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終漂泊在這個叫做臘旺甲措的男人身上，起起伏伏，沉沉昏昏，不知今夕是何夕，不管過往與來日，隻有這個男人給予的痛苦與愉悅，時而憋悶的恨不得立即死去，時而暢快的希望永生永世就這般。
    搖光咬上臘旺甲措不經意塞進嘴裏的手指，試圖用更長久的喘息來延遲轉瞬即逝要死要活的感覺。
    對於第一次經曆的搖光，無止境的渴望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
    而對臘旺甲措這般的老手，不應該如今天這般不知節製，更遠遠超越了年輕男人的極限，臘旺如同永動機般，絲毫不顯疲累，想轉頭去問問吉桑，被一股無形的力量鎖定了身體，隻能一直專注於身下的女人。
    專注於她鬢發滴落的汗珠，她細微的喘息變化，她咬上自己手指的小動作，她與自己貼合的順暢。。。
    臘旺不禁囈語出聲，“神啊，讓我永世沉淪吧！”
    吉桑聽到臘旺的囈語，猛然抬頭掃視周圍良久，看著滿地的黃苞南星已經幹枯成粉末，堅毅的臉上終於露出了微笑，是拉藏高原人特有的那種純淨笑容，潔白的牙齒，黝黑的臉盤，隨著笑肌的牽拉，伸展出刀刻般的紋路，讓人過目不忘，回想久久。
    吉桑試圖緊握雙手表示慶賀，奈何身體因為起咒祝禱消耗太大，一雙手抖動著，蒼白的指甲蓋突兀著，吉桑覺得太累了，想要就此睡一會，收回遨遊在神湖底、神山中的魂靈。
    可是，還不行，還要再堅持一會，等到神山與神湖安歇，自己才算護法結束。
    神山還在奔騰，神湖還未蕩起漣漪，自己還得送一程。
    吉桑再次起咒，祭祀堂的泉眼汩汩翻騰起“咕咚咕咚”的熱氣泡泡，不一會兒，氣泡一個個聚集成一團，擠擠挨挨的往後院喜房飛去。
    乃珠太困了，睡著了一會，被“咕咚咕咚”的聲音驚醒，睜眼就看到一團霧氣從祭祀堂所在的方位上下升騰，仿佛要衝破原先的大霧團，向核心區域不斷試探著融入。
    吉桑集中自己所有的念力啟動“吉祥頌”咒語，用毅力極為緩慢的祝禱，“恭請大讚神開啟輪回吧！就在此時此刻，賜予波惹家世子臘旺甲措神之子！”
    隨著“吉祥頌”響起，熱氣泡泡們突然躁動起來，相互碰撞，很快形成足球大小的大氣泡，籠罩住臘旺的身體，隨之隱沒不見蹤跡，而毫不知情的臘旺，內心狂想已經達到頂峰，他不知道自己原來都有這般瘋狂的想法，他想揉碎身下的人，想要像馴服奴隸似的鞭撻搖光，想要一切都是自己說了算，任何時候，自己都是唯一的主宰！
    這樣瘋狂的想法更加催化了臘旺的感知，隻覺自己青春期以來的愉悅體驗都是白搭了，懷疑那些是怎麼能夠滿足得了自己的！
    臘旺甲措想，難道結婚與不結婚的感覺差異這麼明顯麼？難道自己心裏還住著一個小惡魔麼？
    原來自己一直以來並沒有做到如大法王宣講的那般一心向佛祖靠近，現在感知到反而是向著反方向行去！
    這個認知，讓臘旺急切起來，不再如先前那般悠哉暢遊，而是急切地想要找到一個解決辦法，好讓自己重新走向正法之道。
    急切的想要甩開一切去靠近佛祖，想要還是那個充滿正能量的波惹世子，終究有一天要帶領拉藏擁抱世界、走向世界。
    怎麼能夠內心激蕩著老舊土司的思想，是決計不能容忍的！
    臘旺極度厭惡上了這種進退不得的境地，連帶也惱怒上了身下的搖光，怒火中燒，這個女人居然還在配合自己，為什麼不抗拒逃離。。。
    隨著內心的變化，臘旺不再如初始般堅定，時斷時續的發力，不再顧及身下人的感受。
    搖光疑惑，這是漂泊到岸了麼？狠狠咬上臘旺的手指。。。
    平靜慣了的神湖，此刻，湖心難得漾出漣漪，一圈一圈往湖邊散去，沒有絲毫減弱的趨勢，碰到湖岸返身去迎接後續而來的波紋，融合在一起，彼此消融一些，再奔赴各自的趨向，隨著漣漪的持續蕩漾，數不清的多重融合，湖水看起來居然起了浪。
    一浪一浪持續拍擊著喜床上交融的兩人的全部感官，彼此靠得更近，恨不得長相連再也不分開，又恨不得彼此趕緊分離的更遠，不再受這種清涼酥麻的掌控！
    急切想要停下來，重新感知下自己是否還可以獨立掌控自己意識的，是否還可以重新擁有這般奇妙的感覺，而不是受製於對方才能擁有！
    最終的泄力，早已耗盡精氣虛弱靠在床沿上的吉桑，慘白著嘴唇笑了，抿了兩下，“累了吧，就這般入睡吧，神山與神湖已經完成了交融，他們終於再次氣血相通，神山很快會隨著氣溫回暖而迸發活力，穿上嫩綠的青草裏衣，套上繁紅青綠的樹袍，賜予拉藏無盡的寶藏！”
    撒播完種子的神山沉睡了，再次平靜下來的神湖底因為種子的到來喧鬧起來，沉睡的魚蝦貝類全部蘇醒開來，紛紛忙著為種子築巢，一個一個的小房子，包裹著種子們，靜待春風起。
    搖光早已經受不住一浪一浪的衝擊，昏睡在臘旺身上。
    終於清醒下來的臘旺甲措一邊感受著餘韻，一邊抱著昏睡的搖光一起仰躺在皺亂不堪的錦被上，入睡前看了眼吉桑在微笑，他知道，成功了，小公子來年定然會安然出生，卸下重擔的波惹世子，再也支撐不住，沉沉睡去。
    聽到客廳的門有響動，乃珠望了眼東方已經發白的天際，隻見吉桑拖著沉重雙腿，頂著疲憊至極的神色，破開濃霧展開雙臂，“大讚神，開啟輪回吧！”
    良久後坐在廊簷下朝乃珠招手，“乃珠，坐過來點！”
    乃珠趕緊坐在吉桑下首，“經師，您還好麼？”
    “很好。小公子一定會安然出生，你要保護好。你懂我的意思，對吧？”吉桑聲音雖然微弱，可是給乃珠的威勢絲毫不弱。
    乃珠不敢說假話，“主母。。。”
    “她不敢的，你隻要保證自己就可以了！”吉桑盯著乃珠的眼睛望，徐徐說道，“你前生是個覺姆，今生是來護法的，將會功德圓滿！”
    吉桑的話驚得乃珠不敢置信，神色頓時飛揚起來，語氣亦愈發謙卑，合十對著拉布宮方向跪拜，“乃珠還做的不夠好，請佛祖放心，從今往後一定會遵照您的法旨，一心護持小公子！”
    看著虔誠如許得乃珠，吉桑心中五味陳雜，原本是想利用乃珠篤信大法王來保護搖光肚中的男孩，目的雖然達到了，可是卻讓吉桑深刻意識到，在所有拉藏人心目中，佛祖和他在拉藏的化身大法王具有無可替代的位置。
    這個局麵自赤鬆德讚建寺度僧大興佛教開始形成，直到嘎瑪拔希大師奠定轉世體係，使得佛法世係代代相傳，到如今四洲國大法王世係，一千幾百年的時間，雖曆經數次更迭、中斷，佛法實際早已取代大讚神在藏民心中的位置，也正是因為這個，拉藏才會被世界稱呼為“天上佛國”，全民無一不篤信佛法。
    不可否認，拉藏民間，特別是偏遠的地方，確實還有大讚神盛行時期苯教留下的痕跡。
    比如最為普遍的就是婚禮上隨處可見的道吉祥者，說“折嘎”的藝人，新娘出門的“央固”儀式，舉彩箭和繞羊腿招財引福，“羌瑪”酒女，“卓桑”儀式，喬遷“康蘇”，占星“阿年”，“防雹喇嘛”，“恰賢”占卜，“都爾賢”驅鬼，“朗賢”祈福等等，還有每年都有一批批朝聖者前往瑪旁雍措轉湖並飲用湖水，功德無量，用神湖水沐浴，還可以清潔所有汙垢，消除災難惡緣，成就一切事業，延年益壽。
    吉桑思索著這些痕跡，心中因為神山與神湖交融帶來的喜悅被衝淡很多，壯大神山威勢的路何其漫長，簡直比印度教徒翻越喜馬拉雅山來朝聖神湖還要難上萬分倍吧！此去的路，連商量的同夥都沒有找到，這些痕跡使用者，相關聯的巫師，包括神湖周圍留存下來的八座寺廟的教徒，沒有一個不是為了生計而在繼續維護這些規則和意識。
    想到這裏，吉桑不禁自嘲想，也是，自己不也是因為大法王的讚譽而聲名鵲起的麼，不過也是借著大法王的威勢，如果真正審視的話，自己又能做成什麼事情呢！陷入深深自我懷疑境地的吉桑，皺褶眉心，蹙著眉毛，神情悲憤，失聲長歎，“大讚神，請告知您的護法，何去何從！”
    乃珠沒聽清，“經師，你說什麼？”
    回神的吉桑恢複威嚴的神情，“你今世的功德一定大於前世！”
    乃珠俯身再次向拉布宮方向跪拜，“乃珠謹記在心！”
    吉桑不放心臥房中兩個還交纏在一起的人，強撐著坐在廊簷下，乃珠催了數次，“經師，自去休息，乃珠守著就行了！”
    “你也熬了一夜，去休息吧，主母回頭還要找你問話。”
    “經師，放心。。。”乃珠不敢看向吉桑，匆匆關上後院門，睡在值房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