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32章告密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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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織雲見了林清澄最後一麵,小心翼翼地為她戴上了那張麵具。其實他和林清澄並沒有太多感情,也不算熟識。但林清澄到底是林家的小女兒,辦好這場白事代表著對林家的尊重,也關乎著高家的臉麵。
高織雲的突然出現讓白鷺平很驚詫。他預料到過些日子林家可能有人會過來,高織雲應該也會回來吊唁,但他沒有想到會這麼快。
兩個人在院中相見。高織雲對白鷺平還算熱情,拍了拍白鷺平的肩膀叫了他一聲“鷺平”。
白鷺平則笑著向高織雲伸出一隻手,打趣道,“士別三日當刮目相看,我也得喊一聲織雲公子吧。”
高織雲握住白鷺平的手,“生分了,小時候怎麼叫就還怎麼叫吧。”
兩個人一番問候後,白老爺也迎了出來,不住的和高織雲寒暄,頻頻問起他的來意。
高織雲淡淡的笑了笑,語氣也隨意的有幾分淡薄。
“我最近病了一場,義父放我回家鄉來養病。我剛到家就聽說了這事,趕緊帶人過來看能不能幫上什麼忙。”
“大公子,您來了!”
一聲帶著哭腔的顫音打斷了高織雲的話。小阿嬤穿著一身素白的衣服,在丫頭的攙扶下顫顫巍巍的抹著眼淚走了出來。
高織雲快步走過去,代替丫頭攙扶住小阿嬤。
“小阿嬤,節哀順變,注意身體。林家的事就是高家的事,清澄的事就是我的事,我保證白事一定會辦得風風光光。”
“小小姐的玉鐲丟了,那是一代代傳下來的,最終要跟著小小姐入土為安的,被偷了啊!以後我怎麼有臉麵下去見小姐,我連她的玉鐲都沒守住,昨天晚上還好好的放在床頭……”
小阿嬤悲悲切切地哭了起來。大概是怕高織雲責怪白家,白老爺不斷的在一旁強調一定要揪出這個家賊任高家處置。
白鷺平也跟著解釋道,“剛才我已經把內院的人都盤問過一遍了,沒有人承認。能不能請二公子再派些人手來,幫忙挨個排查。清澄的玉鐲一定要找到。”
白鷺平在一番權衡之後,決定按原計劃行事。他知道高織雲比高璧和要精明許多,在他麵前做小動作很不安全。但眼下白家成了最危險的地方,白鷺平急著要把韓子柒送回外宅,他必須保證他不在的情況下高璧和不會私下去外宅糾纏韓子柒。
高織雲派了人去通知高璧和。白鷺平把高織雲請到書房裏喝茶,兩個人聊了一會兒小時候的事,高織雲突然對書架上的書起了興趣,拿下幾本書翻開看了看又放了回去。
“鷺平,這些書都是你的嗎?”
“是啊。你什麼時候開始對書感興趣了,小時候你可是一看見書就頭疼。”
“你的書挺有意思的。”
“都是普通的書,有什麼意思。”
“其實是這半邊的書很有意思,不像是你會看的,更像另一個人的收藏。”
高織雲說的不鹹不淡,但白鷺平的神經一下子就緊繃起來。他所說的那一邊放的都是韓子柒的書,滿滿幾十本名家古籍排列的整整齊齊,全是平日裏榮夫人考書的內容。
高織雲突然轉過身來,盯著白鷺平問道,“你一個人住嗎?”
白鷺平笑了笑,站起身來,“大公子在責怪我沒有和清澄同住嗎?其實是清澄不願意有人打擾,我隻好隨她的意思。”
白鷺平用了“大公子”這個十分見外的稱呼,高織雲便也跟著改了稱呼,兩個人之間突然彌漫著一種劍拔弩張的對立感。
“白少爺,我也沒有責怪的意思。我隻是問你是不是一個人住。這個問題不好回答嗎?”
兩個人隔著桌對麵而立,目光相接,看似客氣的對話中暗流湧動。
白鷺平微微眯眼,緩緩道,“我一個人住。”
高織雲輕輕點頭,望著窗外說道,“那個白癡來了。”
高璧和縮著身子站在窗外,滿臉驚恐地伸著脖子向屋內張望。見哥哥也在看他,他打了個寒顫,結結巴巴地說,“都、都帶來了。哥,你回來了,怎麼、怎麼也沒提前說一聲,我都不知道。”
看到高璧和來了,白鷺平的神色微微一變。
“大公子,玉鐲的事要麻煩你了。我要再去確認下法事的規矩,小阿嬤的要求和這裏的風俗不同,我要把事情都安排妥當。”
“玉鐲的事……”
高織雲說著推開了窗戶,窗外的高璧和嚇得肩膀一縮。他覺得高織雲的臉色很不好看,腦子裏飛快的思考著自己哪件醜事被哥哥知道了,一會兒要如何辯解如何道歉。
高織雲不屑地看了看他眼中不成器的弟弟,繼續說道,“交給璧和就行了。我略懂法事規矩,不如我與白少爺一起去,也算我最後為清澄做點事情。”
“哥你放心,我肯定找到玉鐲!”
高璧和拍了拍自己的胸脯,心裏樂開了花。不僅沒有被哥哥責備,還能在白鷺平不在白家的情況下搜查白家,這天大的好事他求之不得,巴不得立刻就把白家翻個底朝天,把韓子柒找出來。
“那就麻煩大公子了。隻是二公子他……如果大公子對法事比較熟悉,那我就留下搜查玉鐲吧。”
白鷺平說完這番話,高織雲若有所思地笑了起來。
不過他沒有將看破的東西說出來,隻是說,“有道理,這個白癡信不過。自己的兵都把不住,為了區區一成分成就要分給別人一半,還允許別人安插個副司令進來,你說他是不是傻子?”
高璧和低著頭不敢說話,時不時偷瞟高織雲的臉色。
白鷺平卻麵不改色,“大公子說的對。袁副司令最近身體抱恙,也該把兵權交還給二公子了。”
高織雲冷色道,“白癡不配有兵權,我會全部接管的。”
高璧和蔫頭耷腦的靠著牆,頂嘴道,“我也不稀罕。”
高織雲突然一把揪住高璧和的頭發把他的臉狠狠按在窗台上,高璧和恐慌的大叫起來。
“我錯了!哥我錯了!”
“不該說話的時候就閉嘴,少給高家丟人!你以為你幹的事情我不知道?和一個下九流的戲子爭女人鬧得滿城風雨,不學無術的廢物!”
高璧和竟然被嚇出了眼淚,高織雲一放手他就兔子一樣躥出了院子。在這一刻,白鷺平再次深刻的意識到高織雲的風度不過是一種偽裝,當年的少年已經成長為一個冷血暴戾的軍閥。
高織雲像碰過什麼髒東西一樣拍了拍手,回身對白鷺平笑了笑。
“讓白少爺見笑了。除了法事之外,我還有些雜事要處理,先告辭了。這杯茶,我看還是留到我們兩個都不忙的時候再喝吧。”
高織雲離開後,白鷺平立刻找來見喜,讓他以最快的速度通知袁成奚計劃不變,但事成之後不要再回高家,直接去外宅等他。
還沒等白鷺平喘口氣,一個丫頭就氣呼呼的跑來向他告狀。
“大少爺,高家二公子硬要闖您的臥房。我們都說了玉鐲不可能在臥房裏,但他非要進去看,這會兒正在門口鬧呢。”
高璧和是個瘋子,白鷺平可以和高織雲過招,但卻完全控製不住高璧和。這瘋子竟然全然沒有受到剛才那件事的影響,瞪著眼問白鷺平,“你把人藏哪了?”
白鷺平把下人都趕出了院子,沒好氣地問高璧和,“他是我的,我為什麼要藏?”
“沒藏為什麼不讓我進去看?”
“我不是答應你一個月後就把人給你嗎?你這麼鬧就不怕你哥知道?”
“我怕,但我還能有你怕?出了事大不了我們一起死。反正我早晚也死他手裏,現在好歹還有個兄弟給我陪葬。”
高璧和鼻子裏哼了一聲,做出一副滿不在乎的表情,“你要是不想一起死就把人借給我用一用。”
白鷺平瞥向臥房,看見韓子柒的小臉在窗前一閃而過。他思忖片刻說道,“好,我答應你。但是咱們說好了,這是交換。你要把貞瑤讓出去。”
“什麼貞瑤,她叫萬影。你把他給我,我畫完就把萬影給月牙子送過去。他在不在屋裏?”
高璧和說著又要往臥房裏闖,白鷺平拉住他,“再等等。我還有事想和你談。”
這是白鷺平的緩兵之計。現在高璧和手下所有的人都在白家排查,高璧和的外宅幾乎無人留守。在他們談話的時候,袁成奚把守門的人引開,將貞瑤接走送到月牙子那裏去了。
沒過多久,高璧和外宅的看門人就跑來報信了。
“二公子,萬影姑娘不見了!”
“跑哪去了!他媽的!”高璧和氣急敗壞地罵起來。
白鷺平微微笑道,“應該是去投奔月牙子了吧,怎麼說也是青梅竹馬,我看這逃跑也是裏應外合早就計劃好的。咱們是筆交易,現在你沒了砝碼,我的人自然也不能借給你了。”
“看我不廢了他!鷺平,你等我。”
高璧和雖然頭腦單純,氣性卻不弱。他顧不得會遭高織雲責罵這回事,竟然從白家帶走了幾十個兵,一門心思的要狠狠教訓一下月牙子這個不懂規矩的下九流。
月牙子暫時租住在一條小巷裏,對麵是一個兩層樓的小飯莊。袁成奚坐在二層的窗邊吃著小菜觀望著下麵的情況。
貞瑤仍然堅稱自己叫萬影,她在袁成奚的勸說下同意來和月牙子見上一麵,是為了斷掉他對自己的念想,但她沒想到兩個人還沒說上幾句話就被高璧和的兵圍了個結結實實。幾十杆槍直挺挺的對著他們,貞瑤嚇得麵如土色,月牙子堅定的把她護在自己身後。幾個跟著月牙子生活的小戲子也哆哆嗦嗦地擠成一團。
高璧和不分青紅皂白地大罵了一通。
貞瑤聽得雲裏霧裏,趕忙解釋,“二公子我怎麼聽不懂你的話,明明是你的人接我過來的,要我和他一刀兩斷。”
“還他媽騙我!我什麼時候找人接你了!”
高璧和從一個兵手裏奪了一杆槍下來,瞄著準星對準貞瑤。月牙子竟然一把抓住一個隻有十三四歲的小戲子當做肉盾擋在前麵。高璧和的槍“砰”的響了,但沒有打中任何人,小戲子嚇得哇哇大哭。
袁成奚夾了一筷子涼菜咀嚼了兩口,喉嚨裏鄙夷的擠出兩個字,“人渣。”不知道是在罵用小孩做肉盾的月牙子還是開槍的高璧和。
月牙子似乎沒想到高璧和真的會開槍,神色瞬間變得猙獰。他從懷裏掏出一隻手槍,渾身顫抖地指著高璧和。
“你再開槍試試!老子和你同歸於盡!放她走!不放的話老子現在就開槍和你一起死!”
至此,白鷺平的計劃已經近乎成功。這兩個惡人隻要自相殘殺,他的障礙就基本清除幹淨了,接下來隻要專心對付高織雲一個人就可以了。
但貞瑤卻成了這個計劃的變數。她沒有像白鷺平設想的一樣柔柔弱弱的躲在一旁,相反,她竟然推開月牙子跑向了高璧和。
“二公子,我好害怕。我怎麼可能和這個臭戲子跑呢,我能跟著二公子是修都修不來的福氣。”
“貞瑤……”
月牙子幾乎崩潰,僵著身子跪坐在地上。
“說了多少遍了,我不叫貞瑤,我是萬影!你認錯人了!”
貞瑤翻了個白眼,親昵地摟住了高璧和的胳膊。
“二公子算了,我們走吧,別讓這種下等人敗了興致。”
高璧和甩開貞瑤的胳膊,再次舉起槍。
“不行。我今天一定要崩了他!什麼他媽哪個軍長包了你的班子,哪個司令指明要你的戲子,讓他們來和高家說,來和我哥說!我堂堂高家二公子難道會怕你這個臭蟲!”
貞瑤似乎急了,竟然抓住了高璧和端著槍的手。
“哪能勞煩二公子動手呢,讓萬影來吧。”
高璧和瞬間來了興趣,“你會?”
“會啊,我學過的。”
貞瑤說著接過了槍,緊張的瞄準月牙子。
月牙子呆呆地看著貞瑤,他不願相信和他一起長大的那個姑娘,曾經親口說過要嫁給她的那個姑娘會對他開槍。
槍口噴出一陣白霧,子彈不偏不倚正好射中月牙子的腿。月牙子哀叫一聲,抱著腿倒在地上。淚水模糊的視線中,歲月中的那個少女與他漸行漸遠。
不遠處的飯莊裏,袁成奚擰著眉頭放下了筷子。半晌,長歎一聲。
高璧和帶走了貞瑤,袁成奚慢條斯理地付了賬,準備把月牙子帶走,以養傷為借口把他關起來。但是當他推開院門,卻隻看到幾個瑟瑟發抖的小戲子,除了地上的那攤血跡,沒有月牙子的任何蹤影。
白鷺平的計劃就是從這裏開始,出現了重大的變故。他以自己的心態揣摩月牙子,覺得他無論何時都不會放棄保護貞瑤,就像他會一直保護韓子柒一樣,哪怕貞瑤一次又一次地推開他。但他從未嚐過絕望的滋味,也就不可能預估到被傷透心的男人會做出什麼行為。
月牙子在暗門子裏躲了整整一天,天色擦黑後拖著一條傷腿守在了去往高家大宅的必經之路上。連續錯攔幾輛汽車,他終於見到了高織雲。
月牙子心如死灰,再沒了活下去的動力,但是在死之前,他想要白鷺平和韓子柒給他陪葬。他想不明白為什麼白鷺平的命那麼好,憑什麼他可以和青梅竹馬日日相守,自己卻像團垃圾一樣被唾棄。他沒有證據去證明白鷺平設計了他,但他在亂世中摸爬滾打了這麼多年,他知道白鷺平肯定想除掉他。
月牙子跪在路邊,拍著車門哀求,“織雲公子,我有事要舉報。白鷺平是個騙子,他騙了林家也騙了您。”
司機的槍頂在月牙子的額頭後,高織雲才緩緩下了車。他蹲在月牙子麵前,用力捏住他的臉頰,把他的臉捏得像一隻可笑的金魚。
“你說什麼?”
“我說他是個騙子!他有個童養媳,坐過花轎拜過堂的那種。”
“我見過她。那個童養媳不是死了嗎?”
“沒有,他沒死!他現在就藏在白家!林小姐進了門之後,他也一直養著他!白鷺平沒寫過休書,這個童養媳才是正妻,要是傳出去林小姐就成了妾。而且他是個男的!白鷺平有個男妻!這是對林小姐的折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