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您早點休息，明兒一早還得去蒙學館呐!”旭哥兒扭頭噠噠噠跑遠了。
    江盛白日裏睡得多，此時倒無睡意，幹脆起身到幾案前研墨，記得第一次見衛珙時，他麵色蒼白，看起來十分虛弱，但目光睜開時，卻精光閃爍，淩氣逼人，沾過血，和沒沾過血的目光當然是不同的。
    小小年紀，就在屍山血海廝殺，想必是數次與閻羅交手，還能生還，實屬不易。
    腦海裏翻騰，手下不停，待回過神，一幅栩栩如生的衛珙，躍然紙上，江盛有些錯愕，不知道怎麼就畫出他了。
    果然是思慮過度了吧，江盛自嘲地搖搖頭。
    待墨幹後，卷起來扔進書案旁的畫缸裏，遠處傳來三更梆鼓，江盛站起來伸伸懶腰，正準備去安寢，忽然門外傳來叩門聲，江盛執燈到門口問道：“誰？”
    “爹，是我，還有七哥哥！”
    門外傳來的，是嬋兒的聲音，“快開門！”
    江盛將門打開，扶著燈將他們引回書房，上下一打量，嬋兒裙下擺有灰黑色塵土，兩隻小爪子也髒兮兮，連忙吩咐江福：“給小姐打盆水來洗臉。”
    沉著臉對嬋兒說道：“你去哪裏淘氣了，弄得這一身塵汙？”
    “爹！”嬋兒眼睛明亮，笑嘻嘻地說道：“我們去偷看王屠夫家的女人洗澡了！”
    “什麼？”江盛大驚失色，看向旁邊的阿七，目光含責：我把女兒交給你，你就是這樣帶著她的？做出如此傷風敗俗之事！
    嬋兒看出江盛不悅，想拉他袖子，又想著自己滿手塵土，嘿嘿笑道：“爹，我們隻是確認王屠夫家的女人不是啞吧，還真被我猜著了，她叫依裏克安，是北燕人，而且是北燕國都艾仁城來的！”
    “難道說是細作？”江盛戒備地說道，“可有何證據？”
    嬋兒擺手，“我讓格亞，就是王業平問過她了，她說是三月三女兒節的時候，跟著家人出來踏青，聞到一股甜香，昏睡了不知多久，被賣到這裏的，她家在北燕是做皮毛生意的商人，家裏還有兩個哥哥，一個妹妹。”
    江盛轉過頭，看著阿七，“你們跟她交談過？”
    阿七點頭：“我點了那男人的睡穴，將她帶到僻靜處問話的。她很想逃走，每次逃，都被王屠夫打個半死，再說她聽不懂大夏話，也知道大夏和北燕是長年作戰，不敢說出自己是北燕人，怕生命危險。”
    嬋兒嘿嘿笑道：“總算弄清楚了，不過我覺得這個女子要是受不了，說不定真的會弄死那個王屠夫。”
    “弄死？”
    “受不了，就一起死，女的不是走投無路嗎？反正都要死的！為什麼男人打死女人，不會被砍頭呢？女人也是爹娘生養的啊！”
    江盛覺得這話他無法接上，律法隻是規定打死妻子，富夫貧妻者，坐十年，罰錢五百兩，卻沒有說要被斬立決，若是入贅，斬立決，妻富夫貧，斬立決，而依蘭克安是被賣到此地的，說不定連戶冊都未上，打死可能真的是白死。
    阿七突然說道：“姚玉成，有問題！”
    “嗯？”
    江盛反應過來，阿七說的是陳公子的舅舅，他有問題？
    “你是說姚玉成是嫌犯？”
    “極有可能！”
    阿七補充道：“他手中有一把嵌了綠鬆石的小匕首，看看大小，應與死者身上的傷口近符，隻是他放在枕下，不得手。”
    “他睡覺警醒？”
    “不錯！”
    “可有什麼能接近的法子？”
    “那些人被殺之時，姚玉成也在附近。”阿七想了想，補充了一句。
    江盛猛然回頭，“他也在附近？”
    得到阿七肯定的回答後，江盛忽然覺得自己原先的推測是正確的，極有可能這個姚玉成殺了人後，布置了一番現場，但沒有理由讓自己的外甥去頂罪，若是這些日子再犯罪，隻怕……
    江盛低下頭，對嬋兒說道：“嬋兒，爹爹要你辦個事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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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寧州關
    廝殺聲震天，衛國公不知道吃了什麼東西，腹瀉了一夜，上馬都有點無力，昨晚糧草營失火，守營的六十多個弟兄悉數被殺，營中有內鬼，衛國公腦海中回想起那個俊美如仙的年輕人說過的話，六月底西且彌與紮格部落有私下協定，同時犯邊。
    就算今日能真正退敵，十萬守軍吃什麼？
    殺紅眼的衛珙，顧不得許多，重複機械地砍殺動作，銀袍被鮮血染紅，幹了又噴濺上，弄得汙跡斑斑。
    “世子爺，紮格狗賊敗退了！”身邊的一個親衛欣喜地喊道，“我們要追嗎？”
    衛珙看了看身邊，都已經負傷累累的兵士，大手一揮，“回營！”
    親兵頹廢地說道：“回去也沒了糧草，過了今日，也不知要如何是好了。”
    清點人數，十萬大軍，傷亡七千多人，拖著疲累饑餓的身子，回到營中，草草衝洗一番，換了身袍子，到父親帳中，卻見父親強打著精神，在待客。
    麵前那位五十開外的中年男子，笑著行禮道：“給世子爺請安，草民江氏劉萬春，給軍中將士們送二十萬斤米麵，並四十萬隻醃雞醃鴨過來，還有一批藥草，後續還有四十多萬隻雞鴨，已在途中，由羽記鏢局沿途護送。”
    衛珙大喜過望：“多謝劉先生！”真是來救命的及時雨啊！
    劉萬春從懷中取出一封書信，“這是江家小公子的書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