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人
    第一章
    1
    春暖花開，滿樹花朵把枝壓，大地一片盎然春意，空氣中彌漫著淡淡的花香。我和女朋友相處一段時間以來，雙方都感覺不錯，她早已經見過了我的父母親。而我還剩下最後一個重要的環節，登門拜訪女朋友的父母親。
    我特意到名酒名煙專賣店，花費１０００元買了兩條芙蓉煙，一對酒鬼酒，準備孝敬女朋友的父母親，這樣容易給人留下好印象。然後，我走進眼睛店挑了一副平光眼鏡。這樣做的目的，當然是希望眼鏡能夠遮擋住那雙賊溜溜，不安分的眼睛。戴上眼睛後，我立馬會顯得成熟穩重，還多了幾分斯文。
    星期六上午，我反反複複告誡自己，第一印象尤其重要，盡量把自己最好的一麵表現出來。
    女朋友的媽媽臉上顯露出來的神情是一百二十個不滿意，分明沒有把我當一回事，看在眼裏。我滿心歡喜卻碰了一鼻子灰，這是一次非常難堪的會見。
    我在女朋友家屁股剛坐下，連一杯水都來不及喝。
    女朋友的媽媽恨不得把我家祖宗十八代調查清楚，流露出來的腔調聽起來就像是在審問犯人。
    “家住哪個街區。”
    我漫不經心地回答：“南大街36號。”
    女朋友的媽媽一臉鄙夷地說：“那片地帶是平民窟。”
    狗眼看人低，臭婆娘把話說到這個份兒上，不知道接下來她還會說些什麼離譜的話，令人生氣的話來。
    女朋友的媽媽臉色很不好看，加緊時間繼續提問：“父母親是幹什麼的。”
    我的內心很想尊重這位阿姨，可是她說出的那些話，令我無法做到尊重她老人家。我話裏頭帶有明顯的不滿，實言相告：“阿姨，你就不要再盤問下去了，我家除了父親是工人階級，其他全是農民，一個稍微有錢的親戚都沒有，窮親戚倒是有一大堆。”
    女朋友的媽媽臉色變得越來越難看，她並沒有把我的話聽進耳朵，依舊是迫不及待地提問：“那你有沒有工作。”
    “有，營銷主管。”
    “主管，什麼級別。”
    我沒好氣地回答：“如果是按一級一級往下排，應該是倒數第二。如果是按一級一級往上排，排第二名，領班上一級是主管，下一級應該是沒有了。”
    “合同工還是正式職工。”
    “合同工。”
    “合同工跟沒有工作是一個樣，沒有一個鐵飯碗，還說自己有工作，吹什麼牛。”
    “對不起，我一時糊塗，說錯話，您別往心裏去。”
    “有多少存款。”
    “２萬５千元。”
    “這點錢能起到什麼作用，你肯定是沒錢買房子的人，我不用再詢問下去了，免得氣壞了自己的身體。”
    我被搶白得無話可說。臭婆娘實在是太厲害了，她否定一切，隨隨便便幾句話就可以把我定性為三無人員，無錢，無房，無職業。
    他媽的，我在臭婆娘的眼中居然會沒有一點可取之處。沒有社會地位，沒有固定職業，沒有穩定收入，這大大傷及我的自尊心。
    如果出生在五十年代，我最起碼也能在退休前混到處級幹部。如果出生在六十年代，最怎麼混得不好，也能在單位上混一套福利房。即便是淪落為下崗工人閑坐在家中，反正單位早已經把養老保險金，醫療保險金買好了，最起碼是晚年不愁吃喝。
    他媽的我偏偏要生不逢時，出生在七十年代。怪誰，難道要我去怪罪父母親嗎，隻能說我的命不好，一出生就成為了三無人員。沒有房子，沒有錢，沒有一個旱澇保收的好工作。
    女朋友的媽媽橫眉怒目，一副旁若無人的樣子，朝著自己的女兒指桑罵槐，罵不絕口：“不爭氣的死丫頭，真能把人氣死，我還指望著你長點出息，養你這麼大，什麼用都沒有。天生賤命的賠錢貨，張三，李四，王二麻子，你一個都沒有找，偏偏要找一個要什麼沒有什麼的人回家現眼。死丫頭，你是不是想氣死我。”
    女朋友大聲辯駁：“我怎麼啦，媽，你別聽汪庚璋胡說八道，他平時喜歡貧嘴，不分場合胡亂講話。其實他人挺好的，先說自己的缺點，優點一個也沒說。他們家隻有一個兒子，兩老的每月退休金就有兩千多元。”
    我的腦袋被吵得快要爆炸了，懶得再費唇舌，坐在那裏冷眼觀摩母女兩個表演。
    把話說穿了，那就是沒有人和我分家產，父母親的錢最終還不是要留給我，這如意算盤也打得太精細了。
    女朋友的媽媽緩和了一下麵部神情，想不到兩個老家夥竟然有兩千多元的退休費。不得不怪自己有點目光短淺，還是女兒會盤算。兩個老家夥每月能吃多少錢，換一種說法也就是以後這些錢全部歸女兒享用，女兒可以坐在家裏舒舒服服當寄生蟲。
    女朋友見媽媽的臉色緩和下來，沒有再破口大罵。女朋友繼續數落我的優點：“他不是三無人員，至少他有住房。他的父母親早已買好了準備結婚的房子。”
    真叫我寒心，原來我的優點就是這些。的確，就是這麼回事。
    女人善變，女朋友的媽媽臉上總算是露出了一絲喜色，至少還有一套房子，還不算是個太壞的結果。
    女朋友的媽媽喜上眉梢，連忙問：“房子有多少平方米。”
    臭婆娘臉上流露出來的神情讓人看了很不舒服，我更不願領女朋友的這份情。
    我的內心滿懷不快，急於擺脫眼前這位喋喋不休的臭婆娘，故意把兩室一廳的商品房說成了29。9平方米。
    女朋友的媽媽臉色劇變，有其母必有其女，真的是好不到哪兒去。女朋友覺得自己是受騙上當了，被兩個老家夥戲耍了。她一臉不高興，耷拉著下巴大聲質問：“原來你父母親買的是最小戶型，丁點大的房間，誰願意呆，警告你，汪庚璋，沒有三室一廳的房子我是不會和你結婚的。”
    如果我再不說上幾句話，對不起眼前兩位帶有勢利眼的臭堂客們。我再也顧不得許多了，用譏諷的語氣挖苦：“你也不站在鏡子麵前仔細打量自己的形象，要身材沒身材，要長相沒長相。你自己說，你長得像啥，把你比喻成南瓜，那是美化你了。再怎麼說，南瓜還有一條曲線。你的形象跟矮東瓜倒是挺接近，就你這模樣還當自己是緊俏物資。”
    矮冬瓜被我戳到了痛處，臉色立刻陰沉下來，她指著我的鼻子說：“汪庚璋，你等著瞧好，我說話算話，我肯定會找一個買得起三室一廳住房的男人結婚。你自己沒有錢沒有本事還要眼紅別人，從來沒有見過你這樣的人。”
    我的好與壞還輪不到臭女人來指手畫腳，多嘴多舌。我高昂著腦袋不失尊嚴地說：“給你一個小小忠告，心比天高，命如紙薄的女人通常都不會有什麼好結果，你最好是認清形勢。”
    話音剛落，我就聽到了惡狠狠的叫罵聲：“算個什麼東西，講出來的話沒有一句是人講的話，太不像話了，狗嘴裏吐不出象牙。小王八蛋找死，給我拿掃帚來，撲死這個王八蛋。”
    我算是捅開馬蜂窩了，終於敗下陣來。幸虧女朋友的父親在外地替親戚看房子，女朋友的弟弟在外地打工，家中沒有男同胞。不然的話，我不死也會被他們打得半死不活。
    好漢不吃眼前虧，眼見那把掃帚撲麵而來，我隻能用迅雷不及掩耳盜鈴之勢的身手緊緊抱著兩條芙蓉煙，一對酒鬼酒奪門而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