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天長路遠魂飛苦  第十四章 我是跟班   加入書簽
章節字數:33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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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這麼過關了麼?會這樣輕易的過關麼?
    一日之中竟發生了這麼多事。心裏太亂了,反而成了一片安靜。想得太多了,反而什麼都想不起來。
    頭痛的厲害,滿心滿眼裏隻剩了那人的臉。清冷冰涼,唯有那笑容,略帶著孩子的童稚,溫和動人。是我夢裏的人,是我心裏的愛,卻,又不是。
    紫菀輕輕掀開窗幔的時候,被倚在床頭的我嚇了一驚,“小公子竟醒了麼?也不喚奴婢一聲!”
    我便微微的笑了。
    睡的極不好,臉色便越加的蒼白。沒什麼胃口,早飯也不吃,隻略略的梳洗了下,便拖著疲憊的身子敲風無痕的門。
    他還沒有起身,半躺在床上養神。看到我來,微微的笑了衝我招手,“怎麼這麼早來了?臉色這樣不好?”
    我站在門口看他,就覺得他這個溫和的笑容後麵是空空的清冷。
    屋裏暗色的窗簾還低垂著,擋住那些叫囂的晨光,他整個人,籠在淡淡的昏暗裏,宛似月夜的池塘裏盛開的一支孤蓮,清冷而孤傲——明明是和祁歌一樣的一張臉,氣質卻截然不同。
    “是你說讓我跟著你啊,來給你做小廝,伺候公子起身啊。”我微微笑,拉開窗簾朝他走去。
    “用你!”他略坐直了身子,伸手刮我的鼻子。
    這樣寵溺的表情,這樣溫和的笑意,如無數的細針紮進我心裏。那些酸澀、那些苦痛、那些假裝出的堅強,竟都一一的躲遠了——心裏,竟沒有來的輕鬆。忽然那麼想在他的眼前,做回那個乖巧可愛、淘氣可人的殷紫。可,我可以麼?他不是祁歌,我不是殷紫。好殘忍。
    努力擠出笑容,“還說我,你的臉色又何曾好了?比昨天還差。”
    愣楞的看著他歎氣。昨夜,付清釉替我診脈的時候,跟我說了一件事。
    他說,我和風無痕中了同一種名為“齊雲”的毒,當世隻有我們二人身中此毒。這毒極厲害,無人能解。就連付清釉的父親神醫付卓窮一生之力亦沒有尋到解藥。至於我身上的毒,他說“想是當日在壽山,環境特殊,奇花異草極多,因緣際會自公子身上過了來的。”
    他說這是命定的。公子救我,而今要我來助公子一臂之力。“你是唯一能夠幫助他的人。這麼多年,公子隻是靠著一套清心訣心法和一些特定的藥物勉強壓製毒素蔓延。即使如此,每隔一段時間仍會受奇雲的折磨。”付清釉他想要慢慢化去我身上的陰寒之氣,研究究竟是什麼壓製了我身上的奇雲——隻是,“倘若誘發了奇雲,很有可能你會送命。”
    我清楚的知道這決不是征求我意見的。他根本不會就這樣的“小事”來征求我的意見。這是試探,明顯的試探。
    “公子,奇雲發作的時候,很疼嗎?”
    他看著我,緩緩皺了眉,“很疼。”
    我緩緩坐在他榻邊,“我前段時間受了傷,肋骨和右腿骨折、背上被鞭子打傷,也很疼。奇雲,要比它疼吧?”
    “嗯,疼得多。就像全身的骨頭都碎了一樣。”
    “那怎麼辦呢?公子?我很怕疼。那些日子,我疼怕了。”我微微的皺眉,竟不由的輕輕咬唇。
    風無痕輕輕撫摸我的頭發,“沒關係,付先生說你體內毒素不多,而且已經很好的壓製住了。”
    “可是,我答應付先生了,我要替你做嚐藥的小白鼠。”我吐吐舌頭,衝著他笑。
    “為什麼——你不怕死?”他微微坐直身子看我,琥珀色的眸子裏閃過一絲疑惑和不解。
    “哪有這麼多為什麼啊,你救過我的命,這條命本來就是你的啊。”我笑得開心,一雙眼彎成甜甜月亮。
    他抬手撫順我的長發,淡淡的說,“你一個十五六歲的孩子,怎麼把生死看的這樣淡?”
    我便微微的發愣——“我娘說過的,滴水之恩,當湧泉相報——”
    他便笑了,“罷了,我豈能真讓你做小廝的?巳時清釉過來診脈,到時我差人尋你,回去休息下。”
    不想回去。索性在園子裏閑遊逛。別院麵積不大,但也精巧得宜。從正門而入,兩側是簡潔大方的園林小景,前廳會客、側廳議事,之後便是這精巧的小園中園。環園一周,正麵坐北朝南的是風無痕的竹苑,左側是我先前居住的小院,右側對稱著相同的院落。這小小的花園,以植物、山石造景,精而得宜,巧而得體,竟毫無人為堆砌之感。
    滿腹心事無從寄。眼前,究竟是什麼樣的局麵呢?他會這樣輕易的相信我嗎?以後呢?這條路究竟要怎麼走?為什麼他會身中劇毒?為什麼以這樣的病弱之軀跋涉來鄴城?為什麼外間竟無人知曉他這個大公子?——一團迷霧,竟什麼都看不清楚。
    “小公子原來在這裏的,那邊三位公子都急著找你呢。”我抬頭,正看見微藍微笑著向我走來。
    我笑笑的起身,她便迎上來替我整整衣裳。她執著羅帕的手,柔軟而嬌白,並不像常常伺候人的。
    遠遠看便見齊良玉站在書房門口,“玉哥在等我嗎?”我拖著腿疾走兩步,笑著落入他懷裏。
    “是啊,都在等你。大清早的飯也不吃,就到處亂跑嗎?”
    我便笑著撒嬌。
    抬頭,看到風無痕懶懶的坐在椅上笑,淺淺的啜一口茶,“過來吃口東西,付先生有話要對你說。”
    不由暗暗歎一口氣。要說不怕,那是假的。怎麼會不怕呢,我將要會成為別人試藥的小白鼠呢。雖還笑著,眼神裏到底還是漏了怯。
    “不是什麼要緊的事。隻是你和大公子身體都不好,需要慢慢調理著。你的情況又和他不同,飲食方麵要分外注意些。以後一應的衣食用度都由我來安排、微藍負責,一日三餐跟著公子吃就是了。沒事也不要亂跑,我每天會定時過來診脈。”
    待付清釉走了,風無痕兩指拈起一塊點心塞入我口中,又將點心碟子丟給我,便旁若無人的同齊良玉商談起來。“柳家的事你打算怎麼處理呢?”
    與我無關,又不許走。我幹脆跪在大椅子上吃點心。
    “事情鬧得太大了,不是很好處理。柳家損失了五艘大船,一應的貨物也全部進水,傷亡的那十幾個人家裏鬧得厲害。好在官府那邊已經買通了,他們答應暫時不會主動幹預此事。”
    是傳聞中“鄴城之爭”的事。
    “那麼柳家什麼意思?”風無痕靜靜得把玩手中的茶杯。
    “柳薄雲放出話來說,趕盡殺絕。目前正拚命打壓風家,鄴城這邊的航運,絲綢、刺繡、茶樓、銀樓都損失的相當厲害,據說已經快要撐不下去了。”
    “這樣。殷莫漓?”
    “啊?”忽然被人點名,不由嚇了一跳。猛一回頭,身子一顫,差點自椅子上摔下來。風無痕便一臉戲謔的抿了唇衝我笑。見我滿嘴點心,又順手將自己的茶杯遞給我,見我喝了茶順過氣來,才停了笑問“我們剛才說什麼,你聽見了嗎?”
    “聽見了,沒聽明白。什麼風家柳家的。”我一臉疑惑得看他。這家夥,要做什麼呢?
    “那你什麼想法?”
    “公子!”齊良玉微微苦笑,似乎也覺得這問題來問我有些不妥,風無痕卻揮手製止他,仍舊問我“你怎麼看?”
    我傻愣愣的看手上的糕點,“不懂。”——懂也要裝傻的,槍打出頭鳥,這道理我怎會不懂?
    “沒關係,隨便說說,隻是兩家搶生意打架而已。”我抬頭看他一眼,他的眼裏隻有一色的柔和,看不出任何情緒。
    “那個……真不懂——”我甩甩手上的點心渣滓,滿臉尷尬的看他。
    他卻一臉執著的看我,“沒關係,隨便講講。”
    我抬手撥弄額前的頭發,皺了眉,勉勉強強的開口,“打架啊?這個……我小時候常常去河裏抓魚……”
    齊良玉一臉無奈,剛啟齒要說句什麼,風無痕便抬手製止住他,示意我繼續說。
    “後來,河邊來了個小孩,他也捉魚,我就常常捉不到。我自然就生氣了,就搗亂不讓他抓到。後來,每每遇到了就要打起來,結果害得我半個多月沒吃到魚。娘看我不開心,就讓我把家裏的百花蜜拿給他,兩個人一起捉魚。結果我每天都能捉到比以前多得多的魚呢,娘說這叫‘互利雙贏’。”
    “哦?互利雙贏?”風無痕看了齊良玉一眼,慢慢的重複道。“話雖是孩子話,理倒是不歪的。莫漓,你說,什麼叫互利雙贏呢?”
    “這還不好說,就是誰也不輸,都贏啊。”我裝作漫不經心的玩弄碟子裏的點心,一顆心卻七上八下了。
    “良玉,你怎麼看?”
    “我不太明白公子的意思。”齊良玉一時沒反應過來,看看我,又看看風無痕,滿臉莫名其妙。
    風無痕卻並不回答他,隻笑著抬了眼看我,“這孩子像在裝傻啊。”我心裏偷偷歎氣,原來在聰明人麵前裝傻也不是件容易的事。
    “公子的意思是,和談?柳家是從南方起家的,近年那邊接連災禍,想來也是受影響的,為了打壓風家,又一直加大投入、壓低價格,想必也撐不了多久。如果我們硬撐下去,也不一定贏不了柳家。”
    “這件事,風家理虧在先,實在不必生死相爭的,我們的目的並不是鬥贏柳家,息事寧人也好。何況莫漓的話也很有些道理,互利雙贏,很好。”風無痕滿眼的高深莫測。
    “那我去安排和談?”
    “這個不急,我們總要商量好拿什麼來代替莫漓的‘百花蜜’。”
    切,為什麼風無痕句句話都要扯上我?
    我暗自吐舌頭,拿了風無痕的杯子喝水。
    不知道為什麼竹苑竟一個小廝侍女都沒有,書房更是連微藍紫菀也不許進來的。好麻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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