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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火車一直朝著前方移動，因為我的去向不明，連我自己也搞不清楚要去哪裏，在哪座城市落腳為好，我沒有中途下車的意思。火車走到終點站，不再朝前開，我隻好下車。
    在那陌生城市的火車站，我花１００元買了三張中專文憑。其實隻要花費１００元就能夠買到本科文憑，我認為經不起檢查，怕聰明反被聰明誤，到時反過來會害了自己。
    我從來都沒有想過要存心欺騙，隻不過是，多一張文憑，多一個選擇。我不能因為所學的專業不對口，痛失一個工作機會。
    人生地不熟，我分不清東南西北，置身於截然不同的環境，我就像一個剛進城的鄉巴佬，用迷惘的眼睛茫然四顧。渴望自己能夠盡快溶入陌生的城市中，在未知的天地中尋找人生目標。
    我在這座陌生的城市瞎轉了好幾天，來來回回兜了好幾個圈。四張文憑都被我反複使用到了，我沒有找到工作。
    其實，隻要對工種不去挑三揀四，找一份能夠填飽肚子的工作並不太難。工作並不難找，可以說是一件輕而易舉的事情。比喻，打掃衛生，當服務員，等等工作就特別容易找。主要是我自己太挑剔了，很想根據個人的能力找一份體麵的工作，而且最好是強過從前的那份工作。
    為何不寫城市的名稱，我膽小怕事不敢寫。因為接下來的那些事情，我描寫得太具體，怕那些吃飽飯沒事幹的人對號入座，找尋我的麻煩，我很不願意跟不相似的人打官司。如果是用Ａ，Ｂ，Ｃ來標明一座城市的地名，那更沒有必要，索性什麼也不寫。
    藍湛湛的天空，四周都是高樓大廈，喧鬧的街心，車水馬龍，路人行色匆匆，我淹沒在一片喧囂聲中，走投無路。
    我站在不遠的地方凝望鴻基大廈，它是這座陌生城市中最高的建築物。從表麵上就可以看得出來，這是一棟現代化的高級辦公寫字樓。
    我心裏麵在想，隻有資產雄厚的公司才能建得起這棟大樓。反正我是閑得無聊，一時又找不到工作，到鴻基大廈裏麵四處遊逛，長長見識，碰碰運氣也好。
    鴻基大廈的大廳裝修得富麗堂皇，地麵上鑲砌著灰黑色夾帶金黃顆粒的大理石。我站在大廳裏張望一番，大廳左側是一整塊金燦燦的銅牆，上麵刻有很多字，在燈光的照射下，顯得特別耀眼。我湊到麵前仔細一看，５００強中有７５家在鴻基大廈設有分公司，或辦事處。
    我覺得自己找到了用人單位，而且是跟我所學的專業非常對路。我有多年營銷經驗，寫字樓招租一直是我的工作強項。在原單位，我一直是擔任營銷主管，公司的業務骨幹。假若我不主動辭職走人，我肯定是業務部的經理，這一點我很自信。原由隻有一個，那就是我有能力勝任。
    我索性大大方方走進鴻基大廈人力資源部，恭恭敬敬的低垂下頭，把文憑雙手遞給人事部長。這張文憑絕對沒有摻假，是花費了四年時光拿到的唯一能夠承認我還有一點價值的小本本。然後，我坐在辦公椅上埋頭認真填寫一份履曆表。
    人事部長看完我的履曆表，抬頭瞟了我一眼，說：“暫沒有崗位，你可以留下電話耐心等候通知。”
    我滿臉失望，情緒低落，甚至於感到有點心灰意冷。人走黴運走到哪裏都會碰釘子，倒黴到喝自來水都塞牙，一丁點兒好事都不落在我的身上，正準備掉頭離開人力資源部的時候。
    人事部長萌發了惻隱之心，接著說：“看在你是外地來的，現在找份工作不容易，如果你願意做大堂ＰＡ，你馬上就可以上班。”
    大堂ＰＡ，這是一個我從來沒有聽說過的職業，覺得很新鮮。一般說來，英文加漢字的職業都挺時髦的。我按捺不住內心的激動，興奮得幾乎是脫口而出：“謝謝領導，感謝領導，今天我就可以上班。”
    頭一回見麵，領班的臉上掛著職業性微笑，態度十分友善。她帶著我走到四台電梯麵前，指著電梯前的四個煙灰桶對我說：“你每天的工作就是負責清洗煙灰桶。”
    我為自己的淺薄無知而感到臉紅，心有不甘地問領班：“難道大堂ＰＡ就是每天清洗放在電梯旁邊的煙灰桶。”
    領班回答：“當然不是，大堂ＰＡ要做的事情多得很，清洗煙灰桶隻不過是其中的一項工作。不過那些崗位暫不缺人手，目前你的工作就是每天清洗一樓到３５樓的煙灰桶。”
    我抬頭望了一眼天空，想知道三十五樓到底有多高。可是，我望不見，大廳的天花板擋住了視線。在燈火的照耀下，眼花繚亂。
    身為一個男子漢，淪落到做這種工作的份上，真是很沒有出息，我的內心很受打擊。隻不過是，我沒有轉背走人，自嘲地笑了笑，在目前狀況下，我沒有條件當一個好高騖遠之人，隻能是退而求其次。
    因為我不想動用存折上的錢，家人也希望我能夠盡快找到工作，生活能有個著落。省得他們為我心憂掛念，隻能是走一步算一步。
    非常幸運的是，我總算是碰到了一個對員工還不是那麼要求苛刻，吝嗇的老板，至少我能夠坐電梯清洗每一層樓的煙灰桶。
    領班交代工作要領：“這不是什麼技術活，一看就會，並不需要多少專業知識。關鍵在於人要細心，人要勤快。我把醜話先說在前麵，煙灰桶四麵要光潔如鏡，不能看到灰塵，如果我檢查衛生時，你過不了關，扣發工資５０元。煙蒂必須埋藏在白色小石頭下麵，暴露在小石頭外麵的煙蒂，或是我在煙灰桶四周撿拾到一個煙蒂，扣發工資２０元。還有白色小石頭上麵出現了其它汙染物，比喻什麼餐巾紙，瓜子殼，等等，你沒有及時清洗幹淨，一旦被我瞧見了，扣發工資３０元。在你之前，已經有兩個人被炒了魷魚，六個自動辭職走人，希望你不要令我太失望。”
    領班喋喋不休地說了很長時間，在我的耳邊聒噪個沒完沒了。她每吩咐一句，我就趕緊點一下腦袋。有些話我牢記在腦海中，有些內容我卻記不住，隻關心自己的那點工資怕是經不起扣，隻有鬼才能一字不漏地記住她說過的全部內容。
    領班終於是把該說的話都說完了，我總算是能夠輕鬆地長吐一口氣了。
    在領班的示範下，我拿塊抹布，戴一雙紅色橡膠手套，低頭擦拭煙灰桶，直到領班點頭滿意為止。
    從此，我經曆了一段腦海中不曾考慮過的，與往日截然不同的新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