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天長路遠魂飛苦 第二十八章 脈脈此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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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那天開始,我又搬回了風無痕的主臥。隻是,這一次我睡床、他睡榻。
身體並無什麼大礙,隻是覺得心裏的疲憊綿延不絕。除了微藍進進出出,臥室中鮮有動靜,他安靜不語,我亦安靜不語。
我什麼都不知道,什麼都不願想。我隻是覺得疲憊,無限的疲憊。有時候我甚至想就這樣安靜的一日一日的過吧。未嚐不是最好的。
祁歌。祁歌。讓我就這樣的再思念你三年,就如同當初思念你的那六年一樣。之後,我會回到你身邊。你可還記得?“你我相約定百年,誰若九十七歲死,奈何橋上等三年”。這是我們的白首之約,這是我們的三生之約,誰也不許違背。祁歌,祁歌。
他在我耳邊哼過的調子,我永遠都不會忘。我緩緩的張口,哼出那個隻聽過一次,卻銘記在心底的調子:“你我相約定百年,誰若九十七歲死……”。
“奈何橋上等三年……”我猛然抬頭,正看見風無痕略帶疑惑的一雙眼,他口中呢喃哼唱的,正是祁歌教給我調子!
“你怎麼會唱這個?!”我瞪大雙眼,不由的探起身子。
“我不會唱,隻覺得在哪裏聽過。”他手中捧一卷書,側身用手臂支著身子看我,“你……你覺得好些了麼?”
“好多了,本來就沒什麼的。”我輕輕笑一下。
恰此時,微藍捧了藥推門進來,風無痕忙起身端了藥,他一雙眼,遠遠的看著我,“我來,我來……可以麼?莫漓?”
“好。”我看不得他這樣的眼神,躲開他的雙眼,無力的倚回床頭。
他將我小心的圈抱在懷裏,我不由的苦笑,“我沒這麼虛弱好不好?”
他立刻綻放出笑容來,“對不起,對不起。”
不知道為什麼,看到這樣的他,我忽然想要落淚。“風無痕,是我不好,我太任性。可是,我沒有惡意,也沒有壞心的。”我的淚還沒又跌落下來就被他捧在了手心,他不說什麼,隻是一聲聲的喊我“莫漓,莫漓”。
這樣的他,讓我的心,一絲絲的疼。
日子仍然過的安靜,第三天上,金大娘又來送了菜,所以倒也不難過。隻是風無痕對我的態度讓我始終捉摸不透。日間他讀書習字,遙遙的便問我一句“莫漓讀過什麼書?”
我愣一愣,如實回答“並沒讀過什麼書,隻認得幾個字,也有許多字不認得的。”
“無妨,莫漓。我一天教你識一個字,一月陪你讀一本書,一輩子,你也學富五車了。”他不抬頭,隻是笑笑的這樣答我。
他說的雲淡風輕,但這句話,卻狠狠的撞擊在我心裏。
近日的他與以往不同。那麼明顯的柔情脈脈,讓我想逃。可是,我能逃去哪裏?
病好了。身體卻愈加的差。常常覺得胃痛。身體裏有無數叫囂的疼痛,痙攣一般,折磨我。
他一次次探我的脈,卻找不出病因。
我便笑了,那有什麼病因呢。隻是心裏太壓抑罷。
我明明知道。亦常常勸慰自己。卻總是不能解脫。
他越是柔情似水,我越覺得水深火熱。
熬著,一日日的熬著。
忽然想起《粉紅女郎》裏的結婚狂,戴著頭紗、捧著玫瑰高唱,便不由學著她用滑稽的語調低唱,“隻要功夫下的深,鐵杵磨成繡花針;隻要追的很認真,幸福早晚在手心!”
這樣的低低吟唱著,便不由笑了,隻笑著笑著竟又落下淚來。
幸福?幸福是什麼?幸福在哪裏?
天陰霾的厲害,提不起精神,索性睡下了。可這樣翻來覆去的想著,便又睡不安穩,不知夢見了什麼,隻覺得一色的惶恐。
她眼底的寂寥,無邊無際。每一個笑,都隻是浮在臉上。
她怎麼了?究竟在想什麼?為什麼要如此的折磨自己?
香甜的酒喝在口中,竟也是苦澀的。如同她的淚。
心疼,五髒六腑的疼。
睡夢中仍低低啜泣,是為什麼?
恍惚有人正用力握我的手。睜開眼,就看見風無痕坐在床邊的腳踏上看我。
他穿的單薄,不知已坐了多久,一身的寒氣。屋子裏極昏暗,他便隱在那一重重的昏暗裏。
“你冷麼?”感覺到他手上的溫度,我問。
“冷,怎麼不冷。腿都麻了。你怎麼了?做惡夢?”他的呼吸噴吐在我的臉上,竟帶著淡淡的酒香。
“風無痕,你喝了酒?”
他露出笑意,臉上卻無限寂寥,“是啊,我喝了酒。”他揚頭指了指羅漢榻的方向。我坐起身,眯著雙眼細細打量,才注意到軟榻上放了小小木桌,桌上隻一壇酒,旁邊溫酒的器皿裏炭火已熄,隻偶爾泛出一絲絲的紅光。
“怎麼這時候忽然喝酒呢?哪來的酒?”
他不答我,忽然起身坐到我身後,長臂一伸將我連人帶被的圈在懷裏,“莫漓,我陪著你,你會不會睡好一點?”
“風無痕!你做什麼呢?放手!”我困窘之極,瞬間就漲紅了一張臉,抓住他的雙手,失聲就叫了出來。
“不放!莫漓我不放。你說過你會一直跟著我,我會護著你,我會護著你!”
忽然就一絲掙紮都沒有了。又落下淚來,“放過我吧,我累了。想睡了。”
掙脫他,我背對他躺下。
他便靜靜的坐在那裏,沉沉一聲歎,在空曠的屋裏,蔓延成一片寂寞。
剛用過晚飯,風宇澄便來了,“我來看看大哥。”
我忙端了盤碗往屋外退,“莫漓要走麼?”
“讓他去吧,我們說說話。”風無痕抬手倒一杯茶,舉手示意風宇澄上座。
“別,事情交予別人。我亦好久沒見到他,很是想他呢。”風宇澄笑的開心。我心裏卻撲通一陣跳。
他並沒有久坐,仍舊閑話了幾句家常便要走,隻是臨走,他忽然道,“小弟有一事相求。”不等風無痕反應,他伸手指向我道“小弟身邊的小廝病得厲害,今早打法出去了,身邊正缺一個人,不知可否借莫漓過去幾天?”
風無痕立時變了臉,“怎麼?諾大一個雪堡,竟找不出公子可心的人麼?”
“這倒不然,隻是喜歡這孩子罷了。”風宇澄隻是一味的笑,“反正大哥也是不喜歡他的,不如應了我。”
“莫漓他亦病著……”
“怎麼大哥舍不得?什麼時候這般疼惜他了呢?我倒是不知道的。”他笑得開心,帶著一絲孩子的慧黠,卻又充滿危險氣息。
我抬頭正看到風無痕眉眼間的氣惱,忙彎身向他行禮,“公子,承蒙二公子看得起,莫漓跟了他去便是。”
“好,就這麼說定了。莫漓,我明日一早差人來接你。”不顧風無痕的臉色,風宇澄伸手撫我的臉頰,轉身走了。
“為什麼要應他?我難道護不好你麼?”風宇澄剛出房門,風無痕氣惱的甩袖低喝。
“凡隻是他開口了,就斷然不會讓你拒絕他的,你比誰都清楚。”我輕聲道。“我知道你會護著我,我知道你待我好。可是有些事情,不是此時此地的你和我可以輕易左右的。我們說了不算。不是麼?”
他愣愣的看我,“可我是真不知道他有什麼目的,你這一去,會很危險。”
我不禁笑了,“無妨,不怕他有目的,有目的就不會隨意傷害我。你倒是可以放心的。再說,我們不能總一直困在這裏。我知道,就算我出去了,也幫不了你,可是,總是比這樣強的。”
他微微皺著眉,眼神深不見底。“莫漓,你是為著我才答應他麼?還是——你一心的,想逃開我?”
“我做什麼要逃開你呢?”我躲開他炙熱的眸子,淡淡道“我們總不能一直看困在這裏的。”
“可你一刻不在我身邊,我便一刻不能放心的。”他握緊我的手。
我苦笑的推開他,“你放心,有什麼不放心,他又不會吃人的。”
“可是你說過你怕他!”
“有什麼啊?你凶的時候我還怕你呢。”我微微的笑。
“真要去麼?我們不去,不行麼?”他竟這般的猶豫。
“你放心,沒事的。”
一夜無話。隻他那雙滿是不安和憂鬱的眼,在腦中纏綿不去。
內心忐忑不安。這一去真不知吉凶。風宇澄的心隱藏的深,他的目的,我根本就無法揣測。
可是,我必須去,我不願困在這裏,亦不想……
最近,竟很愛歎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