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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節字數:80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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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淩姐姐,你說你不是這裏的人,那你家鄉是哪兒啊?遠不遠啊,有空我可以去玩兒嗎,你還會回去嗎?為什麼你要找的人總是找不到了,要不要我請哥哥再幫忙加派人手啊,你不用客氣哦,我們。。。。。。額,哥哥."剛剛還唧唧喳喳宛如麻雀的人在看到門口佇立的挺拔身影後立馬噤聲,看得出,她對自己的兄長還是很有幾分忌憚的。
    “今天又去哪兒玩兒了,一身灰塵,去洗洗吧。等會兒要是玄看到你這個樣子,有你哭的。”俏歌兒的兄長自稱非語的人這樣對一臉小心的妹妹說道,故意板著麵孔,卻不難窺見,他對這個妹妹的重視。
    “知道啦,哥哥。那我先走了,淩姐姐,呆會兒見。”轉頭和淩落說再見,然後跑跑跳跳地走了。非語在她身後仿佛要出聲提醒的樣子,但最終還是無奈地搖搖頭。
    淩落以為沒自己什麼事,想要告辭離開,卻沒想到非語在她開口之前說話。
    “淩姑娘,我是來找你的,可否借一步說話。”
    說不驚奇是假的。不知道為什麼,淩落一直有一種感覺,那就是這個名叫非語的人並不喜歡她,雖然她不記得有得罪過他。但後來想想,就他這護妹的樣子,估計和俏歌兒脫不了關係吧。
    “好的,非語公子請。”
    他們最終到的地方是淩落房前的小院落,這裏環境清幽,而且平時不會有很多人來打擾。
    “我知道你要找誰?”甫一站定,非語就給了淩落一個重磅炸彈。
    一驚之下淩落有些跟不上節奏,也許是消息來得太快反而不敢接受。“你,你說什麼?我。。。。。。要找的人?”
    “是。”非語終於轉身直視淩落,表情淡淡,但淩落似乎從那中間看到了憐憫。
    “你要找的人,叫傾流,約二十五六的樣子,我說的可對?”
    淩落完全震驚了,因為即使是請玄傾幫忙尋找,但她實際上並未說過一點關於傾流的事情,因為沒有一個人曾經問過。而且她以為,隻要有畫像,其它的一切就不是那麼重要了吧。
    “為什麼,你會知道。”隱隱約約,淩落發現事情正向著一個她不熟悉的方向發展,而她無能為力。
    淩落的聲線有些抖,聽得出來是靠著很大的努力才保持的平靜。非語一時有些不忍,這樣看似柔弱實則剛強的女子的確最讓人心疼,所以那個人。。。。。。
    可是,再不忍心,有的事情也必須說清,否則耽誤的,不隻是一個人的人生。
    “你來這裏有一段時間了,市井間你聽到最多的人是誰?”沒有解決淩落的疑惑,非語提出了一個顯然與主題脫節的問題。
    皺皺眉,雖然不太了解非語的意圖,但淩落仍是仔細想了想,然後回答:“始君和當今天子吧。”
    “是。”她不太確定的話換來對方肯定的回答,淩落正想問這和傾流有什麼關係,非語又問道,“那你可知始君的名諱,又可知當今天子所名為何?”
    淩落猛抬頭,有些不敢置信地望著非語,臉孔刹時變得雪白。她不是十分聰慧的女子,但非語話中的暗示已經很明顯了,明顯到她即使想要裝作不知也不可能。
    “當今天子名為傾玄,”非語說道,然後一字一句,“而始君名諱則為——傾——流——”
    聽到這樣的話,淩落瞬間沒有反應過來,隻是死死咬住了嘴唇,瞳孔驟然緊縮。
    她知道,她知道玄傾的身份不是那麼簡單,就這外送內緊的護衛也看得出他來曆不凡。但她沒想到,他會是那個坐在最高處的人,是當時那對老夫妻口中的英明果敢的帝王。
    更沒想到,他的名字,本應該是傾玄,是。。。。。。
    傾流的後代。
    怎麼可能,明明是一起掉下了山崖,明明前後的時間不會有很大的相差,明明是說好要一起看以後每個日出日落的人,為什麼轉眼,就成了曆史中神聖的存在,成了自己傾盡一生,也觸摸不到的——遺憾。
    非語將淩落隱忍的表情看在眼裏,雖然一遍遍告訴自己沒有錯,與其懷著期望等待一個不可能等到的人,不如就此說清,斷了念想,也斷了情劫。但那樣巨大的,隱忍不發的悲痛,令他忽然不確定起來。
    “。。。。。。謝謝,公子的。。。。。。如實相告。”一句話,斷斷續續,破碎不成句子。但每個字節,每個發音,淩落都咬得很準,沒有絲毫含糊。然後她轉身,一步一步回到了房間,關上了門。
    房門被合上的刹那,非語看到一張慘白慘白的臉,還有黑瞳中的空洞絕望。女子的嘴唇被咬得和臉色一樣白,整個人仿佛遊蕩人間的魂魄,看不到一絲生機。
    到底是,太勉強了。即使知道她不是平常的女子,但終究,隻是平常的人。非語暗想。
    他準備離開給淩落以絕對的清淨思考,卻在回頭的瞬間看到走廊的玄傾。非語不知道他站了多久也不知道他聽到了什麼,但看他隱含怒火失望卻又竭力保持平靜的眸子,他知道,這個人,看到了所有。
    沒什麼好害怕的,他隻是說出了實情,讓一個人絕望一個人失望,但隱瞞總歸不是辦法。他知道玄傾對那個女子的執著,那甚至開始於他們認識之前。但他不能成全,不可以。不是為了他心愛的妹妹,而是一個帝王,不可能有這樣的弱點,那會讓他變得遲疑,變得軟弱,變得越來越不像一個王者。所以,即使被怨怪被懲罰,該說的話,都不得不說,那是作為一個臣子的責任,是作為知情者所應有的坦誠。
    非語以為玄傾會責怪,但沒有。他隻是很深很深地看了那緊閉的房門一眼也在轉身離開。步履穩健,卻淩亂。
    動了心,用了情,就算是自製的帝王,也終究逃不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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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玄傾,或者,我應該叫你傾玄,‘大泱’的皇帝陛下。”
    整整三天,淩落沒有走出房門一步,送到門口的菜一直原封不動,所有的人都很擔心,為那個終於絕望的女子。雖然相處不久,但即是下人也不由得從心裏喜歡這個人,她的身上有一種很特殊的氣質,就像是和煦的春風,溫暖人心。她麵對著被他們仰視的玄傾一派從容,麵對著被人看輕的仆役是同樣的溫和,她的眼睛裏,沒有高低貴賤,沒有高官平民,隻有人。
    所有人都知道,她在找一個人,一個一直都沒找到但將永遠找下去的人。但似乎她突然發現那個人真的怎麼也找不到了,於是放棄了所有的努力,連帶著,也放棄了自己。
    當她終於願意從那個房間裏出來的時候,所有人都看到她的改變,不僅是人瘦了,而是一種死寂,從靈魂深處散發的死寂的氣息。
    她梳洗了一番,然後找到在客廳等候她的玄傾。那個時候,她這樣跟他說話。
    “對不起。”玄傾,哦不,傾玄,滿眼沉痛地看著眼前仿佛變了個人似的淩落,除了道歉,再多的解釋也說不出來。
    “不,你沒有對不起我。”淩落搖頭,口氣很輕鬆,沒有一點嘲諷的味道。“你已經對我很好了,收留我,幫我找人,雖然隱瞞了真相,但你沒有理由告訴我的,畢竟,我沒有問過你。”
    她輕柔的語氣給了他希望,他試探著問:“你,真的不怪我。”
    淩落看到從來都是從容不迫的人突然用這樣不確定而希望肯定的口氣跟她說話,心中的最後一絲不甘也終於化為無形。
    “是的,不怪。”她說。
    傾玄剛緩了口氣又聽到身邊的人說。
    “可是,為什麼你會知道,我要找的人是傾流?為什麼你會了解我所有的事情?那個山上的老者,也是你的部署麼?”
    她輕輕地說,沒有絲毫責怪,似乎真的隻是想要弄清心中的疑惑,但睿智如傾玄,已從她的口氣中嗅出不同尋常的味道,一時不知怎樣回答。
    “不可以說麼?”淩落低頭,失望的語氣。“那算了吧。”
    “等等。”傾玄拉住準備走的人,然後又鬆開。
    隻是一瞬間的碰觸,他就再也難忘的美好。
    但理智適時回來,傾玄又回到淩落第一次看到時的溫和儒雅的樣子。
    “沒什麼,我,可以告訴你。”她聽他這樣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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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傾玄很高興,因為在他以為會永不被原諒的時候,淩落表現了她的心懷。她沒有怪罪,甚至她感激他給了一段有希望,知道努力的時光。雖然結局不是想要的,但過程已讓人無悔。
    得知他要回京祭祖的消息,她說她希望和他一起去。去看看傾流曾經在的地方,看看他一手創建的都城。
    一路上,淩落的樣子很正常,她仍然有禮貌地對待所有人,仍然和俏歌兒偶爾開些無傷大雅的玩笑,她的笑容一如既往的恬淡,她的麵容一如既往地柔和,仿佛那三天,隻是人們記憶的偏差,實際上不曾真的存在過。
    所有人被假象迷離了雙眼,除了非語,沒有人想到,不該正常的時候,太過的正常即是最大的不正常。
    非語不知道淩落想幹什麼,從他告訴她一切開始,他就看不懂她,但是他知道,越是風平浪靜,越是暗潮洶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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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終於來到這裏,淩落的心反而平靜下來。她曾經無數次設想,真的來到傾流的身邊,她應該抱有怎樣的心態。是喜悅,是責備,是黯然,是釋懷。
    她從很多人口中聽到了傾流的消息,雖然他們用的是她所不熟悉的始君的稱號,但一點一滴,都是傾流,是她心心念念,那麼久的人。
    她知道,他娶妻了,是一位溫柔而堅強的奇女子。
    她知道,他有了很好的後代,她甚至能從傾玄的行動中看到他的影子。
    她知道,他創建了一個國家,這個國家至盡仍然繁榮。
    她知道,他和她永遠地錯過,在時空的縫隙中永失對方。
    但她不悔,不怨,不恨,不是真的那麼豁達,隻是現在怎樣,都失去了堅持的意義。
    他們相隔的不是地域的遙遠,而是時光的阻隔,即使有心,卻再也不能相間。
    她不是很清楚當年傾流是怎樣的心情,她不知道他是否曾像她一樣瘋狂地尋找過她,但是她知道,他有想念過她,當歲月變遷,當華年不再,他曾在微熏的午後,執一支筆,記下曾經相處的點滴,還有他的,懷念。
    傾玄說,他是通過一個冊子,知道世上應當會有那麼一個人,很幹淨的臉,很溫暖的笑,很柔和的聲音,很清澈的眼睛。他可以很完整地背下那一個泛黃的小冊子上記錄的所有東西,包括她的樣子,她的愛好,她的習慣,她的任性,她的溫柔,她的調皮,她的體貼;她和他的相遇,她和他的相知,她和他的相愛,她和他的相離,她和他的相思。
    還有他的,輕輕的,輕輕的,想念。
    有些破損的紙張上是她有些陌生的毛筆字,但她依稀可以從中看到他硬筆字的影子,一樣的風骨,一樣的氣度。
    她小心翼翼地翻開一頁頁,溫習著他們在一起的點滴,本來有些模糊的過往倏忽變得清晰起來。原來不隻她一個人記得了,他,甚至比她記得還要清楚。
    她仔細而虔誠的模樣讓傾玄感到心酸,這一刻,他終於明白,即使不怪,她也終究不是他的。
    七歲時和非語無意中發現的這個小冊子,讓他認識了一個不一樣的女子,他沒有見過她,卻始終可以感覺到她,午夜夢回,他也曾看到她模糊的影子。雖然是前人的記憶,但他感覺得到那其中的甜蜜,他那樣地珍視,一度以為,那是屬於自己的回憶,發生在夢中,發生在他不知道的前世。但現實來得太快,他真的找到了冊中的女子,卻也終於知道那不是他可以把握的人。平生第一次失敗,他不知道怎樣描述那種心情。
    淩落的專著,和傾玄的失落形成對比,但她忘記去深想,將自己埋在虎疫的沼澤。
    傾玄在她的身後,靜靜地看,努力把她所有的動作都印入心底。他知道,從此以往,關於那次無疾而終的戀情,會是他一生再也不願提及的傷痛。
    在那之前,他帶她去皇陵,那個埋葬了戎馬半生,一統山河的始君的地方。
    看到淩落進去,他就走了。譴散駐守的侍衛,他們看到從來都平靜淡然的帝王,突然有了和煦溫暖的笑意,就像是小孩子得到最想要的玩具,那樣純真且無暇。
    皇陵的深處,淩落一個人向前走,步伐均勻,腳步聲有規律地在裏間回響。她不曾害怕,因為這裏埋葬的,是傾流。
    再往前,淩落看到兩個並排的棺木,在奢華而空曠的墓室的正中整齊地擺放在一起。她知道,那是傾流,和他的妻。
    淩落一步步往前,登上台階,來到那兩個棺木前。她知道皇家的人的屍身是會用專門的藥物處理,所以即使過了百年,她也可以看到那人曾經的容顏。她曾想當他死去時是不是滿頭白發,一臉皺紋,就像他們曾設想過的老時的情景。
    然而水晶的棺蓋下,她隻看到一個女人佼好美麗的臉,另一個,分明是
    衣冠塚。
    如果傾流不是如史書中所說葬在此處,他還能夠去哪裏。他一生路盡,難道不是最想和愛妻死而同穴麼?
    即使口中再怎樣不介意,都無法解釋心中的一點堵塞。雖然想要他快樂,隻要偶爾可以想到自己就好,但真的想到他和其他人其樂融融的樣子,仍然感到心酸。
    俏歌兒曾說,始君對他的妻子很好了,即使是在她早早去世的情況下,也再無續弦,一個人孤獨終老。不是愛她的話,何以做到這一步,但現在的情況怎樣解釋,難道錯過了時空,現在連她再想見一麵的要求都那樣艱難麼?
    沿著原路,淩落走出來,外麵空蕩蕩得沒有一個侍從,她知道是傾玄怕她麻煩特意的調遣。
    真的很像傾流了,果真是他的子孫。對一個人的好就像和風細雨,不會如飛蛾撲火的激烈,卻最適當地打動人心。
    如果不是那樣的錯過,該多好。
    淩落拿出放在胸口的小冊子,一遍遍摩挲,似乎這樣就能平靜,就能感到那個人的氣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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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沒有人知道,淩落最後去了哪裏。送她去皇陵,成為傾玄和她最後一次相間。雖然失落,但總已釋懷。
    傾玄記得淩落跟她說,她曾經夢到他,在一個本應隻有傾流的夢裏。她看到傾流的臉突然變成他的,一個淺淺的酒窩,帶著孩子氣的執著。
    然後他再笑,是她熟悉的樣子。他終於知道,努力那麼久,期盼那麼久,他在她的心裏終於有了一點點位置,即使最終的結局,仍不是最初的希望。
    但,夠了,已經夠了。
    真的夠了。
    半年後,傾玄迎娶譽王之妹——俏歌兒,空置許久的後位終於有了人。
    那個時候,俏歌兒很開心,大紅的胭脂也描繪不出她那個時候因為喜悅而越發美麗嬌俏的臉,隻是可惜,她很喜歡的淩落姐姐,最終沒有出現在她的婚禮上。
    傾玄是一如既往的溫和從容,帶著和煦的微笑挑開了大紅的蓋頭,埋葬年少時的甜美期盼。或許多年以後,他會和先祖一樣,寫下那個時候的心情,但他不知道那個時候,他是不是還像現在一樣,深刻地記得,即使忽略,卻橫亙心頭。
    那樣的女子嗬。。。。。。
    整個婚宴中,唯一清醒的是非語,他本來應該為妹妹得償夙願而欣喜不已的,但他不自主地想起那張慘白無神的臉,該揚起的嘴角怎樣也到達不了應當到達的弧度。
    所有的人都很開心,除了她。
    其實他不該記住她的,或許不是最該記住她的人。但是那樣脆弱卻強裝堅強的模樣,再也看不到了吧。
    她走的時候他知道,是他悄悄為她開了城門,目送人離開。沒有人知道她會去哪裏,但他想,哪兒都一樣。
    哪裏都不是家,哪裏又有什麼差別。他能夠明白她的心情,天涯咫尺,永不再見。
    說到底,還是命運的玩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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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最後的最後,淩落回到了初來時的小山坡。沿著記憶的道路回溯,她又到了那個曾經住過半年的時間。
    但是,當初悉心照顧她的兩個人,已不在這裏。
    淩落推開古老的木門,聽到它的聲音,在空曠的山林裏更顯寂寥。
    屋裏很整齊,保持著她離開時的樣子。隻是,厚厚的灰塵掩蓋,還有久未住人而特有的潮氣。
    不該希望的,當初他們那樣奇怪地收留自己,就應當接受他們現在離奇地消失不是嗎?
    終究隻是陌生人,怎能渴盼他們一直在原地等待呢?
    就連曾經那麼相愛的人,在時空的阻隔下,也隻得各自蒼老,永生不見不是麼?
    但是。。。。。。
    真的什麼
    都不剩下了嗎?
    淩落把屋子整理了下,恢複成她所熟悉的樣子。躺在冷硬的床板上時,突然覺得不太對勁,心裏有什麼東西呼之欲出。
    她起身,掀開被褥,看到鏤空的床下是一個虛掩的木箱。
    打開,是陳舊的戰袍,依舊鮮豔如火的顏色。
    突然間有些明了,卻更添茫然。
    他們,是誰的手下,守在這裏,又是為了誰的使命?
    一夜無眠。。。。。。
    ————————————————————————————————
    當清晨的第一聲鳥鳴響起,淩落睜開毫無睡意的眼睛,利落起床。
    有些東西不去尋找,永遠也不可能明白。她有預感,她要的答案,在這座山裏。
    傾流的“失蹤”,老夫妻的身份。。。。。。
    冥冥間,有什麼在指引著她走向第一次掉落的地方,她和傾流錯過的地方。
    那裏的湖水仍然清澈,因為秋天的關係,比最開始淺了些,但清亮的顏色不改,反射著慵懶和煦的日光。
    周圍的樹不再是青翠的綠,變成滄桑的黃。落葉翩躚而下,有的落入水中,有的靜靜地在地上,等待下一世的輪回。
    一如她的心境。
    那時隻是心心念念找到他,沒設想過結局。
    等到碰得頭破血流才終於明白,真正想要的答案最開始就在手中,隻是忽略掉了而已。
    在湖的周圍轉了很久,發現一個隱秘的山洞。
    繁密的枝椏掩蓋著它,如同最忠誠的護衛。
    淩落徒手擋開,幹枯的樹枝劃破表皮,她沒有看,徑自走了進去。
    裏麵的視野很開闊,完全不似外麵的狹仄。通風很好,有點點光,應該是被人開發過的模樣。
    越往裏走,越緊張,就像當初一個人去皇陵時的感覺。雖然沒有皇陵的奢華宏偉,但這個小山洞給她的感覺,更加溫馨。
    突然明白了什麼,淩落輕輕笑了,腳步不停往裏,尋找原始的依戀。
    路的盡頭,是一個很大很大的山洞,很美。
    冰雪在裏麵終年不劃,晶瑩剔透,恍若水晶。
    淩落有一瞬間的驚訝,就像是勿闖仙境的凡人。
    她在牆壁上看到自己模糊的影象,還有冰霜凝結的美麗的花。
    然後她朝一個方向走去,因為她看到那裏有張四四方方的寒床,床上有個人,而那個人的身形,她是那樣陌生而熟悉。
    她一步一步走,嘴角的笑容越發鮮明,但淚水卻如同斷了線了珠子,不停地往下流。
    是微笑著流淚,還是流著淚的微笑,她已經不是那麼在意。就像她也分不清此刻的心情,是得償所願的欣喜,還是永失吾愛的沉痛。
    再怎樣告訴自己,不可能在一起的事實,但總會悄悄希望會有奇跡發生。
    這一刻,夢境破碎,現實的帷幕拉開,她一個人在台上
    微笑著
    淚流滿麵。
    傾流,傾流。。。。。。
    她在心裏叫著那個人的名字。
    “我找了那麼久,原來你一直都在這裏。原來我們曾經隔得那麼近,而我卻遠遠地跑開尋覓,是不是笨得要死。你老說我聰明,你看,哪裏聰明了?連你在哪兒,也是現在才知道。如果一開始就找到你,你說多好,不會碰到那麼多人那麼多事,不會曉得你在另一個國家裏締造的傳奇。
    “你總是那麼優秀,即使是在一個完全陌生的國度。
    “你總是會吸引那麼多人的目光,包括伴你的妻子。
    “其實我不是那麼嫉妒,我隻是羨慕,她有那麼長的時間,用來陪伴你。
    “即使隻是一天,也像是一年,一輩子的,幸福。”
    淩落的手輕輕撫上麵前人的臉頰,小心翼翼的樣子就像嗬護最脆弱的珍寶。
    他的樣子,沒有變,仍然是當初的俊美。
    除了眼角唇畔隱隱的細紋,除了兩鬢班白的發,除了那雙不再睜開的眼,一切的一切,和記憶中的,一模一樣。
    他的笑容,還是很溫和,如同初見時一般,和煦,仿佛威風。
    壓在心口的石頭在見到這個笑容的時候突然不見了,一切仿佛回到過去,她起床後偷看他睡覺的樣子。
    隻不過哪個時候,他總會壞心的裝睡,等她走進,再突然一把把她拉進懷裏。
    兩個人的交往,一直很純潔,除了親吻,擁抱,偶爾打鬧,什麼都沒有。
    找不到傾流的時候,淩落也曾經後悔,哪怕有一次,最近的貼合,該多好。
    但這個心情,此時,也神奇地停止了。
    突然覺得,隻要兩個人在一起,不管時間,空間,不管別人,不管失去了多久,不管是否說話,是否擁抱,隻要這個時候在一起,什麼,都是好的。
    淩落靜靜躺在傾流的身邊,寒床散發的冷氣驅散著她的體溫,她把頭靠在身邊人的肩膀,仿若未覺那陣嚴寒和僵硬。
    她和他錯過了那麼久,終於在一起。
    這個時候,曾經掛心的關於他為什麼會和別人在一起的困惑也消失不見。
    就像是烏雲過後的天空,雲淡風清,什麼都不再留下。
    隻要兩個人,在一起。
    隻有兩個人,在一切。
    人生若隻如初見。。。。。。
    淩落微笑閉眼的時候,再次想到這句詩,然後朝著身邊的人再近一點。
    她和他的初見,在她不知道的時候。
    但她記得的初見,是她在他的懷中,安心地睡了整個下午。
    那個時候多年輕,多好,有無盡的時間可以揮霍,可以錯過。
    但這次不可以,她要在他的身邊,時時刻刻,寸步不離。
    因為他等了這麼久,一個人等了這麼久,現在換她陪伴,一切都會好的。
    一切都會好的,隻要兩個人。
    淩落口中念念,清亮的眼完全閉上,顫抖的睫羽完全合攏,安心地靠著身邊的人。
    洞裏麵,湮沒了所有聲響,回歸最初的寂靜。
    冰雪雕鑿的牆麵冷冷反射著微光,白霜堆砌的蓮花靜靜地生長。
    仿佛什麼都沒有發生。
    什麼都沒有
    發生。
    ————————————————————————————————
    時光淹沒了過往,空間阻隔了相望。
    當一時錯過,一世落寞,成為午後平靜的回味,我們終於相信,愛與不愛,原本隻是一線。
    錯過了時空,愛戀卻不會錯。
    我終究會找到你,你終究會找到我。
    命運翻雲覆雨的手啊,死亡了身體,摧毀不了希望。
    隻要我在渡河時,眼睛永遠朝著你的方向。
    隻要你在等待時,目光永遠追隨我的地方。
    我們終將相遇
    時光之外
    宿命以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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