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風撫過她的劉海，露出光潔的額頭。
    黑色的眼專注望向前方，配合著她做出的一流水準的劍道攻擊姿勢，儼然帥氣無比。
    眼前的百合子，突然無比陌生。
    “噌。”劍拔出鞘的聲音，連雅這個劍道高手都來不及看清楚，百合子赫然衝到了女鬼麵前，一刀劈了下去。
    水袖如雲展開，擋住了這狠厲地一擊，女鬼皺著眉頭，青絲逐漸飛揚開來。
    百合子去勢不變，甚至拿刀的手腕都沒抖一下，淩厲劃出一道半弧。有幸知道這劍法的威力，女鬼潛意識地退了一步，待她醒悟這隻是虛晃一招，百合子已然站到了月的身邊。
    “你要幹什麼。”在雅聽來，女鬼的聲音居然有那麼一點緊張。
    揚著嘴角，劍鋒隨意地擱在月的肩上，離細白的喉嚨僅僅差那麼寸毫，百合子反問道：“你猜呢？”
    看著那閃亮的劍刃，女鬼隻覺眼皮一跳，像被它燙了似的。
    “緋……”
    “藏了那麼久，還是讓我找到了……嗬嗬，這都多虧了昨天的地震，你說，是不是老天也在幫我啊。”百合子俏皮地眨眨眼。
    “我怎麼知道。”跟著百合子一起笑起來，女鬼一改方才的猙獰凶狠的樣子，淺淺彎起的眼角純淨無比。
    “哎呀，我要是你一定笑不出來，他還在我手下呢。”提醒似地晃晃劍尖，女鬼的臉一下子變了色。
    變了臉的同樣還有雅。
    好吧，他不想知道為什麼百合子突然變得那麼厲害，也不想知道她和女鬼的淵源，但他隻想搞清楚她為什麼拿把劍在月的脖子邊晃來晃去~！
    “百合子，你瘋啦？！”
    “閉嘴！”一個凶狠的眼神殺過來。
    ……好像我跟她有仇似的……
    “哦，你是打算跟我拚命啊……果然是薄情的女人”涼意如煙似霧慢慢籠罩屋內，百合子慎重地盯著女鬼，而後者氣紅了眼似的咬得嘴唇出血，一頭黑發如瘋長的藤蔓般張牙舞爪地漫延鋪展，然後突然像巨型八角蜘蛛伸手捕食那樣，迅速地朝百合子衝殺而來。
    雅覺的自己眼前的一切比電影還電影，因為她看見百合子不慌不慢抬起武士劍，然後雙手緩緩握劍，唰地急速出招。
    “亂、亂花斬……”幾乎是一瞬間，雅就認出那劍法，華麗不失迅捷、剛毅不失灑脫，甚至有那麼一點點柔美，帶著起伏的舞蹈般明快，劍光錯落間如同梨花紛飛蘆絮飄散。
    吧嗒吧嗒……
    大珠小珠落玉盤的響落，抬起頭，落紅墜了一傘。
    今年的櫻花謝的特別早。
    收了傘，伊滕雅站在樹下，聽著不遠處集市裏傳來的嬉笑，輕輕吸氣。
    好香——然後聞到更為芬芳的事物。
    其實，第一眼看見的，並不是白。
    身後的木麵拱橋發出嘎嘎的木屐聲音，有女孩子沁人的的聲音：“哥哥，快來。”
    轉過頭就看見了她，長到嫋娜腰肢的黑發擺動著，像她眼底笑渦的笑意那般蕩漾開來。細長的眉，小巧的鼻子，一口櫻紅恰點的唇，包裹在粉紅色和服裏的起伏曲線和露在外麵的白嫩手腕。
    很動人。
    但不及舉著傘追上來那人耀眼奪目。
    “百合子，不要跑那麼快。”目光隨著竹骨傘下纖長的五指下到白底綴花的絲綢外衣，移轉到他柔軟的，仿佛細小毛筆勾勒的麵廓上，流連不已。發被綢帶自額前係到腦後，卻還有些頑皮的細絲落下來，在眼前搖擺，而他的眼似這二月帶水的花，一點一點，漣漪無限…鼻是如玉的精致，微微綻開的飽滿粉紅的唇是一隙花苞帶著誘惑色彩的花蕊……怎樣的人嬌媚到令人渴望到胸口都開始窒悶，怎樣的人俊傲到無法忽視那一舉一動翩然帶起的雅韻？、
    身邊再沒多餘的畫麵，我微微向樹後隱了隱，繼續欣賞著比春花更難得的景致。
    “嗬嗬。”
    “傻丫頭，笑什麼呢。”
    因為離得不遠，竟連他們的對話都聽得見。
    女孩子拉過哥哥，湊在他耳邊說起了悄悄話。
    總覺得她還向我這裏望了一眼。
    突然，那個漂亮得不識人間煙火的男孩子便向我這兒看過來。
    他的睫毛抖了抖，而我隻覺像一朵塵埃一樣，墜落了。
    “嗬嗬，我家哥哥可不是女孩子，大色狼——”
    叫百合子的女孩像保護自己珍貴的東西一樣把男孩往身後推了推，阻斷了我們相望的視線，藏住了那張寵溺帶笑的麵孔。
    “百合子小姐，我知道你哥哥是男孩子。”我故意咬重男孩子兩字。
    那人微微露出的耳朵紅了。
    “知道就好。”嘟著小嘴，恨恨地對我一瞪，她急忙拉著男孩往回走。“登徒子。”
    不知道為什麼，我突然笑了。
    “女孩全名叫博原百合子，而男孩是博原家的嫡長子，聽說大名大人六月就會幫他舉行冠禮。”身後屬下突然湊上前來，驚醒了我。
    “……挺漂亮的孩子。”
    “主人不要小看他，雖然年紀小，但他的劍道卻是大師水準了呢。”
    “佐佳，你這不是長他人誌氣麼？”
    “……”
    “他的名是什麼？”我打開傘，閉目傾聽著花朵掉落到頭頂的樂章。
    “白。”
    屬下回答道，然後再也沒有多餘的聲音。
    “看你的樣子，想起什麼了？”趁打鬥的間隙，百合子輕喘著氣把月拖到雅的身邊。
    “我是…伊滕雅？”不確定不置信地問。
    “呦，知道自己是誰了？”百合子斜覷他一眼。
    “…看到那個劍式，然後不自主地……你怎麼和第一次見麵差那麼多啊……”不敢想象那時候可愛美麗靈秀的女孩子就是跟自己相處那麼久的百合子。
    “第一次見麵？”百合子困惑地皺攏眉，“是秋祭麼……因為不是很喜歡你，所以記不清了……”
    “不喜歡我？為什麼？”好歹你親親熱熱地喊了我二十多年的表哥呢。
    “現在的我不是日常生活裏你認識的那個表妹，我隻是幾百年前的百合子。”難得手握利器的女人還算耐心地解釋起來。
    “幾百年前的百合子不是現在的百合子麼？”
    “…總之，人死了投胎後，就不再是幾輩子前的自己了。”
    “那你現在是…”雅覺得自己有點暈。
    “肯定是鬼了啊，不然就是完全的現在的百合子了！”
    “你？鬼？”指著百合子的手指都有些抽搐了。
    腦門一跳，“不然你以為一個普通人百合子打得過那個臭婆娘？”
    最後三個字一出口，雅覺得整個房間都像降了幾個氣壓。
    “百合子，為了你的哥哥，你不該劈了伊滕雅麼。”女鬼強笑說，但是雅看得出她眼中強忍的怒火。
    聽聞此言的雅顫了顫。
    百合子的哥哥，是記憶中那個叫白的少年麼？
    等等，白，博原白？
    不是吧！
    雅這才意識一個問題，自己居然和曆史中赫赫有名的人物扯上關係！不對，自己不是伊滕雅麼？那自己不就是伊藤世家的創始人？根本也是赫赫有名的人物？
    這究竟怎麼一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