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天長路遠魂飛苦  第六章 異世重生   加入書簽
章節字數:323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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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疼。卻說不出哪裏疼。身上四處都是火燒火燎的疼痛。
    我怎麼了?
    “疼,好疼……”我蹙了眉,忍不住呻吟出聲。
    “哥,哥?”是個孩子的聲音,滿含淚意的焦灼,他在叫誰?
    有一絲冰涼的水,順著唇角滑進來,滋潤幹涸灼痛的喉嚨。勉強睜開雙眼,許久才適應眼前的光線。努力想動一下頭,卻扯得渾身上下一陣狠痛。
    “別動,別動,你背上有傷,別動……”那人跪坐在我身邊,惘然的伸著兩隻手,卻並不敢碰我。我緩緩神,方看清那是個十來歲的孩子。他頭發淩亂,衣衫不潔,稚氣未脫的臉上占滿汙垢,隻那雙淚濕的眼睛漆黑明亮。
    “你終於醒了!嚇死我了……我還以為你死了!”他看著我,淚水如斷線的珠子,滴滴滑落。
    “你。。。。。。”
    看我充滿疑惑的盯著他,他擦擦淚眼,帶著一絲哽咽的淚意說道,“小乙,我叫小乙!謝謝你救了我!要不是你。。。。。我一定被他們打死了”。
    我愣楞的聽他訴說,心裏便不由納悶,這身體的主人還真是天真純樸的厲害,為了一個初初相識的人,竟然被人活活打死了?
    “這是什麼地方?”
    “是固鎮西郊的一座破廟——他們打傷了你,便丟到這裏來了——哥……”他眼角含著淚,欲落不落,一張小臉寫滿委屈和不安,“哥哥,你昏迷了三四天了——”
    微微扯出笑容,“沒關係,現在不是好了麼?”
    “小乙以後也不會讓人欺負哥哥的!”他狠狠的擦淚,許下這樣的誓言。
    眼眶忽而就濕了。那一年,祁歌也是這樣的年紀吧?他也曾經這樣狠狠的擦淚,對我許下這樣的誓言。隻可惜,今時今日,竟不知愛在何處,誓在何方?
    他看我發呆,小心翼翼的捧了半碗清粥,“你來喝一口粥好不好?”
    頭昏沉的厲害,腹中翻江倒海,更心痛欲死。我擠出一個微笑給他,“我吃不下,身上不舒服。小乙你先吃。”
    暗暗平複心緒,我努力撐著身子打量周圍的環境。自門口斜斜的看出去,恰看到褐色石塊砌成的殘垣斷壁,牆頭地上皆長滿雜草。不知是不是視角的原因,竟覺得那草幾乎要有半米多深。簡陋不堪的廟堂,空空蕩蕩,甚至連一尊佛像也沒有,隻剩看不出任何形狀的幾尊泥堆。四處髒亂不堪,蛛網雲集,隻有我身邊鋪了幹淨的枯草,勉強算是幹淨。
    我不禁皺眉,竟是以這樣狼狽的姿態出現麼?
    渾身上下疼得幾乎要散架。每一次呼吸,胸腹間都痛苦難當。緩緩俯下身子,陷入沉思。“去雪堡,找風無痕,取碧風如玉。”我要去哪裏找風無痕?又要怎麼取碧風如玉?我竟什麼都不知道!
    祁歌。想到這個名字,心,一瞬間裏柔軟。想必此時他已經醒來。倘若他見到的隻是沒有靈魂的我的軀體——一個除了呼吸什麼都不會的植物人,他可會傷心?他可能等我?他可還記得我們的約定——“你我相約定百年,誰若就十七歲死,奈何橋上等三年”。。。。。。
    眼淚忽然就這麼跌落了。祁歌,我的祁歌。情不自禁的想要把臉埋在掌心,卻發現右手麻木的厲害,幾乎不能活動。我努力止住眼淚,低頭看自己的右手。手心緊握成拳,指甲已經深深的刺進掌心,一絲絲的疼。費力的張開手,才發現手心裏緊握著一個小小的紅色錦囊,錦囊的紅絲帶幾乎勒進肌膚,都可以看到外翻的皮肉。
    看來是很重要得東西呢,這樣被這身體的主人保護。我費力的把身體側轉過來,細細的拆開錦囊。是半塊白玉,似乎是被利刃從中斜斜的斬斷。玉是上好的,皎如明月,晶瑩通透,溫潤動人。細看,玉身中猶帶著絲絲血線,蜿蜒繾綣。玉身不大,又隻有一半,很難分辨出自身的圖案,卻不難看出其雕工精細、質地優良。
    將玉放回錦囊之中,仔細的用指尖摸索,便在錦囊開口的地方發現小小的夾層。小心翼翼的將夾層中的東西取出,分明是一張薄薄的絲絹。打開,竟然是一封信,滿目娟秀優美的蠅頭小楷——是女子的字體。字倒是大多認識的,隻是有些近乎中文的繁體字,要仔細分辨。
    信寫的極簡短,很像是臨終托孤,卻又有很多事情隱晦不明,甚至連收信人都沒有——隻是簡單的交代了這孩子的基本情況:剛剛年滿十五歲,“自幼瘋野、身無所長,自幼以男兒身教養,對世事一無所知。我本欲與之終老山野,不想世事難料。今欲撒手而去,跪盼汝視我三分薄麵將之教養成人。亦不可富貴教養,隻做普通廝役稍加照料便罷。吾隻願其平安長大,盡享歲月靜好。至於半玉之事,自可不予告知。”
    是什麼人,要將這孩子托付給什麼人?這孩子初出茅廬不識世事,身世簡單,反利於我行事。隻是手裏這些東西,是萬萬不能再留著了。我小心的側身躺下,凝神想了很久,才問道“小乙,現在什麼時候?我是說,幾號?”
    他愣一愣,方道,“五月十二了。”
    “哦。”這裏是慣用農曆的,跟那個世界竟是差不多時侯。“你聽說過雪堡嗎?”
    “知道的。當今天下,誰不知道雪堡呢?夫子說,雪堡富可敵國。”小乙捧了粥碗,“你好些了嗎?來喝點粥?”
    “我不喝,真的吃不下。那,雪堡有個叫風無痕的麼?”
    他微微愣一愣,歪著腦袋思忖,“這個,不知道了。你問這個做什麼?”
    “沒什麼,瞎問的。”我懶洋洋的答道。身上還是沒力氣,費了這半天心神口舌,累得難受了,頭腦間也昏昏沉沉。
    這樣無醫無藥的拖了幾日,身體便愈加的差,每天吃得少,吐得多,高燒纏綿不退,四肢百骸痛成一片,竟分不清傷在何處。
    小乙說我後背被荊鞭打傷,已經血肉模糊。可似乎,遠不止這樣。右腿腫脹不堪,胸口呼吸苦難,想來這兩處該有骨折,頭暈嘔吐,說不定是腦震蕩。
    實在不能這樣的拖著,隻能讓小乙幫我處理下傷口。他雖躑躅,卻仍舊答應了。小心的倚在牆上側身坐了,任小乙幫我脫下中衣。那件占血的裹巾現在小乙麵前的時候,他立時驚呆了,楞了許久才道,“你竟是女人,你竟是女人……”
    不由想笑,這孩子,什麼男人女人的。
    “早知道你是女人,我死也不會讓你救我的——”那話音裏,竟隱約有了淚意。
    許久,他止了淚,慢慢撕開我身上被血液黏在背上的裹巾。
    我以為我是堅強的,可那血肉早就同衣衫粘連在一起,每一個動作,都令我痛如骨髓,冷汗大滴的跌落,身子也坐不住,幾乎順著牆壁滑倒下去。
    “你會不會死?”他含了淚,抱了我的雙肩一遍遍的問我,“你會不會死?”
    “不會,絕對不會的。”我抬頭,努力衝著他微笑。
    “我娘死了,我不能再讓你死,絕對不能的。”他定定的看著我。“我叫你哥,可我是男人,你是女人,我得保護你。”
    “傻孩子!”他的眉眼間分明的寫著茫然無措,語氣卻執著堅定。“傻孩子,我不會死,至少現在不會死,放心。”
    他竟不像尋常人家的孩子,除了第一次見到他時的驚慌,大多數時候他都是冷靜的。他身上的衣衫,也不似我身上的尋常粗布。
    他說南方發水災,他同家人逃難出來投親,路上走散了,被壞人欺負,搶走了所有東西,還差點被打死,幸好遇到了我。
    “你叫什麼名字?”他輕輕扶我躺好,用手擦我額上的冷汗。
    “殷……殷莫漓。”擠出虛弱的笑意,迅速為自己取一個新名字。莫漓,莫離,白首不相離。
    他輕輕點頭,伸手指著門口某處“我撿了個捕獸夾子,放在門口了,我不在這裏,你也不用怕。。。。。。我會保護你。”
    我微微笑,頭腦卻慢慢昏沉。太累了。實在沒想到會是這樣的局麵。倘若不是還有個信念支撐著,怕是早就死過去了。腦裏亂得厲害,身上滾燙。恍惚看見祁歌在我麵前微笑,他伸出手喚我“殷紫,殷紫。。。。。。”他隱在層層疊疊的霧氣之中,明明近在咫尺,卻怎麼都捉不住他。“祁歌,祁歌。。。。。。”我的淚滴下來,隻是茫然的一聲聲喊他,“祁歌,祁歌。。。。。。”
    醒來的時候四周一色的黑。輕輕動動身子,小乙便立刻醒了。他在我懷裏。
    真是個傻孩子。看到我醒來,他一直緊繃著的神經鬆弛下來,竟撲到我懷裏哭了。我抱著他冰冷潮濕的身子,忽然想到了一個詞,叫做“相依為命”。這個傻孩子,為了幫我退熱,他將自己泡在冰冷的河水中,凍透了,再回來抱我。傻孩子,傻孩子。
    可我們兩個,究竟該怎麼辦?這是什麼地方?什麼年月?什麼世道?該怎麼擺脫眼前這困境?祁歌,你看,你看,你的殷紫將自己陷入了怎樣的絕境?
    整整一周,隻這樣的傷著、病著、忍著、堅持著。這荒郊野外的,人煙稀少,難道便要這樣悄無聲息的死在這裏麼?心裏冰涼,身子亦抖作一團。
    不,不要。祁歌,我不能這樣的放棄,不能這樣的等死,還有那麼美好的未來在等著我們,不是嗎?我們還要好好的相愛,愛一輩子。
    我不能放棄,無論如何都不能放棄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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