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天長路遠魂飛苦  第七章 月夜求助   加入書簽
章節字數:25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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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窗外有月朦朧,輕輕淡淡的光線自窗口灑落,樹影便在腳下疏疏密密的織一張網。偶有夜鳥啾啼,更稱得冷夜寂靜。
    有輕微的腳步聲、雜草倒伏的聲音——那聲音,在這樣的夜裏分外的清晰。
    有人來了!我的心狠狠的跳了一下,竟一下子興奮起來。
    轉身將小乙掩在舊氈底下,努力抬起身子靠牆坐好。疼痛、暈眩、激動,讓我額上迅速的冒出一層冷汗。
    可我不怕,現在的局麵已經很壞了,不會更壞了,不論如何,拚吧。不管來人是好人壞人,我們都還有一線生機!
    我嗓子壞了,幾乎說不出話來。在身下的雜草中摸索半天,如願的找到幾小節木棍,緊緊握在手心。
    那人便踏進來了。
    黑色的頎長的影子,在門口一頓,便抬步邁進破廟之中。很顯然,他並沒有看見黑暗中的我。眼看他快要踏到小乙藏的捕獸夾子,我用盡全力將手中的木棍向他丟去。
    “誰?!”
    隨著一聲冷喝,但見銀光一閃,便有碎木屑迎麵飛來,回身把小乙護在身下,我忍痛喘息兩聲,才悶悶的出聲“你左腳前有個捕獸夾子,當心。”
    我聲音嘶啞微弱,他還是聽到了。伸手用手中的長劍將捕獸夾子自雜草中挑開,他冷哼一聲,“這點小東西,還傷不了我。”
    他收了劍,點了火折子向我走來。我抬頭看他,他穿一襲黑衣,幾乎要隱沒在黑暗裏,一張臉卻整齊之至。
    他的身形,在火光中跳躍,似笑非笑的看著我,一步一步的向我走來。
    我幾乎聽得見自己的心跳。這張臉,這個表情,忽然讓我心生溫暖,我幾乎可以肯定,他會救我。“太好了!得救了!”
    努力的穩住心神,我抬頭向著他微笑。
    他將廟裏的雜草、木棍攏了攏,用火折子點了,便席地而坐。“小家夥,你笑什麼?”
    “嗬嗬,終於見到人了,自然就笑了。”我扯著烏鴉嗓子說。
    “嗬,你聲音還真不是普通的難聽呢。”他蹭蹭鼻子,露出慵懶的笑容,順手將他腰間的水囊遞給了我。
    我接過來喝兩口。隻是簡單的喝水,仍令我覺得痛苦,撐著身子的重重喘息,狼狽的拭去唇角的水滴,便又笑“若在見不到人,便要死了,哪還在乎聲音好聽難聽呢。”
    “你怎知我會救你?我倒是沒那閑情逸致的!”
    “我並不知道啊,”我咬著牙喘息,這樣難得的求生機會,我是無論如何不能輕易放棄的。“隻是有人總是有希望的。”
    他似乎看出我的痛苦,慢慢移到我身邊,居高臨下的皺著眉看我“小家夥,你怎麼了?”
    “我,快死了。”我笑一笑,“你看,全身是傷,還病著,別說藥了,飯都沒得吃呢。”
    他看了我半天,伸手握住我的手腕,我知道他在探我的脈。
    “怎樣,沒騙你吧?”我盯著他笑。
    “你竟笑得出來。”如願的在他的眼神中有一絲驚異,“傷哪兒了?”
    “頭上,背上,肋骨,右腿,身上擦傷於痕無數,高燒,胸口痛,頭暈,嘔吐。沒別的了。”我不看他,慢慢倚回牆上。
    他盯了我半天,搖搖頭,“真夠狼狽的。”
    “我說了,你不救我,我就死了。”我抬眼看著他,“你會救我的,是吧?我快撐不下去了。可我還不想死。”扯動唇角想給他一個微笑,眼淚卻忽然跌落了。
    他愣在那裏,由著我流淚。那一刻,我分明在他眼中,看到一絲動容。
    許久他歎一口氣,緩緩蹲下身子,抬手擦我的眼淚,“你多大了?”
    “十五。”
    “才十五歲?怎麼會搞成這樣?”
    “壞人欺負他,”我指指仍睡著的小乙,“我想幫他,不想卻就被人打成這樣丟在這破廟了。”我低著頭流淚,“我在這裏病了許久,竟沒遇到一個人。你是好人,你會救我們,是不是。”
    “你怎知我是好人?倘若我是壞人呢?”
    “沒什麼,倘若你不願救我,就殺了我。帶他走,不管帶他去做什麼都好的。他還小,不怎麼懂事,很容易調教。”我看看小乙,又轉頭看那火堆,緩緩的說出這樣的話。
    不遠處木柴正燃燒,發出噼噼啪啪的聲響。這聲音真動聽啊,是世俗的聲音,那火光真溫暖啊,有生活的味道。真好。
    沉默。他不語,我亦不語。宛似一場小小的對峙。
    他忽然抱起我,動作很快,卻出奇的柔和。他把我放在他膝頭,靠在他懷裏坐著。我微微掙紮了一下“我身上髒。”
    “沒事,別動。背上是外傷?”他摁住我。
    我贏了大半!
    “是,荊鞭打的。小乙說已經血肉模糊了,不知道現在什麼情況。”我的頭抵在他肩上,緩聲說。他身上有好聞的陽光的味道。
    他抓住我中衣撕裂的地方,順手就把它撕成兩半了。皮膚接觸到冰涼的空氣,便有銳利的痛襲來,令我不由抽了口氣。幾乎同時,我也聽到他抽氣的聲音。
    兩手緊緊的托住胸前的衣服,我笑出聲,“嘿,你抽什麼氣?”很奇怪,荒郊野外的,我一個女子被人這樣的撕破衣衫,竟絲毫不怕。
    還有什麼好怕。
    他專注的看我的傷口,旋即探手到我胸前想要觸摸我的肋骨,我便伸手擋了他,他疑惑的抬頭看我,卻沒有勉強,轉而看了我骨折的右腿。他愣了半天,才輕手輕腳的將我放回牆邊,轉身在自己的行李中抽了件袍子給我,“等著我,天亮我來接你。”
    “謝謝你,謝謝。”
    他探頭看看時辰,填好木柴,行李也沒拿,大步向外走去,走到門邊忽然回頭看我,“你叫什麼名字?”
    “殷莫漓。你呢?”
    “齊良玉。”他微微笑了一下。他的臉在月光裏朦朧,那笑容我卻看得真切。他看了我一會,伸手自懷裏取出一隻瓷瓶丟給我,“是我治療內傷的藥,先吃一粒。”
    眼看他出了破廟,竟立時沒了蹤跡。想必是用了輕功的。
    想他該走遠,我伸手把小乙搖起來。他一雙迷蒙的大眼看我,被我一臉的笑意弄的一頭霧水。
    我顧不得身上的傷口,緊緊的將他抱進懷裏,“小乙,我們得救了。”
    他愣的看我,又看看裹在我們身上袍子身邊的火堆、地上的行李,一下子明白過來。似乎想笑,卻忽然抱緊我放聲大哭。
    齊良玉留給我的藥,我沒吃。倒不是怕有毒,是他給得太鄭重,想必是頗為珍貴的,我隻要撐著等他來救我就好了,沒有必要再浪費他的好藥。
    竟出了一身汗。癱坐在牆邊,我握緊雙手,露出微微的笑來。這樣的夜晚,仍在荒郊野外行走,畢定不會是普通人。他出劍的時候,我便想他這樣常年在外行走的人,可不是什麼深宅大院裏的小姐太太。他們想必沒什麼泛濫的善心和同情心。如果向他們哭喊求救,怕隻會招人厭倦,甚至求救不成反丟性命。
    於是,我用純真善良敲門,用淡薄和倔強吸引他,用微笑和眼淚感染他,用執著和堅強打動他,用俠義和仁慈擊中他——
    這樣一個十五歲的少年,身處絕境仍能鎮定微笑,不乞求,不低頭,不服輸,堅強倔強、有情有義。於是,那倔強的表情,脆弱的眼神,求生的欲望,垂死的掙紮,便輕而易舉的吸引他的注意、打動他的內心。
    這一場心理戰,我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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