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三章 周子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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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子何(一)
終於又再次見到她了,我該用什麼態度去對她呢?我無法告訴自己。她象陌生人一樣經過我身邊往外走出去時,我幾乎無法忍住想要拉住她,但身旁的董欣捏緊了我的手臂,讓我無助地呆在了原地。她是存留在我心中的樂和痛,三年了,我無法忘懷,總想著有一天我們也許再次重逢,我會豪不猶豫留住她,卻不曾想過會象現在這樣。
三年前我第一次見到她,她就象開在花叢中的仙人掌,又象劃過天際耀眼的閃電,在眾多的學生中是如此的特別,在身旁同學的議論中,得知她複雜的身世和不太光彩的過去,總之是人們口中的壞女孩的典型。她旁若無人,特立獨行,學習很糟,真不知她來學校幹什麼,打擾他人嗎?我不是看不起她,隻是對這種人敬而遠之。
偏偏老天爺象是有意安排,班主任突然找我談話,原來她父親想要為她找個家教輔導她的學習,曾經也找過幾個,卻沒有一個能留下的。所以再三懇請老師幫忙,我是她同班同學,成績又是全年級最好的,於是班主任就找到了我,我猶豫著,看著老師也很為難,因為她父親是這學校的讚助人之一,錢有時真的能讓鬼推磨,最終我還是接受了這份差事,也許用不了幾次,她也一樣會有辦法把我趕走的。
果然開始第一次輔導時,她已經做出了最佳罷課準備,她兩腳抬到了書桌上,吊兒郎當的樣子咬著筆。冷漠地看著我。“請你把腳放下來!„我先沉不住說道。“想給我做輔導,膽子還真大,好啊!讓我看看,你有幾量重。„她放下腳,慢慢站起來走到了我的身後,雙手搭在我的雙肩上,我不由自主地全身肌肉緊張,一種從未有過的害怕占據了身體,害怕什麼呢?她隻是個女孩。“四眼,聽說你讀書很好,除了讀書以外呢,有什麼愛好嗎?„她邊說邊輕揉我的肩膀,我的心顫抖起來,和女生的關係從未如此親密的我,就被閃電擊中。“比如對女生了解嗎?不好奇嗎?想不想知道嗎?„她的手越過肩從我衣領的開口處伸了進去,摸向胸部,我忍無可忍地站了起來甩開她的手“你想幹什麼!„我憤怒地叫道,“你可以找其他人陪你玩,你要下賤是你的事,不要在這兒浪費我的時間。„
她狂笑起來,退著倒在椅子裏,“真有定力啊,玩笑也開不起,早知道應該找個女的給我,不對,女的就沒那麼好玩了。„我不再理會她,整理書本準備離開。“怎麼,這麼快就當逃兵了,也對,你這樣子看來也撐不了多久,回去吧,向我投降也是向自己舉白旗吧。這種挑戰對你來說太難了。„她放肆的語調讓我從憤怒到冷靜,想讓我這麼快投降,她存心戲弄我,我卻乖乖鑽進她設好的圈套。
我站到她坐著的椅子前麵,雙手握住扶手,俯下身子,頭向她壓了下去。“你把人都當傻瓜還是玩具,好吧,你想知道我對女生的了解程度,我現在就告訴你。„盡管心在忐忑不安,我還是拋開一切向她那囂張的嘴唇吻了過去,從小品學兼優,還沒有嚐過戀愛滋味的我做了一件連自己也不敢相信的事,我吻得很笨拙卻想偽裝得熟練,她沒有避開我,嘴唇很溫暖,有股淡淡的奶香,我本能被吸引著,她引導著我,開啟牙齒,最終我們的舌與舌親密接觸,我忘了自己的不知所措,熱血上湧完全沉浸在吻中。直到我無法呼吸,我慌亂地推開了她。
“優等生,你都是這樣對待剛吻過的女生的嗎?„她有些生氣,我一時不知如何回答,她仔細看著我,我臉色突變,因為我這才意識到自己身體的某一部分發生變化,我正羞愧難擋,她卻給我留下了餘地。“今天的課就到這兒吧,我先出去了,你可以隨意。„她話中沒有絲毫輕篾,悄悄走出了房間,這是她家的書房,她完全有權力讓門外那幾個壯漢把我暴打一頓或嘲笑我一番。
我鬆了一口氣,為自己如此差的自我表現控製力,雖然我並不隻是個兩耳不聞窗外事的讀書人,但一直沒有真正喜歡上什麼人,也有女生向我表示好感,可都提不起興趣,家境一般,靠努力學習才考上了這座貴族高中,想出人投地就必須不斷奮鬥。
離開那兒以後,我想了很多,特別是驚訝地發現自己一點也不討厭她,她古怪的行為好象很有趣,她戲弄人的神情讓我發笑,可見她其實所具有的聰明才智,隻是也許家庭的特殊才發展成現在的樣子,她咄咄逼人,讓我無法回避,甚至還沒來得及發現,自己已經在她的陷阱裏了,她對我有幾分是真的呢?我不敢想,可夢裏我隻有那個吻。
那次以後,沒想到輔導進行的異常順利,她還是時常開我玩笑,不久後我訓練有素,不再那麼容易上她的當了,她從未再提過那一次的事,好象沒發生過,可我還是有惴惴不安,因為每次看著她翹著的雙唇,就會有種吻它的衝動,這種情況讓我震驚。
“聽說你拿到獎學金了,不錯啊,請客吧!„輔導完今天的課,她大言不慚地說。“為什麼要請你啊?„“為我這麼合作啊,讓你學習工作都很順利,所以這獎學金也有我一半功勞啊。„我暗自好笑,“你的歪理還真多。„“理由的正與歪不重要,重要的是這個人有沒有良心。„“好象要是不請你,我的良心看來就無法安眠了。„“前提是你有良心的話。„“拐了個彎,你還是在罵我。„“總比一直說你是書呆子,四眼要新鮮啊。„“放心你挑釁的方法該去進修一下了,我沒那麼容易被你扇旺的。„“切,又來和我表演耐力那一套,忘了上次我是怎麼讓你熱血沸騰的!„“你。。。。。。„她不懷好意地笑著,人已經溜到了門邊上,“好了,優等生,我等著你的邀請。„
她關上門後,我獨自發呆,現在的我已不是自己可以輕易控製的了,我渴望著每天都能見到她,象所有在初戀的男孩,我可以放下所有自尊和驕傲,象個白癡,我能感到那越來越近的危險,那是我們這種年紀的人無法把握和阻止的,家裏人對我的期望很高,父親為有我這個兒子而驕傲,他一直說我是他奮鬥的動力,要是讓他們知道自己兒子真正的想法和願望,那麼會是怎樣的後果,因為我愛上了一個黑社會份子的女兒,而且她的過去劣跡斑斑。
她又是一個星期沒來上課,我去她家輔導時也被拒之門外。終於見到她時,我即生氣又激動,我嚴肅地問她到底還想不想好好學習,她居然毫不在意,頂著兩隻黑眼圈瞪著我,目光呆滯,“不好意思,大才子,酒吧這兩天忙,以我和老板的交情,就幫了他兩天,再加上朋友給了我好多法國新片,連著看了兩個通宵。。。。。。„“別說了,你真的認為這比學習重要嗎,太過分了,為什麼還要我輔導,根本沒用的事,為什麼還找我?„“嘿,生氣了,你先喘口氣,教訓人也很累的。„她還有興致調侃我。我把書扔在桌上,“別在折磨你自己了,你根本不想學,到此為止吧。„
我轉身走出去時,“等等,你來真的,就這麼拋棄我了,剛剛激起了我的學習欲望,又不負責,說走就走。„怎麼把我說的象個負心漢似的。我轉過身正想和她理論,看到她竊竊的賊笑,又上她的當,“我保證不再有下次,不過你得先告訴我為什麼你要那麼用功的讀書,還有最好再加強一下人為什麼要學習的理由,讓我還沒堅定的學習意誌得以鞏固。„“你又在捉弄我嗎?„“世上還幾個人值得我捉弄呢。„“那麼說能入你的法眼,我很幸運咯。„“那是當然,你得早晚上三柱香。„在學校辯論會上的所向無敵,為什麼每次到她這兒就全無用武之地了呢。
她的性子總是渴望更多的自由,老老實實學了一個月,她已經不耐煩,刻苦這兩個字恐怕在她的字典裏不存在,學習本來就不是豐富多彩的代名詞。我覺得是時候鼓勵她一下,“這星期六有空嗎?請你吃午飯。„我假裝漫不經心地說。“太陽從西邊出來了嗎?終於想通了,不吃你的我也不會餓死,吃了你的也是為了讓你心裏平衡,看我多為你著想啊。„這個女人簡直無法理予。
星期六吃飯時很意外的碰到了舅媽,她好奇地打量著羅拉,我不想把事情搞複雜,沒有多說什麼,回家後母親關切問我是不是和一些不正經的女孩交往,我心中一涼,隨即否認了。躺在床上滿腦子都是她,她的另類和隨性,她不喜歡常規,做事出人意料,但這也是吸引人的地方,我看到過她的畫,很有天賦,她也不是真如人們口中所說的那種放蕩的女孩,至少我沒有發現,她並不濫交,甚至擇友很嚴,有時喜歡穿戴怪異的嘻皮裝,有時素麵朝天,清純的象個鄰家女孩,有時又妖豔無比,對每個男人都是致命誘惑,但也僅供觀賞,權力在她手裏,她隻是在場外看一場好戲而已。她在多變中讓自己平衡,太過平穩的生活讓她窒息。而我就是那個傻瓜,被她的一切牢牢吸引,為了她,我不能保證今後不在某一天會反抗生我養我的父母。
她低著頭在紙上畫著什麼,沒有發現我的到來,或隻是假裝,我走近時她抬起了頭,眼中一片迷朦,“周子何,你討厭我嗎?"這是她第一次叫我名字,"我是不是連做你的朋友也不配,也許吧,象你這種出色優秀的男孩確實應該有更好的選擇.""你在說什麼?為什麼說這些?"“我被你打擊到了。你的優秀第一次困擾了我,我們無法選擇父母,但可以選擇所交的朋友,可以選擇自己將來所走的路。輔導課就到今天吧,從明天起你不用再來了。„“羅拉,為什麼要這麼說?我從來不曾把別人的評論作為準則來衡量你,你不知道自己對我有多特別。„我心一橫,脫口而出在心裏放了很久的感受,不管她是否接受,“我喜歡你。„
她直視著我的雙眼,眼神清晰帶著意外的喜悅,“是嗎?你也不知道,自從你第一次來我家做輔導,我變成了個多話精,和你在一起三個月比我過去整整一年說的還要多,可我不能給自己做出合理的解釋,我想我是還不願承認自己心中的感受,更是怕被你拒絕,星期六你閃爍其辭的介紹我給你親戚,我想也許那是你對我內心疑慮的回答,我們應該嗎?我們有可能在一起嗎?„
我走向她牢牢把她摟在懷裏,這是我們第二次親密接觸,但此時與彼時的感觸卻大相徑庭,我們年少,我們情竇初開,我們容易被情緒點燃而忘乎所以,無暇顧及這樣做所要付出的代價。書房內靜悄悄的,隻聽得見彼此的呼吸,長長的吻讓我們把美妙的時刻延續了很久。可風暴遲早要來的,我決定向父母坦白,我在乎羅拉的感受,不想讓她再受委曲。那樣的場麵是容易想象的,父親嚴厲的責備,母親眼中的怨氣,他們找到了校長,沒多久整個學校鬧得沸沸揚揚。
羅拉一點也不在乎其他人的指責和評論,她說自己早已習慣,我頂著很多壓力,這是從來沒有過的經曆,各方麵的攻勢讓我有些力不從心,看到我疲憊不堪的樣子,羅拉意識到事情並不象她想象的那麼簡單,有一天,她找我單獨談話,這種機會現在很少,父母威脅我,不再讓我在這兒上學,而且時時刻刻監視我,學校老師也好象把關注都投向我,我的成績也在下降,思想也無法集中。
“周子何,我玩夠了,從現在開始,我是我,你是你,聽懂了嗎?„她冷冷地說。“別開玩笑了,„“不是玩笑,現在我向說實話吧,當初發現你竟然是個純情初男,你這種類型,激起了我的好奇心,所以決定和你玩玩啊,準確地說剛開始確實有新鮮感,可現在越來越無趣了,膩味了,所以以後別再來找我了。„我不相信這話是從她口中說出來的,我上前用力抓住她的胳膊,她皺了皺眉想掙脫。“你說什麼!撒謊!可你的托辭太假了,技巧也太差,你究竟知不知道自己在幹什麼。„我憤怒的不是她所說的話,而是她明知自己在說謊,卻把它想得理所當然,毫不在乎。
“不跟你再多說了,做癡情人已經過時了,以後交朋友要學聰明點,不然會被騙得很慘。„她用力甩開我的手,我又拉住她,她反手給了我一記耳光,我震驚在那兒,這時不知什麼時候從後麵走上來兩個男生,一付痞子樣,她居然伸出雙手勾住了他們,“這一巴掌是想打醒你,你以為你是誰?我們交往時間不長,又沒什麼深入發展,誰也不欠誰,大家年紀還輕,不用計較了吧,再說你又有什麼值得我留戀的呢?又不帥得冒泡,又不富的冒油,介紹一下,這兩個是我的新男朋友。„然後她湊近發著呆的我說道:“就象你第一次見到我時說過的,我很喜歡自我作賤哦。„她笑嘻嘻地拉著兩個人從我麵前消失,我一直站在那兒沒動過,手心冒著冷汗,謊言,這全是假的,這個女孩是個瘋子。被人欺騙,被人背叛,曾經嚐過這些滋味的人是可恥的。
也許我應該慶幸自己還沒泥足深陷,可心卻無法再回到從前,象是被切斷了尾巴的壁虎,需要時間等待才回再長出新的來,也這斷尾之痛卻永遠留在記憶裏。難道這就是初戀的全部嗎?縱然歲月青澀,短暫的象天際的流星。那天以後她沒有再來學校,所有人都鬆了一口氣。隻是不包括我。
遇到她之前,又意外的發生了一件事,讓我在見到她時心情變得更複雜,父親開的小公司因資金周轉不靈,向財務公司借了一筆錢,沒想到短時間一直沒能還上,利滾利,現在已是天文數字,高利貸天天派人來催債,來的都象黑社會的,做出很多種卑鄙下流的手段,讓父親幾乎招架不住,後來知道這家財務公司的老板是羅拉的父親羅峰,一個月前父親變賣了幾乎所有家產,暫時還上了利息,但本金還無法還上,他們又很快找上門來,全家人終日人心惶惶。
那天考上了同一所大學的同學董欣找我出去散心,自從大學中不期而遇後,她就一直找機會接近我,那種關心我很明白表達的是什麼意思,可一直以來我無法作出相應的回報,因為我的心告訴我真正想要的是什麼,但又不能直接拒絕,畢竟她從來沒有明確對我說過任何除普通朋友界線以外的話,她在等待,她在試探,也許她和大多數人一樣相信時間可以改變一切。
當然她也知道我和羅拉過去的事情,後來在酒吧羅拉走了後,我開始不停喝著悶酒,思緒根本不在那兒,隻隱隱約約地聽清她想說的話,她表示願意幫我家渡過難關,她已同她父親談過,她父親願意借錢給我,條件是大學畢業後,我必須在她父親的公司服務十年,工資隻拿應有的一半,另一半用來還債,條件合理,又不傷我自尊心,可我卻一直不能集中精神,腦子裏隻有剛才看到的羅拉。
羅拉,你過得好嗎?過去幾年你都做了些什麼?為什麼當初退學?在心中自問到最後才意識到董欣也在問我,關於借錢的事,“子何,先幫你家渡過難關再說吧。„“謝謝你,再讓我考慮一下。„其實事情的變化是換了個債主,當然也給了充分時間來還債,可這問題對我來說不是多選題,想起家裏人愁眉深鎖的臉,我別無選擇,她幫我,我並不想去懷疑她的用心,可我也知道,我勢必要留在她的身邊,隻希望這不是一張終身契約。
人總有意誌薄弱的時候,對自己無助的瞬間,到時會不會做出讓自己後悔一輩子的事情,我現在也不能給出答案。“好,帶我去見你父親吧。„我看出了她眼中試圖掩蓋的喜悅。作為富商女兒,董欣,有很多人可以挑選,隻是不知她為什麼選上我,再加上她美貌出眾,在大學裏追求者眾多。她對我的執著讓我有時於心不忍,隻能小心翼翼處理我們之間的關係。而我對自己的家到目前為止,從沒有作出過任何貢獻,這次債務事件之前,父親一直是這個家的支柱,現在該輪到我了。
預備過幾天和董欣的父親簽署正式的借款合同,然後把欠高利貸的錢徹底還清,給家人一個驚喜。第二天回家,看到是滿屋的警察在走動著,檢查著,照相機的閃光燈象是打開了一條時間隧道,我遲疑著,耳邊響起了母親嘶聲力竭的哭喊聲,在麻木和恍惚中辦完了父親的喪事。他在結束生命前留下了一封信,我曾經感覺到他的絕望,我真的應該早點注意那些不同尋常的跡象,可為什麼我卻忽視了,我恨我自己,我為什麼不早點告訴他我們還沒有到絕境。
最殘酷的事永遠不是因為別人,即使自己不停懺悔也無濟於事,我整夜無法入睡,我試圖讓自己忙於做事而精疲力盡,我在逃避自己,我和來討債的人大打出手,無意說父親也是間接死在他們手上,可我還是無法拯救自己,真希望他們把我打死,也許可以解脫。從醫院包紮回來,來探望我的董欣成了我的最後一根稻草,她不僅把錢幫我們還清,還讓我母親從對我的焦慮中緩過神來。事情往往就俗得可怕,晚上我依在她的懷裏,我需要的就是這緊而溫暖的避風港,最後發生的一切也就象自然而然,這場性愛,不關風也不關月,隻是慰寄,她對我依舊陌生,這更象是自我和靈魂做了愛。效果是明顯的,即使沒有根治病症,但至少得到了暫時的緩解,一切發展對我來說既太快又很慢,死去的人是不會感覺痛苦的,所有的懲罰都隻是針對活著的人,所有活著才需要更大的勇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