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耀抓了沈允灲到附近一家高級法國餐廳吃晚餐。
    還好地方貴，人不多，進入室內後就隻聽到安靜的音樂，鋼琴師剛剛調好音，隨性彈奏著不知名的爵士小調。
    秦耀點菜後上洗手間，在門口接到郝冬和胖子的電話，兩個人在電話那頭鬼叫，氣得秦耀啪的一聲掛斷電話抬腿往前走，卻不想迎麵與一人撞上。
    其實也不算撞，兩人身體還未接觸，就被對方左右兩邊的保鏢摁住肩膀推開，秦耀措手不及，後退兩步也沒發火，說了聲抱歉才看清楚麵前的人。
    肯定是男人，骨骼以及個頭都明顯顯示麵前這個人是個成年男人，隻是臉僅巴掌大，瓜子臉兒又是長發，眼睛不小，但很冷，仔細看去那眼神那表情又千變萬化，嗔癡怨怒人之七情六欲於他似乎不過是臉上裝扮的麵具。
    見秦耀打量自己，那人彎了眉眼對他微微一笑，原本平靜淡漠的臉上浮現一股妖媚與誘惑，仿佛隨意操縱般輕輕巧巧掛在臉上，他說：“是我的人衝撞了先生您，該說對不起的人是我。”
    秦耀笑了笑，被他看得不舒服，打了個哈哈敷衍過去轉身進了洗手間，皺眉細想，最近幾年哪裏出了個這麼厲害的人物？
    回到餐桌，沈允灲要了兩杯紅酒，看著窗外流光溢彩夜色飛揚，秦耀很快就將剛才小小的不快插曲忘記。
    有些得意地看著沈允灲手上那枚剛剛合適的戒指，秦耀嘴角彎得都快能掛水桶了，沈允灲看他一眼，由得他去，反正麵前這人會時不時發神經盯著他莫名其妙笑。
    吃晚飯出來，廣場上各個角落已經在噼裏啪啦放煙火，大人小孩無不奇裝異服，主辦方提供的數十輛遊行車上各類恐怖角色登場，人群中時不時爆發出尖利刺耳的大笑或者刻意的低吼。
    在廣場噴泉旁停下來秦耀鄭重為沈允灲戴上麵具，一遍又一遍仔細看他的臉，臉上神色變幻不定。
    沈允灲抓下逡巡在臉上的手，問：“要在這裏分開嗎？”
    秦耀頓了片刻才歎口氣，說：“還是不要分開吧。我們去鑽鬼屋。”
    沈允灲微笑不語看他一會兒，無奈點頭：“好吧。”
    “那我去買票。”轉身秦耀煩惱抓抓頭發，婆婆媽媽還真他媽娘！一個大男人那麼糾結幹什麼！
    沈允灲站在原地沒動，隻是沒有看這邊，肩上的羊毛圍脖散開，讓側身抬頭看人群上方的他顯得仍舊那麼孤單和憂傷。
    人很多，前麵不斷有人插隊，秦耀深吸一口氣扭頭不再看那個男人刀削般挺拔孤獨的身影。
    買回票第一件事就是把沈允灲肩上的圍脖整理好，風衣排扣直扣到脖子下。
    鬼屋本身並無多少新意，無非就是一些吸血僵屍，棺材鬼魂死神之類的放在鐵柵欄後配之一詭異的恐怖音樂，時不時放出白煙。
    前麵的女孩子嚇得跳起來好幾次，尖叫聲甚至蓋過音樂。
    秦耀緊靠沈允灲握住他的手，兩個人不緊不慢走在隊伍最後。
    雖然後麵陸續有人再進來，秦耀還是趁機吻了一下沈允灲。
    “這種氣氛下虧你還有心情。”沈允灲哭笑不得說。
    鬼屋之後兩人又租了輛馬車。
    兩個大男人，說實話在眾多情侶中十分紮眼，秦耀堅持把沈允灲推進馬車，爾後蹲下來握住他的手，低聲問：“你想去什麼地方，灲？”
    流光溢彩的燈光中，沈允灲亮得有如天上明亮的星，嘴角一抹淡漠的笑，回答：“耀，帶我去地獄吧。”
    那些人，是隻能在地獄中煎熬的吧？
    怎能少了自己呢？
    “好。”秦耀簡短回答轉身執鞭趕馬。
    意外的，竟然真的有地獄鬼門這一地方，秦耀停下馬車，下車為沈允灲打開車門，躬身行禮，說：“歡迎來到地獄觀光。”
    沈允灲抬頭看向地獄大門口，那裏有點燈人，有引渡靈魂的死神，爾後，目光轉動，看到地獄大門外迎風佇立的男子。
    不高大，瘦削，是那種妖嬈的瘦，弱柳扶風般，嫵媚，麵具下的紅唇柔軟而嫵媚，嘴角掛著誘惑的微笑。
    顯然，他也看到了他。
    也許，他是在等他也說不一定。
    沈允灲屏住呼吸，周圍的喧囂似乎在看到他雙眼的刹那就沉寂，那樣流轉妖嬈高傲的目光，不屑一顧的表情，溫柔之中帶著鮮血淋漓的殘酷，除了他還有誰？
    不知道怎樣離開秦耀的，隻是大步走向門口那抹單薄得隨時會消失的身影。
    伸出去的冰冷雙手未曾落空令沈允灲片刻怔忪，雖然接過來的手亦並不比自己的溫暖多少，那一刹那，沈允灲有種回到當年初遇的那個寒冬深夜，如同命運注定般，兩個傷痕累累的人在那樣一個冷徹心骨的夜晚相遇，也注定了後來那如同自取滅亡般的相互擁抱取暖。
    秦耀拴好馬車回頭已經找不到沈允灲的身影，心頭沒由來感到恐慌，急急忙忙追進地獄門口。
    站在岸邊用紅布包纏裝扮起來的枯樹下，沈允灲揭下麵具，問：“你是誰？”
    陌生男子掏錢買了一盞蓮花燈，回頭來看他片刻然後偏頭微微一笑，反問：“你希望我是誰？”
    淡漠如冰的聲音。
    河邊很多人放燈，向旁邊人借了一支筆，在燈上寫下一個人的名字：程曉風。
    沈允灲站著沒動，看他彎腰將花燈放到河麵上向前推去，“死者已矣，何不讓其往生，沈先生？”拿下臉上的麵具，露出一張風情萬種的妖媚麵孔，那是一張足以傾倒眾生的臉，一張令沈允灲夢裏夢外交織著喜怒哀樂嗔癡怨怒的臉。
    指尖被寒冷的空氣凍得通紅，沈允灲感覺抬起來的手感覺都麻木非常，冰冷的手掌摩挲上那同樣冰冷的臉頰，露出比哭都還痛的微笑，“你終於還是舍不得放我一個人孤零零在這人世，曉風。”
    “沈先生——”連手指頭都沒動一下，男人漂亮嫵媚的眼冷光淩厲，用刻板冰冷的聲音道：“我的名字叫克羅希爾。威廉斯通，沈先生，久仰大名，非常榮幸能與您見麵。”
    沈允灲聞言，溫柔的動作明顯一僵，放開克羅希爾，後退兩步，微微側頭，露出不明所以的表情看著克羅希爾。
    克羅希爾掏出一張名片冷淡遞給他，說：“我受令尊所托前來探望，看看沈先生過得如何。”
    沈允灲仍舊反應遲鈍，看看他冰冷的臉，又看看他手上的燙金名片，伸手接過，“史蒂夫？”
    “是的，令尊在美國非常擔憂您在中國的生活。”克羅希爾仍舊用敵對的口氣說，“如果可能的話，令尊希望我能將您帶回美國。不知您意下如何？”
    “您是——”看名片上的頭銜是史蒂夫的助理。
    “聽史蒂夫先生提起沈先生已經獲得初級財務預算師資格證？正好公司需要您這樣的人才，如果您有回美國發展的打算，請在這兩天之內到香格裏拉酒店找我。”克羅希爾說到這裏，眼角餘光撇到秦耀已經看到沈允灲正往這裏來，目光驀的一沉張口想說什麼卻不知為何改變了主意，隻說：“我還有事先走了。希望在我離開前能收到沈先生的好消息。再見。”說完衝已然跑到麵前的秦耀微微一笑，重新戴上麵具自他身邊施施然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