上的他，因為我知道他不想我看到他痛苦地咽下最後一口氣，他希望他最後在我記憶中是那抹笑，那抹讓我安心的笑。
    靜靜地彈著那首永恒的經典，沒有哼唱出聲，隻是輕輕地彈著。
    寶貝，你聽到了嗎？
    我知道你一定會害怕，雖然你說你不會怕，但我卻知道那個會經常纏著我一起睡的你，是多麼缺少安全感。
    寶貝，離開我，你會感覺孤寂吧。
    那個初見疏離有禮的小弘暉，生在皇家卻沒有得到應有的關心與愛護，如果有來世，願你重新擁有愛你的人，不再讓你感覺孤獨，寂寞。
    如果真有靈魂，你還會記得我嗎，那個疼你，愛你若寶的司徒心玥，那個明知結局卻無法改變曆史的司徒心玥，那個與你有著同樣孤寂的司徒心玥。
    一遍遍彈著，直至聽到一聲悲痛的大喊“弘暉…”，眼中滾滾的淚終於滑下臉龐，顆顆滴在黑白相間的鍵盤上，雙手卻無意識地繼續彈著。
    寶貝，
    弘暉，
    那個打開我心扉的小人，
    終於離我而去了。
    突然心中一動，轉頭看著床上已經逝去的那個陪我了歡笑半年的小人，轉調彈起了前奏。寶貝，願你一路走好，一切如願。
    風雨過後不一定有美好的天空，
    不是天晴就會有彩虹，
    所以你一臉無辜不代表你懵懂，
    不是所有感情都會有始有終，
    孤獨盡頭不一定惶恐，
    可生命總免不了最初的一陣痛，
    但願你的眼睛隻看得到笑容，
    但願你留下的每一滴淚都讓人感動，
    但願你以後每一個夢不會一場空，
    天上人間如果真值得歌頌，
    也是因為有你才會變得鬧哄哄，
    天大地大世界比你想像中朦朧，
    我不忍心再欺哄但願你聽得懂。
    ……
    ……
    ……
    但願你會懂該何去何從
    弘暉，如果有來世，願你找到會真正疼你，愛你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