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內浮生 第八章 相縈空萬般思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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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後?本想先換件衣服再去見皇後,沒想到推門就看到她坐在房中,對著桌上一堆衣物手飾定神。
皇後娘娘。纖虹也意外,皇後怎麼獨自一個人,門口連個侍候的也不見。
安平回來了?纖虹先下去吧,本宮有事和公主說。
是,娘娘。
支走纖虹,皇後一如既往的向我微笑,眼中慈愛依舊,隻是氣色憔悴不減,似又添新愁。籠罩著她的黯雲讓那笑顯得勉強刻意,看在我眼裏唯一的解釋隻有兩個字—君蘭。
母後怎麼親自過來?兒臣正想去見母後呢。蹦到皇後身邊坐下,故意做出吃驚的樣子,指著桌上:好漂亮啊,母後,這是給安平的麼?
皇後憐愛的點點頭:是皇上讓人照安平身量定做的,手飾是我挑選的,也不知合不合安平心意?
嘻嘻,父皇母後送的兒臣都喜歡。稀奇的抓這抓那,笑,就像個喜憂隨性的16歲少女,心事寫在臉上,簡單到透明,又極容易滿足。
安平喜歡就好。皇後被我那財迷樣不禁逗樂了,理著我額著的發說:皇上覺得安平穿的太素,身上又沒個佩飾,可不像朧國公主。
哼,大禍害是怕我在遼使麵前丟了他的龍麵吧。我裝,裝做什麼都不知道,隨便拿個鐲子套上,臭美的打量,嬌嬌地問:好看麼,母後?
好看,安平怎麼樣都好看。
謝母後。我突然摟住皇後,親昵地蹭著她頸間,半真半假地說:母後帶安平去謝謝父皇吧。
這。皇後沒繼續。
哎呀,安平忘了。父皇不讓安平出門。撅起嘴,盡量讓自己顯的可憐巴巴:母後,如果遼使永遠不來,安平就要永遠關在這麼?
她捧著我的臉,看得仔細,似要從我眼中找尋某些答案:安平不擔心嗎?遼使一來,安平就要離開朧國了。
嗬嗬,起初是怕。可是想想,我是朧國公主啊,父皇母後這麼疼愛我,遼皇也不敢欺負我吧?我把眼睛笑成月亮狀,閃著期盼的光:安平聽說遼皇年青有為,那,安平更不用多慮。隻是,安平舍不得父皇母後。
安平,真的這麼想?
我猛點頭:是的,母後。
皇後好像並不相信我是出自真心,緊盯著我,觀察半晌,才忽而低聲歎氣,起身走到窗邊,朝著遠處悠悠開口:其實本宮這話問的多餘,真也罷假也罷都不能改變什麼了。本宮的確見到安平第一眼就心生喜歡,可愛自然,調皮不失狡黠,聰慧且至性至情,雖年幼卻懂明智舍取。本宮倒真希望安平能做本宮的女兒,陪著本宮,那這宮中的生活也會好過許多。可惜,本宮雖與安平一見如故,卻僅能短短數十天相處,著實令人遺憾。待安平一走,這坤和宮又會是空寂深寒的模樣,本宮真怕一時不能習慣。
黯黯一席話,娓娓真情,字字珠璣,聲聲擊落我假麵的嘻笑。皇後背影蕭索,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虛耀外表裏,盡是外人不知的孤冷憂傷。
母後……。忘了想說什麼,話到嘴邊變成低喚,此刻隻想叫她一聲‘母後’,在口中在心底。
你……安平,本宮的確不舍,但本宮又能如何?皇後並未回頭,軟語漸添無力惆悵:兒女情長與江山社稷孰輕孰重,安平都分得清楚,本宮又豈會糊塗?歎隻歎世事茫茫難自料,人總逃不過個‘命’字,憑是誰都不過老天手裏早已掌控的棋子,上了棋盤若走錯一步便滿盤皆輸。
母後放心,兒臣不敢忘了本份,父皇的重托,兒臣都已銘記。既然堅持到今天,對誰我都不可以流露半分難舍。皇後的話我尚不能完全理解,到底是代皇上試探還是對我仍不放心。忍不住苦笑,天下都盡在他們手中,為何偏對我一個小女子如此耿耿,難道我還能翻雲覆雨不成?
皇後終於慢慢轉身,眼中的光芒第一次在我麵前顯得強烈,無語默讀著,其中有肯定與堅持,還有……一抹難言的懇求。我未將嘴邊澀意斂去,噙著它走到皇後麵前,直白的問:母後也懷疑安平麼?還是父皇?我覺得乏累,不願細究皇後神色中的潛意,隻想讓她告訴我,到底我該如何做才能打消他們的顧慮。
孩子,本宮相信你,一切本宮全看在眼中,你已做得很好。遼使明日便到,整休三日後,安平便將隨之起程。皇後將手搭在我肩上,突然說得小心翼翼:安平離開之前,可否幫本宮一個忙?此事也許會讓安平為難,但本宮考慮良久,惟如此才是對安平,對朧國的萬全之策。安平無需立即答應,本宮自然更不會逼你,願不願意全由安平拿捏,安平盡可考慮好再與本宮說。不過,安平蘭心慧智,本宮相信,安平斷不會讓本宮失望。
這次我的確猜不出皇後用意,搜腸刮肚也不明白我能為皇後做什麼,在這深宮內能起何作用。揣磨她的語氣,雖是商量但說到後來已完全是皇後的氣勢,言辭聽似婉轉實則不容質疑,留給我的選擇權不過表麵客套。我笑得無奈:安平若能為母後分憂也是兒臣理應之責,不知母後需要兒臣做什麼?
皇後聽我這麼說,麵容募的收起悲色,換上我從未見過的冷肅絕然,牢牢對視著我的眼睛,話音凜冽:本宮要委屈安平做個薄情寡義之人,去親自斷絕君蘭對你的蒹葭之思,從此一心做好朧國儲君,待得時日繼承大統!
我迷亂了,聽到那兩個糾心的字就失了方向,意識輕浮,像飄在深海的蜉蚰,任水流帶去哪裏都不計較,隻要那片海,還在身下。每個細胞都能觸到,起伏的柔軟,即使再微弱的感知,都是我甘願的沉醉。
卻隻能片刻,容我放縱牽情思量,天便教人,霎時廝見迫與君絕!
本宮知道為難安平……皇後見我靜言不語,終是緩下語氣:孩子,莫怪本宮無情。君蘭由我一手帶大,視如已出。又蒙皇上喜愛,立為儲君不過早晚之事,所以皇上才著急他的婚事。誰想禦花園中,竟讓皇上發現他對你有意,才逼得皇上不得不用本宮讓其服從,竟沒料他之於你一見成癡,執念堪深……安平可知,40杖棍根本沒能斷了他的心……這孩子原來也這般重情,為了你第一次違逆本宮。本宮苦勸至今,皆無效用。
皇後說到君蘭,忍不住悲從中來,可見母子情深實非一般。我安靜的聽著,像是看見君蘭身上斑斑血痕,他強忍傷痛而蒼白的臉,緊闔的雙眼隱藏著固執的堅守,柔情的唇畔掛著相思。
鹹濕擠滿眼眶,我趕緊垂首,地上被我的眼淚打出一朵朵灰暗,慢慢滲入磚下,像我對君蘭今生不能以報的深情,徹底掩埋。
母後,君蘭的傷可好些了?我還是哽咽著問了,這些天我最想要得到的訊息,因為皇後需要我挽回迷失的兒子,而將不再成為禁忌。
君蘭他……皇後看看我,也淚溢而出,無力搖頭。
我慌了,忘形抓起皇後衣袖,眼中驚懼:他,他怎麼了?母後,君蘭到底怎麼了?
他暈迷了十多日,高熱不退,神智不清,整個太醫院差點都救不了他。
這?我疑惑的看著皇後,難道傷及腹內?
君蘭體內有,有宿疾。皇後說得隱誨,我也無睱細想,心中隻懸著君蘭。
外傷引發體內之疾才致昏迷?那醒了之後可無恙?
這正是為何本宮要安平做這件難事的原因。自君蘭完全清醒後,他便拒絕服藥,甚至連三餐都不吃,除了偶爾喝兩口水,他已經整整7天沒有吃過任何東西。
七天?他瘋了!正常人不吃不喝也熬不過幾天,不要說他重傷在身。君蘭,你難到是想毀了自己?
母後,他這是為何,為何絕食?
哎……他要你父皇收回成命,要娶你為妻。皇後憂心忡忡的瞧著我:安平現在可知本宮也是廹不得已?恐怕也隻有你能挽回一切,君蘭的命,朧國的前程,全在安平了。
母後,安平哪有這麼偉大?但為了君蘭,安平願意一試。皇後的話說完我已經抱定主意,我不能讓君蘭不愛江山愛美人,我承受不起這種罪名。我也不能讓君蘭因我丟了性命,那更不是我能背負的罪孽。
好,本宮就知安平決不會讓本宮失望。皇後似鬆了口氣,含笑起身:本宮這就去回稟皇上,君蘭之事不解,皇上也是寢食難安。那,安平準備何時去?本宮也好安排。
今日晚膳之時。我脫口而出,恨不能立即飛到他麵前。但此刻我心亂如麻,根本不知該如何說,如何勸,才是萬全。所以我需要時間,哪怕不足以想到把握之策,至少也要將自己的情緒冷卻下來,能夠抵禦心潮反複的折磨。
多情自古傷別離,我怎能不怕,要去傷害一個情深意重的絕世美好之人,自己會不會有足夠的勇氣承受心碎撕痛,會不會見到他就被輕易擊敗。然而,沒有退路,亦無選擇,這一生終要負了他,卻不知幾世才能償還。無奈縱有情深卻緣淺,來如春夢不多時,去似秋去無覓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