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天長路遠魂飛苦  第十三章 三堂會審   加入書簽
章節字數:246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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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伍澤輕手輕腳的將我放在廳裏,見我身形不穩,又輕輕托扶了我的手臂。
    廳裏擺設簡單清雅,隻一張八仙桌伴兩張太師椅,小幾上供一雙白玉龍耳花瓶。風無痕懶懶的坐在椅上,齊良玉、付清釉一左一右的站著。雖都是慵懶隨意的模樣,我卻感到氣氛緊張迫人。
    三堂會審。我竟輕易的想到這樣一個詞。
    額上密密的滲出汗,我輕輕咬唇,低眉斂目,試圖將那些洶湧的情緒,隱在長長睫毛的陰影底下。
    有個高大的身影慢慢走到我麵前,他身上好聞的陽光的味道便慢慢的將我包圍。他伸出手,輕輕擁住我的肩膀——我心中一驚,不由的身形微晃。他緩緩將我摟進懷裏,“別怕,告訴哥哥,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我抬頭,正望進他漆黑的眸子,眼淚,便毫無征兆的跌落了。“祁歌,是祁歌,我的祁歌。”我雙唇不停顫抖,幾乎發不出聲音來。
    “你的祁歌,到底是什麼人——?!”付清釉背著手,緩步跺到我麵前。與齊良玉的滿麵關切不同,他一臉淡然、聲音清冷,嚴肅之極。
    那樣清冷的目光,隻一瞬,便將我喚醒:是啊,祁歌是誰?我該要怎樣解釋?
    這,分明是一場審判。
    轉頭。越過齊良玉,我遠遠的看那個人。他雙目微閉,右手輕輕揉著額角,那五官是那麼熟悉,神情卻冷淡之極。
    便忽然淚如雨下,緊緊的握了齊良玉的衣服,“玉哥,我不知道,我什麼都不知道。”我埋首在齊良玉懷中,心中仿佛被無數柔韌的蠶絲的慢慢的淩遲,不見傷不見血,卻一絲一縷的疼得徹骨。
    “說吧,殷莫漓,祁歌到底是誰?你,又是誰?”那樣冷靜沉著的聲音,嚴謹肅穆的表情——竟是那個兩耳不聞窗外事的“神醫聖手”付清釉麼?
    可,我沒有時間思考。
    深呼吸,慢慢止了淚,我緩緩自齊良玉懷中抬頭,一雙眼,深深的望向安坐椅中的人,啟齒,帶了微微的哽咽,用微不可聞的聲音,執著的吐出一個字——“他。”
    “跟你說過了,我不是你的祁歌。”那人慢慢睜開眼睛看我,蹙著眉,冷淡的開口。
    我不語,步履蹣跚的向他走去。
    明明隻有幾步的距離,我卻好似走了一個世紀。眼前這人,輕易的喚醒了我全部的記憶,前世今生,愛恨離仇,竟一一的湧上心頭,令我腿似鉛灌,心如刀絞。
    顫抖的雙手,慢慢擎起他的雙手,細細查看。心跳卻宛如擂鼓,眼前竟一陣陣發黑。
    卻果真在他的右手腕間看到一塊銅錢大小的傷疤!和我左手腕間的傷痕一模一樣!——我茫然的抬頭看他:竟真是風無痕!竟真不是祁歌!
    一時,心中五味雜陳,不知是悲痛是興奮,是失落是感慨,是緊張還是恐懼?竟悲喜交集,不能自己。
    不可遏止的顫抖,雙腿一軟,竟要跌坐在地上了——他卻忽然伸手,將我攏在懷中。
    那懷抱!那氣息!
    閉上雙眼,溫熱的淚,便一滴一滴的濡濕了他冰涼的手掌。
    胸腹間灼熱的疼痛又一層層襲來,竟讓我覺得恍惚。
    他微微穩住我身形,緊蹙著雙眉,“你怎麼了?”
    我不敢抬頭,“你不記得我了麼?可我永遠都不會忘記你的救命之恩。八年前,你在壽山野狼口中救過我,你忘了麼?……”我閉了眼,在他懷中顫抖。說違心的謊話,卻是最真摯的感情。“你忘了嗎?我卻不能忘——娘說過,救命之恩永世不忘的——”
    “我救過你?”他似乎自言自語,竟頗有些茫然。“十幾年前的事了,我記不太真切——”
    記不真切了?!
    “你忘了嗎?那時我就你祁歌的,竟忘了嗎?——你看,你看……”將小小的手放在他的手側,大一小的兩隻手,是一樣的蒼白、有相同的瘢痕。
    “那你為什麼你會知道……我這裏有胎記?”他抬手指在自己的肩側。
    我止了淚,“我……我並不知道,也許是那個時候看到的。當時你不承認,我腦子裏忽然就閃現出這樣的念頭了。”我轉頭看付清釉,心裏十萬個慶幸自己跟他講過的“失憶”。
    “嗯。”付清釉緊蹙的眉幾乎一刻都沒有放鬆過,“就算是有救命之恩,你也不必這樣激動的吧?”
    一針見血。
    “我……”我微微咬唇,竟又語塞,“我自幼在山野間長大,除了母親,幾乎很少見到旁的人——更沒有人肯幫著我、護著我,隻有他。娘說過,滴水之恩湧泉相報,他是我的救命恩人,我便要找到他、跟著他的。沒想到,娘死後,我一個人流浪了那麼久,非但沒有找到人,還受盡淩辱折磨,險些送命——找你找的好辛苦!”我的淚,凝在睫上,似落非落,委屈且動人。
    “哦。竟是如此麼?”齊良玉將我從那兩人的“夾擊”中拖出來,攏在自己懷裏擦淚,“小莫漓隻見過公子,便一心來尋公子麼?”
    我重重的點頭,便引來短暫的沉默。
    須臾,風無痕歎一口氣,莞爾笑了,“罷了,別哭了,瞧你委屈的——既如此,跟著我便是了。”
    我抬頭看他,過關了?!
    “公子!”付清釉輕喝出聲。
    風無痕卻無動於衷,隻微微的笑,“無妨,跟著我便是了。反正我們都病著,一處住了,也方便些。”
    這一句話,他說的雲淡風輕。卻讓我的心狠狠一痛。紅樓夢裏那個傻呆呆的寶玉,也說過類似的話吧?隻是,在於他們,那是怎樣的深情款款。而我呢?我心心念念想著的那個人在哪裏?愛在哪裏?情歸何處?
    我貪婪的看著那人的臉,隻覺的四周都一片寂靜。那麼柔和的臉部弧線,那麼溫潤的動人眼神,是我骨血裏流淌著的思念啊!——卻,又不是!
    他看我發呆,用袖口擦我額上的冷汗,“傻孩子!先去收拾了衣服過來!想跟著我麼?跟著我便是了!”
    我想笑,眼前卻漸漸恍惚,甩甩頭,緊握著齊良玉的手試圖穩住疲軟的身形,還是慢慢癱坐在地上了。
    齊良玉用力一撐,將我整個托抱在懷中。付清釉微冷的指尖亦輕輕按上我的脈門。“沒什麼大礙,心緒不寧而已,休息一下便罷了。”
    “他身體竟還這樣弱?”齊良玉問。
    “嗯,是,也不是。”付清釉轉身示意伍澤將昏沉沉的殷莫漓抱走。
    “我悄悄將她體內的寒毒化了一部分,想探探究竟是什麼藥物克製著齊雲來著……”
    “你……”齊良玉冷哼一聲,還不待說話,付清釉卻無視他的表情,轉身問風無痕,“這孩子,怎樣?”
    風無痕緩緩搖頭,“話似乎不假——卻總不能那麼讓人信服就是了。看他的神色,分明不對勁……這孩子,一定有秘密就是了!”
    明明是衝著自己來的,卻偏又是良玉救的——若說巧合,則太巧了些;若說安排,身世卻又簡單。有趣。
    “那公子還要將他帶在身邊?是什麼意思?”
    “無妨。他要跟著我,那就讓他好好的跟著我就是了。你們,也隻管好好的待他。我倒是要看看的,看看,這孩子,葫蘆裏賣的什麼藥。”他露出微微的笑意,冷淡的眸子竟也平添了一抹柔和的豔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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