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天長路遠魂飛苦  第二十五章 冷日淒清   加入書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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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著那樣的他,不由心酸。
    可是,對不起,風無痕。我心裏好冷。竟不知道該用怎麼樣的表情、怎樣的心情來待你。
    他和祁歌,太像了——一顰一笑,一個眼神,甚至連氣息,都是一樣。我隻能這樣冷冷的不遠不近的看著他。他一個溫和的笑,便輕易點燃我滿腔的思念,和祁歌在一起的那些日子便一一的在眼前閃現,想到我們共同成長的十年,想到相愛的點點滴滴,想到如今的天各一方。便不由的要落淚,要軟弱,要依靠,要他給我寵愛。
    偏偏,時時給我這溫暖嗬護的人——不是我祁歌,是風無痕。是和祁歌一模一樣的風無痕。
    於是,他對我好或者對我不好,都變成一種懲罰甚至煎熬。我隻覺得壓抑,甚至每每看到他、思及此,胸腹間便湧出一絲絲灼熱的疼痛。
    但他不是替身,沒有替身,我亦不需要替身。
    日子過得安靜極了,似乎天地間除了呼嘯的冷風,就隻有這旖旎居、這一池水,這三個人。每日清晨,我伺候風無痕起身、洗漱,微藍便端了早點上來。他倒也不和我們分什麼尊卑,往往是一處吃了。然後,我跟著微藍出去打掃。諾大的院子,隻有我們兩個“勞動者”,園裏的積雪要清掃,每個廳室都要擦拭,還要洗衣、做飯、伺候風無痕。雖這樣的忙亂著,我的身體卻慢慢好起來。
    許是認定了不會見到外人,風無痕的頭發幾乎不梳挽,隻是用發帶鬆鬆的係在身後,偶爾一個低頭,便沿著肩頭滑落了——他也渾然不在意。因了地上溫暖,有時候他甚至隻隨意的裹了袍子就倚在羅漢榻上看書,鞋襪也不穿的。身體仍沒什麼起色,不好不壞的拖著。隻不知為什麼,他整個人變得異常沉默,常常皺了眉專注的看書、習字,或者畫畫。他寫的一手好字,剛柔並濟,酋勁有力,每一字都仿佛呼之欲出一般。即便這樣,我也常覺得他似乎隻是一個幽魂而已,不知道什麼時候就會消失不見。
    起初,風宇澄倒是每天都會來的,中規中矩的問安,不鹹不淡的閑話,不時便走了。他對我仍舊表現出十足的興趣,常常當著風無痕也要牽了我的手玩笑幾句。他不止一次的說“這樣聰明漂亮的孩子,大哥要是不喜歡的話,我可要帶了走。”風無痕便淡淡的笑,“怕不出兩天便給我送回來,不知道的,還道是大哥故意找人氣你。”
    每每此時,我便不動聲色的走開,我很清楚,他們之間洶湧澎湃的暗湧,不是一個小小的我可以明白、可以左右的。
    但不忙的時候,風無痕總想方設法的將我留在身邊,夜裏也不肯放過。他讓我睡在他房裏的榻上。我不語,他安排下來,我便接受著。後來便想,許是他知道別的房間沒有地龍,怕我冷的。他知道我怕冷。
    夜裏並睡不安穩,有時他一個翻身、一聲咳嗽,我便醒了。後來,他便整夜整夜的一動不動,偶爾一聲咳也狠狠的壓在喉間。我便也躺在榻上一動不動。兩個人,就這樣各懷心事的一夜又一夜的相對,亦不知睡了還是醒著。
    那日我伺候他讀書,一杯茶遞過去的時候,他的指尖碰到我冰冷的手。他楞一愣,抬眸看一眼緊閉的門窗,沒有說話。下午他鬧著要出去走走,微藍說天冷,使勁的攔著,他忽然就惱怒起來,發脾氣摔碎了整套的蛋殼瓷茶具,並將身上好好的一件貂皮披肩風剪破了偌大的口子。微藍惱的眼眶都紅了。我不語,隻是任他鬧。夜裏微藍抱著那件披肩流淚,就這麼一件外出的衣服還剪壞了,又縫補不好,這可怎麼是好。他冷冷的不抬頭,不要了,丟掉!反正你們也不許我外出的!
    第二天微藍便用他那件披風做兩了件襖子給我。那一瞬間,我忽然就覺得哭笑不得。他的關懷,從來都不曾離開,若有如無的縈繞在身畔,更令人心神不寧。
    後來就聽見風無痕對微藍說“你可怪我偏心?”微藍笑笑的低語,“公子沒法將莫漓當小廝看待,微藍也沒法將莫漓當小廝對待,莫漓他從來就不是您的小廝來的。”
    哎。抬眸看蒼灰的天,竟不由想要苦笑。
    這樣沒出半個月,旖旎居已經全然的被忽略了。風宇澄很少來,連一應的食材供應都慢慢少了。偶爾有東西送過來,也一定是極不新鮮的。地龍也不若以前那樣燒得暖熱,白天倒還好些,一到夜裏,就冷得厲害。微藍苦惱的很,“我隨便將就些便罷了,還要公子也整天這樣的受折磨。”可是有什麼辦法呢?縱使,我和微藍一樣清楚風無痕的身體——他根本經不得這樣的折騰。
    倘若不是被逼無奈,我想我是不會主動踏出旖旎居半步的。可是,現在,很多事情由不得我。自後院翻牆而出,穿過一小片竹林,沿著細窄的碎石子路一路往西,不遠,竟看到幾個廚娘在收拾廚具。誤打誤撞,竟找到一間廚房。
    “姐姐們聊什麼呢,這麼開心?”我嘻笑的搭訕。
    那幾個女人便同時扭頭來看我,一個個滿臉上都是笑意,麵善的很。“這是哪家的孩子?竟這樣水靈漂亮!小嘴可真甜,你見過我們這樣的姐姐嗎?”那個胖胖的穿藍裙的女人說道。
    “哪裏!姐姐們都年輕得很呢!”我一麵說了一麵往她們跟前湊。
    “傻孩子,可別亂叫,叫我金大娘好了,這是幾位嬸子:李嬸子、張嬸子、王嬸子。你是哪家的孩子?多大了?怎麼從來沒見過。”
    “金大娘好!諸位嬸嬸好!我是前段日子才跟著大公子從鄴城回來的,我叫莫漓,十五歲了。”我笑得天真爛漫。“我們就住在旖旎居啊!整日的快被悶死了!今天公子睡著,我出來走走。”
    聽到旖旎居這三個字,四個女人明顯都愣一愣,我立刻補上一句“公子都不喜歡我,嫌我蠢笨,無聊死了。剛才嬸嬸們聊什麼呢?這麼高興!”
    “沒什麼,不過是說李嬸子家的女兒罷了!十五六歲了,到了待嫁的時候呢!”
    “是啊是啊……”
    許是看出我年幼不慎懂事,她們對我幾乎沒有任何防備,立刻又恢複到原來的話題,我一麵拿了軟布幫她們細細的擦碗、擺放整齊了,一麵豎著耳朵聽她們聊天。不外是些張家長李家短、三個蛤蟆六個眼的事情,我卻聽得津津有味,偶爾幾句滿是稚氣的孩子話,更是鬥得她們前昂後和。
    悄悄摸進旖旎居時,我不禁深深吸一口氣。真是太幸運了,竟然就這麼誤打誤撞的找到廚房了。隻要博得她們的好感,想來給風無痕弄點吃食是不難了。
    每日午後,我便偷溜出去,跟那些大娘嬸嬸們聊天逗樂,偶爾也給她們講幾個小故事。沒三兩日,竟混得熟了,廚房裏剔下的腿骨、一點新鮮的蔬菜,我順手就拿了來。後來要他們代買些魚肉什麼的,也有求必應了。每日回去,我便將那些食材交給微藍處理,隻是每每菜做好了,我都要試吃。我不說為什麼,微藍也是明白的,她攔過我,說她來試菜。我笑,我的體質和風無痕的最像,有些東西常人吃著無害,我們卻不行。
    她便含了淚看我,看得我頭皮發麻。有什麼呢?我隻是不能讓他死。我一遍又一遍的對我自己說,我是為了祁歌的。為了我的祁歌,我做什麼都願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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