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天長路遠魂飛苦  第二十章 病如山倒   加入書簽
章節字數:25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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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病漸漸的好了,情緒卻一直不好。齊良玉怕我煩悶,又將我帶在書房裏。他們忙他們的,我看我的書。
    卻總是怪怪的。隱隱的躲著他,他亦刻意忽略我。偶爾外出,也不會再帶著我了。
    病倒是好了,隻是還天天的吃著藥。他卻好似還嚴重些。許是因為連日的操勞,臉色相當不好。
    遙遙的看著他將手支在書桌上疲憊的揉額角,我不由的撇嘴。倒一杯茶,放在他手邊,轉身欲走。
    “莫漓,我頭疼的厲害,幫我揉一下,好麼?”他並不抬頭,隻是悶聲說話。我看不清他的臉色,隻覺得那頭烏黑的長發,更襯得一張臉煞白。
    “我,我叫付先生過來。”我遲疑一下。
    “不要,你幫我揉一下。”他抬頭看我,眼裏竟有一絲疲憊的柔弱。
    心裏狠狠的一疼。這張臉,和祁歌一模一樣的臉,那樣的蒼白,那樣的疲憊。
    我緩緩走到他身後,扶他仰麵靠在椅背上,伸手在他額上輕輕按摩。他的臉色,蒼白中微微帶了些青灰,眼下也烏黑一片,想是累極了。
    “莫漓,我最近很累,晚上都睡不著,頭疼的厲害。”
    我楞一愣,“何苦這樣拚命?”
    “我不能一輩子這樣躲在別人的羽翼底下,我身上有自己的擔子。”這樣緩緩的氣若遊絲的說著,額上已細細密密的滲出汗來,身子亦慢慢向一側歪去。
    我慌忙扶住他,“無痕,你怎麼了?你怎麼了?”
    “沒事,沒事。”他眉心擰成一線,一手拽住胸前的衣服,一手握住我的手。他的手滾燙,幾乎要將我的手燙傷捏碎。
    我不敢呼痛,隻緊緊抱住他緩緩滑倒的身子,“無痕,無痕!”他抬頭看我,似乎想要笑一笑,臉上卻青灰一團,唇色蒼灰,額上青筋漲現,冷汗大滴大滴的滾落——
    我哭出聲來,“風無痕,你別嚇我,你怎麼了?”
    “你不是不理我麼?你不是不理我?莫漓?你怪我疏遠你?”他握著我的手,露出一絲笑意。
    我一麵流淚,一麵輕喊“我不怪你,我不怪你,我沒有不理你!風無痕,我以後不敢了,你別嚇我…。。”
    “奇……奇……雲……”他笑一笑,唇角湧出暗紅的血跡,輕聲吐出這樣兩個字,緩緩昏倒在我胸口。
    齊雲,齊雲——
    我愣愣的伸手擦他唇角的血跡。那麼多血,慢慢濡濕我的掌心,那粘膩的觸感、甜腥的氣息——那個午後——
    “不,不要……”我緊緊的將他摟在懷裏,狠狠痛哭。“不要,不要,不要在丟下我了,不要……”
    “莫漓,鬆手!放開他!”是付清釉。
    我不要,他是我的!我不放手,他是我的!
    “沒有人要奪走他!你再不放手,他就死了!”
    死?不要……不要……不要……
    不要!不許死,不許!
    低沉的呻吟,一聲一聲,剜在我心上。
    “他會不會有事?他會不會有事?”這樣一聲聲的問。絕望、而無助。
    如同一隻驚弓之鳥,任何一點動靜都能觸動我敏感的神經。
    我守著他。他卻陷在夢中不肯醒來。緊緊握著他冰涼汗濕的手,全然不顧滿手淤青的疼痛。
    他的眉頭,始終微微的蹙著,在光潔的額上寫一個淺淺的“川”字,倔強而孤單。人雖昏迷著,卻始終不得安穩。常有疼痛襲來,他便緊緊的握了我的手,冷汗,順著漆黑的發,一滴滴的滑落。卻不肯有一絲呻吟。又時時咳嗽,每每咳起來,便有無數血絲順著蒼白的唇角蜿蜒而下,擦不盡,抹不幹。
    “他怎樣?”
    “身體積弱已久,又連日操勞。從上次毒發到現在,竟隻三個月而已,又這樣的來勢洶洶——怕一時半會緩不過來的。”付清釉低眉不看我,沉聲說道。
    這樣的一句話,如一枚針刺進我心裏。
    起初的幾日,他昏睡的時候甚至要比清醒的時候還多。白天我和紫菀守著,晚上微藍守著,付清釉更是十二個時辰不敢鬆懈,外間的事則全靠齊良玉撐著,卻是由那些青年中較年長的一位姓高的男子出麵奔波。
    這樣的一場病,拖了月餘。
    天天的陪著他。兩個人一處坐了,他在這邊,我在那邊。捧一卷書冊,偶爾他教我幾句,有時閑閑的聊一會,有時便靜靜的相對。兩個人,一同吃飯、一同吃藥,一同笑著,也一同苦著。
    身體慢慢好起來。他的笑,也漸漸生出無數的溫和來,先前眸裏的冷然慢慢消失,有時抬起頭,便看見他一臉沉靜安然——
    “我唱一首歌給你,好不好?”輕輕放下手裏的書本,在他身後墊好軟墊,扶他起來坐了。
    他握了我的手,輕輕撫去我額上的薄汗。“我沒這麼嬌弱,倒是你——我讓清釉將你的藥停了,好不好?”
    我緩緩搖頭,我如何人不知道,那些藥正一日日的帶走我的健康?
    還不待說話,便聽見敲門聲。
    “公子……”是齊良玉。他臉上,滿是躑躅。
    “何事?”
    “這……織造廠和繡房那邊,最近這一個多月,幾乎沒什麼進展……他們極不配合……”齊良玉低垂的頭,語氣中滿是懊惱。“良玉辦事不利,請公子責罰。”
    “無妨——”他緩緩歎一口氣,伸手攏額前的碎發,“莫漓……”
    竟還是不信任我的!我這樣日日陪伴事事親為,他竟吝嗇的不肯給我意思信任!竟還是時時的想要試探我!
    我冷冷的看了風無痕一眼,淡淡道“我覺得公子以前定下的計策是極正確的,他們不配合也是早就預想到的了。隻是,玉哥,咱們綢緞莊和繡房有多少織工繡女?多少管事?”我聲音低沉,語速緩慢,隻是一味的低頭。
    齊良玉疑惑的看我一眼,“綢緞莊上上下下差不多一百二十人,繡女亦有五十六人,管事總共不過二十五人。”
    “是管事們不配合吧?”看到齊良玉點頭,我又道,“那麼不如籠絡織工和繡女——”
    “什麼?”齊良玉和風無痕異口同聲。
    “是這樣的,以公子的名義籠絡織工和繡女,拖欠的工錢全部補齊,有困難的酌情補貼,甚至可以派人安插入他們之中,為公子造勢。隻要能讓他們得到實際的實惠,慢慢的將管事們架空,再扶植自己的力量,想也不是難事。”
    無視齊良玉眼中的驚異,我緩緩站起身來躬身行禮,“公子先休息著,莫漓告退了。”
    他似乎看出我的惱怒,伸手拉住我,“怎麼了?莫漓生氣了?”
    我歎一口氣,淡淡的說,“不生氣,公子不信任我也不是一天半天了。”
    “莫漓!”他握緊我的手,暗暗苦笑。“我隻是想讓你幫我倒一杯水來的……我沒有……”
    這算是解釋麼?我竟真有些生氣了,緩緩心神,“公子,我想讓你相信我。可有些事情我真的不記得了!我說不清!所以以前我會想要隱瞞你。可能跟您說的,我已經全然跟你說了。莫漓的命在公子手裏,隻要公子一句話,莫漓立時便就死了也無悔的。可我不會害自己的救命恩人,我和你根本就是一條繩上的螞蚱,我跟著你,你好我便好,你懂麼?”
    他笑一笑,將我拉進一步。我卻冷了一張臉,徑自撫開他的手,轉身走了。
    我不想聽他的解釋,該說的我都說了,信不信,由他。
    好奇怪,我竟會跟他生氣。那麼生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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