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春啼這個狗賊就這樣十分放心地把他的狗頭交給了對他心懷憤恨的反派蘇寒奚。
    也不知道他是怎麼想的。
    沈春啼：大概也是不想活了吧。
    “師尊，您坐到銅鏡前。”蘇寒奚微垂著眼眸不敢直視沈春啼，隻站在人身後十分小心謹慎地盯著沈春啼後腳跟上浮動的衣擺。
    “麻煩你了。”沈春啼坦然地坐到了銅鏡前的椅子上。
    麵前的銅鏡倒映出他好看的麵容，黛色濃密的眉，細長上挑的桃花眼，高挺的鼻梁殷紅的嘴唇…還有一頭烏黑的長發。
    那烏黑生墨，如同絲綢一般的柔順被人擺弄於股掌之裏，纖長的指尖勾著那發絲纏繞，轉了幾圈後終於被一條玉色的發帶給老老實實地捆在了一起。
    它們的尾端稠密又無骨，纖弱的身軀肆意地灑在沈春啼的脖頸之間，上身折成團十分乖巧地蜷著，可人又妥帖。
    蘇寒奚拎著發帶一端，手指微微用力屈起一扯，他嘴唇緊抿，眨眼間又將這玉帶在指縫流轉之中繞了好幾圈，最後直接一拉，係了一個十分緊實的結。
    一切就畢，他卻未曾立即鬆開手指放下胳膊，而是輕輕撚著那玉帶尾端，下意識地搓了搓玉帶上光滑的紋路，稍稍垂下了腦袋用餘光望著鏡子裏沈春啼的側臉小聲說道：
    “師尊，梳好了。”
    沈春啼：我他媽剛才大氣都不敢喘，跟腦袋上綁了個炸彈一樣！
    沈春啼心裏吐槽完，十分裝模作樣地偏了偏腦袋，瞧了瞧自己的頭發，趁著這個機會還留神瞟了身後垂著頭的蘇寒奚好幾眼。
    小反派非常害羞，收回了撚著玉帶上的手指後，又迅速垂下了眸子。
    係統007：“叮咚！反派主角好感度增加百分之二，體驗爽度增加百分之一，人物立體度增加百分之二。”
    沈春啼也不好意思多看，瞟了幾眼收回目光後就又開始做戲精：
    “好，不錯，很好，多謝你了。”
    係統007：未免有些官方了。
    沈春啼無視係統的吐槽，雙手放在胸前兩側衣袍的領口下方，十分裝相地捋了捋衣襟，還特意揚起了下巴。
    蘇寒奚見他滿意，整個人提心吊膽的情緒也削減了幾分：“師尊言重了，這是弟子應該做的。”他唯唯諾諾地回答道。
    沈春啼老覺得他二人相處談話時，他渾身力氣都像是打在了棉花上，他偏頭望著蘇寒奚的頭頂，想要改變一下這個局麵，說道：“寒奚，你很怕我？”
    也不知道他這句話又是哪裏說錯了，小反派連個反應時間也沒給他就撲通一聲跪在了地上，還磕出了聲響：“弟子不敢！弟子罪該萬死！求師尊不要趕弟子出宗門！”
    沈春啼扶額閉眼：俺滴親娘哎，溝通真是人類文明的一大進步發明。
    “你起來，我幾時說過要趕你走了？”他彎腰俯身拽著人胳膊又給他拉了起來，順帶還低頭給他衣擺拂了拂根本就不存在的灰塵。
    這一連串的行為又將受寵若驚的反派小蘇給整迷惑了，連退著躲著好幾下，接二連三地抬腳往身後踩了個空，要不是沈春啼這邊一隻手緊緊給他拉著，這孩子指不定摔了多少回。
    “師，師尊……”他叫沈春啼拽著，站又站不穩，摔也沒摔下去，歪斜著半個身子實在有些不雅和滑稽。
    “你聽著，從今往後，為師都不會趕你走，整個憫生澗你想做什麼做什麼，除了為師，沒人能動你。”
    係統007：“叮咚！宿主炮灰逆轉度增加百分之三，人物立體度增加百分之三，正麵形象進展中。”
    沈春啼：“我也有立體度？還有，逆轉我能理解，可為什麼還有形象進展，我之前難道就不是一個積極向上的大好青年了麼？”
    係統007：“一切結果由係統內部結合數據分析。”
    沈春啼：“罷了罷了。”
    係統：不過…為什麼可以欺負反派主角的人除了你？
    沈春啼：畢竟我是個做師尊的。
    係統：………
    蘇寒奚還是有些愣，連傻了半天也沒個反應，總覺得這一切都不像是真的。
    雖說，胳膊上拽著的這隻手有著明顯的溫度，但他還是覺得他麵前這師尊像是個假的。
    倒不是不想信，是不敢，他從前也不是沒想過，但常常等來的結果都是沈春啼的一頓辱罵和毒打，長此以往他都習慣了，隻要不叫他滾出師門，就算是再多的打挨著忍著總有一天會過去。
    要不是沈春啼還能看見反派快速眨動的眼睛，他他媽還以為這個世界出現了暫停按鈕！
    “你不信？”他十分迷惑和心堵的同時也無比清楚，隻要他還頂著這狗賊沈春啼的臉一日，他的信譽度在蘇寒奚這裏就是負值。
    但人嘛，就是賤！明知道卻還是要問。
    “弟子…弟子不敢。”蘇寒奚瑟縮著腦袋，垂下的眸子裏流轉著沈春啼看不到的暗色，刹那間，那抹暗色又飛快地消失的無影無蹤。
    “罷了罷了，交給時間吧，為師現在要去玄機門，你就留在這裏等為師回來。”他掐了掐眉心，終於以有要事在身的理由說服了自己。
    “是，師尊。”這回反派倒是答應地爽快，沒有半分猶豫，頭也不縮了肩膀也不慫了，舌頭都他媽麻利了好多。
    沈春啼甚至還從這短短三個字裏，聽出了：煩死了快滾！的意味。
    沈春啼總覺得哪裏不對勁，但他又說不上來，心裏浮起的感覺纏著他的情緒一起下墜，好像腳踩不到地的感覺壓的他喉嚨發堵。
    但眼前的人還是眼前的人，他用散出靈力探查也沒發現蘇寒奚有什麼可疑的，除了有些營養不良和外傷之外，反派就是如假包換的反派。
    臨走之前，他看了蘇寒奚好幾眼，但人一直垂著腦袋他也看不清他到底什麼神色，這也不能直說他的懷疑，便罷了。
    一出房門，淮思還畢恭畢敬規規矩矩地站在門邊兒上，謙敬地極了，簡直同他身邊的幾個妖魔鬼怪形成了鮮明又強烈的對比。
    沈春啼：這感覺就好比是——同樣都是九年義務製教育，別人就是比你優秀！
    哽咽卡在心中說不出。
    他感慨了好一把的時間，等收回心緒再打算出聲時，淮思已經偷偷掀起眼簾瞟了他幾眼，從頭到腳的毛病都挑剔完了、覺得他沈師叔可以見人了，才又把自個兒亂看的眼珠子給安置妥當。
    “對了，師侄叫什麼名字？”他問。
    “回稟師叔，師侄叫淮思，淮水之淮，居安思危的思。”他垂著眸光，目不斜視，身體始終保持著一個姿勢。
    係統007：“叮咚！炮灰人物信息讀取中—姓名淮思，身份玄機門江別丘二弟子，人物屬性：信鴿。”
    沈春啼：嘖！
    不過，淮思…淮安，這倆名字還有點異曲同工之妙。
    “那，是不是還有叫淮居和淮危的？”沈春啼微微傾斜著肩頭，瞧著淮思留給他的腦門兒問道。
    “確實如此。”
    好家夥，居安思危，取名的真是個喜歡省事兒的文化人。
    江別丘：多謝誇獎。
    沈春啼磨磨唧唧地趕到江別丘的玄機門時，時辰都已經到了晌午。
    同聚議事的竟陵真人李浮生臉都叫等他的這幾個時辰給磨黑了，看到姍姍來遲的沈春啼的時候，那眼神恨不得活活給他剮死。
    沈春啼甚至都能聽出來他在問候他全家的心聲。
    不過，今日這事兒確實是他有錯在先，臉麵不臉麵的都理虧麵前都是狗屁：
    “二位師兄對不住，對不住，真是十分抱歉，我來的時候不巧，有些事情耽擱了會兒，見諒，請見諒。”
    他彎腰低頭行著禮，麵上的表情看著確實是道歉那意思，看向江別丘的眼神可以說是十分像個做錯了事兒的弟弟。
    還行，表現還不錯。
    但是，江別丘縱他李浮生就不了，半分沒打算顧忌他的見麵，當著麵劈頭蓋臉就是一頓指桑罵槐：
    “哼，我近來總聽其他仙派議論我宗門之風懈怠懶散，心懷怨懟不滿，總覺得是他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尚且還抱僥幸之思，可如今看來，果真是我狹隘了，孰是小人簡直諷刺！”
    沈春啼被批的都想找口棺材往裏一躺裝死得了。
    係統007：“叮咚！新的重要劇情人物出現，劇情發展支線生成中，請宿主再接再厲！”
    “浮生，你說話那般衝做什麼，今日我三人好不容易聚一回，等了便等了，往前些年，連這般等的機會都不曾有。”江別丘也覺得他說的實在有些重了，便勸了幾句。
    沈春啼如同看到了救星，眸光一直往江別丘身上瞟，短短一會兒不知道都給他使了多少個眼色了。
    誰知那李浮生將他的一舉一動都盯得死死的，連喝口茶的功夫都不放過。
    一瞧見沈春啼這狗賊把他的一席指桑罵槐全當做耳旁風，還無視他朝著江別丘擠眉弄眼，頓時火氣從腳底穿過了心肺頂著不爽往他頭頂上鑽：“你他娘的眼睛是抽筋了！要不要我用我的浮夢鞭給你抽回來！”
    說著他便狠狠地將手中原本握著的茶杯摔在了石桌上，杯盞底部應聲而碎，他擼起袖擺往身側一拂，指尖隨即便現出來了一柄閃著淺藍色鞭子。
    那鞭子的鞭柄十分堅固，好像是什麼石頭做的，上頭還刻著一些叫人看不懂的鬼畫符，鞭身是軟的，但是製成的材質又不像是軟的，上麵縈繞著一股藍色的輝芒，由淺至深直至鞭體內裏的渾黑。
    沈春啼多看了幾眼，才瞧出來不對。
    李浮生這鞭子，好像鞭身就是那股淺藍色的光，是氣凝聚起來的實體，並沒有其他的材料。
    係統007：“叮咚，新的劇情法器出現，人物信息補充中——人物角色李浮生，身份原文主角禹暄和的師尊，法器浮夢鞭，顧名思義其作用可傷人攻擊、可做迷幻法陣。”
    沈春啼心中暗暗羨慕了一把。
    “你他娘的是什麼眼神，看不起我的浮夢鞭！”
    李浮生瞧了他半天，眼睜睜地瞅著他臉上的表情變了幾轉，由一開始的驚詫到後麵的懷疑，期間沒有出現過一絲害怕。
    怎麼，他是真以為這浮夢不敢傷他！
    “我沒有啊！”操，他簡直冤枉！
    他不過就是對這浮夢鞭很好奇而已，畢竟是他自己虛構的法器，如今這東西有了實體他看看難道還不行麼！
    “你沒有個屁，看鞭！”他說完就真的揚起了手肘，淺藍色的靈氣凝成的鞭子被他這股力氣高高甩到半空中，顏色最淺的鞭尾被使出的靈力逼的一顫，在空中硬生生地彎曲了一下。
    緊接著豎直的藍光朝著沈春啼的麵門直奔而去，揮鞭的人沒有一絲猶豫和遲疑。
    這一下下去，恐怕，他的臉是鐵定破的稀碎——
    “憫蒼！”沈春啼膽顫心驚之中抽出了一縷清醒，拖著嚇得僵硬地不能動彈的雙腿連忙大喊一聲喚出來了憫蒼劍。
    憫蒼是把好劍，沈春啼賤了這麼多年都沒有見過這樣一把好劍。
    他傳喚其出來之時，那劍身青光逼人眼眸，一個閃身飛去直接撞上了那李浮生揮來的浮夢鞭。
    兩法器相撞，又是一陣極為刺眼的光芒，就連在場修為最高的江別丘也被晃了一下，也不知曉他是實在怕被殃及還是真的端著兄友弟恭，他終於開口喝止了一句：
    “你們兩個都給我住手！”
    隻不過，他這喝止也沒起到什麼實質性的動作，另兩人的爭鬥早結束了。
    一個完好無損瞪大眼著眼睛在心裏卯足勁兒地誇自己的好劍，一個一臉驚慌失措地對眼看著自己眉心停的那把差點把他捅個對穿的利器。
    “夠了，莫在胡鬧了，今日，你我三人同聚一堂是有正事要商量！”江別丘掐著眉心，微閉著眼睛語氣有些不悅。
    是個人在經曆了方才那一番私架之後，都不可能還樂嗬嗬的。
    沈春啼訕訕地看著不遠處跟個指路標一樣的李浮生，不好意思地衝他笑了笑：“我要是說這是失誤你信嗎？師兄？”
    李浮生擰著眉頭，都恨不得生生把自己眉根兒給擰斷了，他閉著眼睛氣的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來。
    嘴唇張合了幾次連一句罵娘的都沒有，手中緊緊握著他的浮夢鞭，但那鞭子身上的藍色比上方始的淺了不少，就好像快要熄火了一樣。
    平日裏一身青色袍子最孤傲的竟陵真人，今日居然當著玄機門上上下下弟子的麵，叫人差點兒一劍捅個對穿，這場麵一度很死亡。
    玄機門內瞧見此情此景的幾個弟子，不僅兩條腿被嚇得抖個不停，心裏對沈春啼那心狠手辣的印象越發變得鮮明起來。
    連著昨夜淮安給他們講的故事，再看那憫蒼劍，個個兒都覺得仿佛方才被差點捅穿的人就是他們自己。
    心生恐懼畏怕，大氣也不敢出地就跑出玄機門內院散播方才那電光火石之間的談資去了。
    怕是怕，說也還是要說，不然他們長張嘴是為了幹嘛，也不能光幹飯吧。
    關鍵也是這回跟昨日晚間聽淮安講的還不一樣，這事兒是確確實實發生在歸陽宗那幾位高管身上，平日裏壓根兒沒人有那個膽子敢明目張膽地編排那幾位，如若真有什麼畫麵感爆棚的故事傳了出去，那八九不離十就是真的。
    沈春啼這名聲，也是真的很難洗了。
    係統007：“叮咚！宿主炮灰標配背景進度增加百分之五，人物複雜度增加百分之五，人物仇恨度增加百分之三！”
    這鬼係統響的也是很靈性，去他媽的人物仇恨度啊！
    他在心裏啐完，著眼現下，還是先解決李浮生這個隨時都能炸的炸、彈比較重要。
    “憫蒼，回來。”他喚著劍，終於將他小辣椒李師兄頭上的指路標給拔了去，一邊還沒忘賠著笑道歉：“師兄，我真不是故意的，您消消氣？”
    他有心道歉，被得罪的人卻無心聽他的致歉言辭。
    站在不遠處的李浮生還捏著那柄浮生鞭，他氣的額頭上的青筋都爆起來了，倘若不是手裏的鞭把不是一般的凡品，沈春啼完全相信他能一氣之下給揉碎的連渣都不剩。
    “行了，打也打了，勝負也分了，都消停些，我玄機門又不是鬥獸場。”江別丘掐著眉頭的手指從開始到現在就沒有放下來過。
    沈春啼：我還以為我這掌門師兄是個好招惹的，沒想到他罵人居然不帶髒字的。
    係統007：怎麼，感到羞愧了？
    沈春啼：不，感到害怕了，我覺得我玩不過他。
    係統007：合著您先前以為你玩的過人家呢？
    沈春啼：別提了，我現在終於明白為什麼我不是掌門了。
    007翻了一個巨大的白眼給他。
    “掌門師兄，是我的錯，是我不該惹得浮生師兄生氣。”沈春啼見縫插針，認錯態度極其麻利且誠懇。
    他一手拿著憫蒼劍，一手垂在身側十分糾結地屈著手指，眉頭緊鎖，好看的麵容仿佛寫著大大的愧疚兩個字。
    “春啼錯也認了，你還想如何？”
    江別丘坐在石桌前的石椅上，一隻手握著茶杯，一隻手輕輕撐在桌子邊角上，指尖捏著雙眉之間的凸起，手指間的微動剛好可以露出已經叫他掐的泛紅的眉心。
    沈春啼都有些看不下去了，恨不得今兒他壓根兒就沒來過這裏：“掌門師兄，你要是實在心煩的不行，就掐那杯盞吧，它身子硬，紅不了碎不了。”
    掐杯子？
    江別丘下意識地停下了指尖對眉心的折磨，稍稍垂眸看了一眼左手握著的杯盞。
    等腦袋反應過來時，溫潤如玉的玄機門主終於抽搐了一下嘴角。
    您這出的還真是個好主意。
    “你浮生師兄並不是打不過你。”他皺著眉頭合上了眸子，表情神煩，但看感覺又好像不是方才他二人爭鬥鬧的。
    “嗯？”沈春啼這個假冒貨壓根兒就不熟悉這修仙世界的靈力運用規律法則，方才同李浮生交手都還是憫蒼劍去的，恕他眼拙實在是瞧不出人有什麼不對勁。
    “他近日急功近利地修煉，將自個兒這麼些年的修為給敗了幾分，短時間內是修不回來了，倘若是閉關個幾載倒還有可能。”
    他也不怕直言不諱傷著人家的心，畢竟方才李浮生這莽撞貨抽出浮夢時、也沒有顧及這是誰的地盤不是。
    他玄機門的一草一木就不是一草一木了？折了毀了他找誰賠去！
    “怎會如此！”沈春啼為了裝的像一點，還特地加重了語氣提高了音量，特地叫十米之內在場的人將他的歎惋聽得一清二楚。
    “你驚訝個什麼勁兒！隻會假把式的廢物！”老半天了，小辣椒師兄李浮生終於憋了句話出來。
    沈春啼聽了也不知是該哭還是笑。

    作者閑話：

    沈春啼：快收藏！
    蘇寒奚：快點！收藏！
    江別丘：收藏，可好？
    李浮生：磨磨唧唧，收著！
    淮安：喲，收藏下又不難！
    淮思：麻煩諸位，收藏吧。
    澍平：收藏啦收藏啦！
    龍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