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年花開時。
    連續五日的細雨將鹹陽城籠罩在一片陰霾裏。頭頂的陰雲壓得人喘不過氣，腳下濕泥的土地也讓人心生厭惡。
    若水不禁長歎。
    春雨果真細如絲，將她心裏最柔軟的地方緊緊的纏繞起來，在這潮濕的天氣裏，包裹成一個巨大的繭。
    她眺望遠處的山，想到方才的窘迫，臉又變得滾燙，心裏不禁暗問：七年了，還在念著他麼？
    七年前，剛滿十歲的若水被父母托人送到宮中，在她之前，父母早已送來了長她三歲的姐姐若陽。
    若水記不太清當時是怎樣在一群宮女中認出了姐姐，之記得姐姐拉著她的手說：“宮中規矩繁多，妹妹應多向其他姐姐學習，今日大王登基，姐姐不便多留，妹妹快隨姑姑一同去朝見大王。”
    許是年幼無知，若水看著那個身著黑袍的少年在一群大臣的簇擁下一步一步走向神壇時，她竟慢慢支起了匍匐在地的身子，細細打量著那少年。
    狹長的丹鳳眼，高挺的鼻梁，如玉般的肌膚，削瘦的下巴，本清秀的臉上此刻卻一副少年老成的模樣。他似在微笑，細長的眼睛越是眯成一條線。若水不知如何形容那少年的俊美，隻好怔怔的望著高高在上的他。如夜裏的夢一般，明知虛幻不可及，卻還是想去觸摸，去追尋。
    直到耳中傳來“大王萬歲，大秦萬福”的聲音時，她才緩緩從夢中醒來。
    那個少年，竟是大王麼？
    這一切遠遠超出了年僅十歲的她的接受範圍，她不敢多想，連忙躬下身子，隨別人一同大喊：“大王萬歲，大秦萬福。”稚嫩的聲音完全被覆蓋，而她小得可憐的身體也被人群淹沒。沒有人會注意到她，更何況離她百步之外的少年。
    果真，他隻是一個夢，一個遙不可及的夢。
    但心裏的弦被撥動又豈是隨便可以停止的？明知他是一國之君，明知他們之間毫無可能，但她還是喜歡無事的時候會想他的樣子，尤其他那雙丹鳳眼，偶爾也會在心裏默念他的名字——嬴政。
    十四歲那年，她從浣衣局調到甘泉宮侍候太後。
    初聞消息時她滿心歡喜，一位去了太後身邊意味著離他近了一點。可去了一年，她見到他的次數也寥寥無幾。
    他不常來拜見太後，偶爾隻是要親隨趙高帶個口信，僅有的幾次他親自來又恰好她不當值，她苦笑，這一切難道都已安排好？無論怎樣她都隻能在心裏思念他麼？
    時間一晃而過，她早已褪去初來宮廷的稚氣，學會了對人阿諛奉承，學會了察言觀色，學會了步步為營。可這一切都不能讓她忘記他，反而，日益加深。
    就如方才那般。
    若水輕笑，撫摸自己滾燙的臉頰，竟會這般高興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