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天長路遠魂飛苦  第二十九章 離開無痕   加入書簽
章節字數:267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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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再漫長,也阻止不了黎明的腳步。天快亮的時候,竟滿天飄雪。
    我沒想到,風宇澄會親自來接我。雪下的極大,他卻一早便來了,而且,是自己步行而來。天陰冷得很,他隻穿一件單薄的棉衣,臂上挽著一件白色的皮裘,一見了我便露出笑意來,“我昨夜差人給你趕了件披風,快試試看,合身不?”他伸手將那披風裹在我身上。“是上好的白狐皮呢!去年我做了一件,統共剩了這些了!”他笑得興高采烈。
    我微微抬頭看風無痕,他坐在羅漢榻上品茗,神色淡淡的,看不出什麼情緒,“宇澄怎麼做了件女孩子的披風給莫漓呢?”
    我這才注意,披風極長,幾乎拖到腳麵,高大的領子一直遮到耳上,披肩連袖、窄袍合身。“無妨,莫漓不過十五六歲的孩子,這樣子暖和些。是吧?”他說著,寵溺的摸摸我的頭發。
    我幾乎忍不住要發抖。風無痕卻隻冷冷的皺眉不語。
    “大哥放心,我一定好生照看他的。隻要他願意或者大哥想見他,隨時可以回來的。”說著,他轉身對我道,“跟你家公子道別,我們走了。”
    我隨著風宇澄出門,忽然就覺得鼻尖發酸,忍不住又回頭看他一眼。他低著頭,並不看我,我卻感受到他緊繃的身體上傳出的不安和緊張。
    雪下得正大,路上又濕滑,我跟在風宇澄身後,低著頭一步一步走得小心翼翼,冷不防就撞在他身上。我驚慌的抬頭,正碰上他寫滿笑容的一張臉。他牽起我的手,彎身湊在我耳邊,“莫漓冷麼?”
    我的心幾乎要漏跳了幾分,隻一味的搖頭。“不冷便好,我們走。”他抬頭向後方看看,露出奇怪的笑容。
    “公子且留步!”我轉身,就看到微藍正跌跌撞撞的跑來。
    我們剛站住身,微藍便撲跪在風宇澄的腳邊,素白的一雙手握住他的袍角,聲淚俱下,“公子,公子!我家公子雖一向不喜歡莫漓,可奴婢同莫漓卻情同姐弟。他身體不好,身上又有舊傷,雖有些小聰明,做事卻不肯用心,又懶散成性,請公子千萬多擔待著!”不待說完,她便不停在冰冷濕滑的地上叩首,那砰砰的叩首聲直砸到我的心底。
    我掙脫風宇澄的手,跪在蔚藍身邊,伸手將她抱住,“姐姐…。。”
    “莫漓,”她的手冰涼通紅,顫抖著自袖中取出兩樣東西塞進我手裏,“要是心裏煩亂,胸口疼痛,就先吃一粒,千萬不可自己忍著。風寒發熱也不可隨意吃藥,你身子弱,隻可照這方子來吃藥,知道嗎?”她深深的看著我,慢慢落下淚來。
    風宇澄順手牽了那藥瓶和藥房去塞進自己懷裏,用力將我從地上拖拽起來一言不發的便走。
    微藍仍砰砰的叩首,“請公子千萬擔待!請公子千萬擔待!”
    我回首,竟那看到茫茫的風雪之中仍靜默的立著一人,風無痕。他靜靜的在旖旎居門口站著,穿的極單薄,仿佛寒風一吹,便消失不見了。不禁濕了眼眶,張口想喊句什麼,終於沒有說出口——眼淚忽然就跌落下來,竟心酸的厲害。
    風宇澄眯著眼睛笑,伸手用指尖抹去我眼角的淚,“走吧!”他滿臉戲謔。
    這是我第一次正式踏出旖旎居。這才知道,整個雪堡坐北朝南、占地極廣,分為四樓四園四居。四樓是辦公區域,四院是起居處,四居則是客居了。會客樓“飛雪”,議事樓“飛露”,財務樓“飛影”,辦事樓“飛霜”,簡稱為“雪、露、影、霜”。雪、霜前後呼應,露、影左右相稱,四樓外形結構一致,麵積可觀。樓院之間以園林相隔,兩邊傭人各司其職、不相來往。梅園是家主居所,蘭園是長子住所,竹園現在是風宇澄的住所、菊園則住了風宇澄的家人。至於風家他房的人,大多搬至衛城了。再往後,就是四居,鷗鷺居、雲淨居、陶然居、旖旎居。四居以精致取勝,用來招待貴客、舉辦宴會、收藏、祭祀等。至於傭人,除了專門打理各院的傭人都睡在各院的小房間外,其它的全睡在四樓四院四居室東西兩側的屋舍中,分成男傭、女傭、家人三區。我們住的旖旎居,就處於整個雪堡的西北方。
    風宇澄的竹園坐西朝東,與菊園相對。雖是起居室,卻也相當於獨立的宅院了。園子頗大,進門甬道兩側布置著精美的園林小景,客廳極大,迎門的牆上是一副碩大的風竹圖,筆墨淡雅,卻極傳神。客廳的布置擺設大方得體,正中是寬大的坐塌,兩側分別是成對的紅木鏤花座椅。客廳的兩側,分別是偏廳和議事廳,往後則是宴客廳、書房,兩廳的兩側是傭人們的工作間,小花園後麵是他的起居處,又分別建有臥室、浴室、書房、練功房、客房等,再往後是後勤處,最後一排則是有些身份地位的小廝侍女們的居所。
    風宇澄一路牽了我徑自回到起居處。一進門便有丫鬟侍女上來替他更衣。他伸了手臂任由她們擺弄,隻輕輕一揚頭,便有小侍女上來將我的披風脫了,又動手解我的腰帶。我一驚,慌忙躲開了。
    風宇澄蹙一蹙眉,“讓他們替你換了衣裳。”
    “不…。別…。。我自己來……”我低了頭輕聲哼道。
    他稍稍挑唇,便露出冷冷的笑來,“莫漓還真是怕羞的厲害。你一向這麼有主見,不聽話的麼?”
    我心裏咯噔一聲,竟不知道該怎麼回答。
    他卻忽而又笑了,“罷了,隨你便是了。青梅,帶他去後麵換身衣裳。”
    風宇澄為我準備的是一件天蠶絲的月白便裝薄袍,襟口、腰帶滾天藍色金絲如意紋,一雙同色的小羊皮軟靴。
    再回來的時候,他已經坐在羅漢榻上喝茶,“你在風無痕那邊,都做些什麼?”
    我愣一愣,方躬身行禮道“回公子,我什麼都做的,打掃、洗涮,服侍茶水食宿,研墨備書,諸如此類的。”
    “那你也是識字的了?”
    “識得幾個字,複雜的辨認不好。但不怎麼會用毛筆。”
    “哦?”他倒是及敏銳,立刻問道“那你慣用什麼寫字?”
    “平時寫字的機會不多,我多削尖了木枝,蘸墨來寫。”
    “倒是新奇。”他神色微動,便聽見門輕輕響了一聲,立刻便有人呈上一樣東西來。待那東西遞到我手上,我立時愣了。竟是一根粗細均勻、長短適中的小木棍。這屋子裏的人反應都這樣迅速?察言觀色到這樣的地步?!
    風宇澄順手自榻上的小幾的抽屜中取出一隻精巧的匕首給我。我愣一愣,方明白他是要看我用什麼寫字的。我低頭看看腳下厚重的雕花羊毛地毯,不由困惑起來。他歎一口氣,起身拉我去了書房。
    那匕首極鋒利,我快速的削好筆給他看。他揚頭看看桌上的筆墨,示意我寫幾個字來看。
    寫什麼?忽然想起旖旎居的那副對聯,便提筆寫了下去。說起來,這個寫字的方法並不是我獨創的,而是大學時候一個要好的同學教給我的。實在他寫的一手好毛筆字,而且會用一次性木筷一折為二的練字。我們前後位坐著,我看著有趣,便也同他學過幾日。拿筆的姿勢,介於硬筆和毛筆之間,比毛筆好掌控,字寫出來卻有毛筆的神韻,速度也要快好些。那時在鄴城,毛筆字怎麼都練不好,便想起這個來了。
    岸芷汀蘭,仿佛當年春景致;
    煙光雲樹,依然此處好湖山。
    “字倒還整齊。隻是,你怎麼慣用這樣奇怪的筆。”
    我不由的撓頭,“我自幼在山野間長大,隻跟著母親學得幾個字,沒讀過什麼書,也沒學過毛筆字,慣用樹枝在地上寫的。後來跟著公子,實在練不出字來,才慢慢琢磨出這麼個取巧之策。”
    “嗯,倒也聰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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