枯葉蝶
    隻有一個聽起來淒美而又形象的蝶的名字而已。
    （一）
    見到尹辰陽的時候，梔子的心疼了一下。
    梔子將車停在樓下，蕭蕭粉藍色的電動停靠在小區綠化帶的一角，車把白生生的，反著正午的太陽，有些刺眼。已經回來了嗎？
    她抬頭望望，二樓的窗戶開了，陽光透過，打在拉開的窗簾上，落出一串淺白的斑點，不斷搖曳。陽台上擺了一盆梔子樹，翠綠的耀眼，說也怪，梔子養它很多年了，卻從未見它開過花。
    梔子眯著眼，有點倦意。剛上完體育課，她的嘴角有些發白，被牙齒咬出一道淺淺的印痕。寶藍色的運動褲直垂下來，沒有一點褶皺，襯得腿很修長。梔子露出一點笑，有點兒自戀的盯著鞋尖，半天才摸索出鑰匙。
    蕭蕭和另外一個人在看電視，互相挨在一起，他們看起來很幸福。似乎是聽到了聲音，他們轉過頭來。她看到了他。有種針紮的感覺。
    “梔子！”蕭蕭跑過來抓住她的手，她笑起來的時候右邊有個小酒窩，很漂亮。“我跟你提起過的，尹辰揚，我男朋友。”蕭蕭臉有些微紅，語氣中透著幾分自豪。她從來都是這樣，梔子想。
    男孩兒不知什麼時候站了起來，仿佛打量了她很久。“你好，蕭蕭一天到晚總是把你掛在嘴邊，我都有點吃醋了。”尹辰揚走過來。
    梔子看了他一眼，冷冷地。卻轉身走近她房間，沒有多說一句話。
    梔子把窗簾拉好，繾綣在床上，不想再動彈。
    梔子心裏涼冰冰的，有絲藍色的火苗竄上來，她把牙咬得很緊，眼睛盯著門一動也不動。客廳很快響起了他們離去的聲音。梔子走下床，輕輕撥開窗簾，看到尹辰揚帶著她離去的背影。
    嫉妒像一條毒蛇遊離在梔子的身體裏，時起時伏，一刻也沒有安寧過。
    梔子其實很討厭蕭蕭，但她早已習慣了這裏。大一下半學期，她從學校宿舍裏搬出來，看到了一張找合租室友的廣告，便住過來。梔子的行李很簡單，那天蕭蕭自告奮勇地讓家裏的司機開車幫她搬東西，可是她不知道，從一開始，她便刺傷了梔子。
    蕭蕭，應該算是那種典型的有錢人家的小姐吧。漂亮，單純，脾氣很大，喜歡一意孤行。離開家庭，他們沒有任何在社會上立足的資本，可是父母給了她一切。梔子有些鄙夷的想著，一絲悲哀襲來，穿透她的身體。
    尹辰揚的樣子又出現在她腦海中，很高的個子，確實有如傳說中的帥氣，他笑起來的時候有陽光的味道，掃到身上很舒服。她不太喜歡這樣的男孩子，他們常常自以為是，又太過張揚。可是她無法忽視他。他是蕭蕭的。為什麼！
    一隻抱熊被她扔出去，砸到牆上。蕭蕭晚上總會偷偷抱著它摸到梔子床上，以怕黑為借口賴著不走，卻被她當作了一種許諾的信號，久而久之，這隻熊便留在了這兒。
    梔子打了個冷顫，理了一下情緒，把那隻熊拾回來，抱著，像蕭蕭那樣，縮回床上。
    為什麼呢。為什麼她想要什麼就會有什麼，為什麼人一生下來就注定了這樣那樣的差別。為什麼老天如此不公平呢？她什麼都是最好的，甚至連男朋友都超過所有人。
    （二）
    蕭蕭回來的時候，梔子早就睡了。蕭蕭看著她，手指掠過她的長發，有些心疼。梔子是她的夢。瀟灑，獨立，可是梔子，為什麼總也快樂不起來呢？
    從來沒有見過梔子的家人，也從未聽她說過家裏的事。她像一朵綻放在黑夜中的蓮，異常絢爛卻又孤單至極。梔子不會笑，從不參加集體活動，沒有任何特別喜歡或者特別討厭的東西，蕭蕭曾試圖靠近她，她認為自己可以融入梔子的生活，可是她錯了。因為從頭到尾，參加表演的隻有她自己而已，像個小醜。蕭蕭有些厭惡的掃了一眼鏡子，那裏麵映著自己紅撲撲的臉。
    不小心，梔子醒了。她看起來疲倦極了。
    同樣是受人關注的女孩子，她太耀眼，而她太冷淡。
    “咦！醒了麼？”蕭蕭站起來，把窗簾拉開，綠底白花，它看起來肅靜極了。這是她們一起去買的，當時梔子看了一眼，說就它吧。太陽的光已經變得圓潤，一點都不刺眼，紅彤彤的，像個鹹蛋黃。不知道咬一口能不能滴出油來，蕭蕭笑了。
    轉頭的時候，梔子正在換衣服，她所有的內衣都是鵝黃色的，蕭蕭對此不解極了。梔子的皮膚很白，有些晃眼。蕭蕭經常會羨慕地看著她，一副花癡的樣子。
    “天哪！又是這個色。”蕭蕭像往常一樣擺出無奈的表情“你不會，是隻有這一件內衣吧……”她誇張的吐著舌頭。
    “因為很冷”梔子把衣服換好，將紮了一天的頭發散開，披下來。“這個色很溫暖”
    “那應該穿紅色的才對啊！”
    梔子轉過頭來，一臉看瘋子的表情。
    還是和往常一想，梔子匆匆吃完飯，出去打工。
    蕭蕭的眼睛一直看著她，發現沒有什麼異常。今天尹辰揚來家裏，被她撞到了，不會誤會了什麼吧，蕭蕭臉上又跑出一片緋紅。
    梔子看在眼裏，不去睬她。
    梔子出門了，蕭蕭一個人蜷在沙發裏，感覺有點兒孤獨。電視開著，卻不知道在放什麼，她把所有的燈都打開，天已經完全黑了下來。而她，是真的怕黑。蕭蕭也說不出來當初為什麼要搬出來住，也許隻是覺得，該長大了。
    可是蕭蕭很孤獨。
    每個人都把她當作大小姐般看待，她們的眼神中總有種火，灼得她渾身不自在。可是梔子看她的時候眼睛是平靜的，很少可以從她的身上察覺到感情。她們同樣是被排除在圈外的人。她以為自己了解她的。
    （三）
    梔子回來得比平常要晚一些，蕭蕭站起來為她煮麵。她隻會煮麵。梔子一般都不怎麼吃，“我怕發胖”她經常會這麼說。可是蕭蕭依然天天等她，這種感覺很幸福。
    蕭蕭拍著圓滾滾的肚皮爬上床，可能是吃的太飽了，怎麼也睡不著。“梔子你睡了嗎？”蕭蕭靠過來，貼近她。
    “看來是睡著了呢。”蕭蕭盯著她的臉，顯得很失望。“你覺得辰揚怎麼樣呢？你覺得他喜歡我有我喜歡他那麼多嗎？你說……”梔子翻了一下身，將她抱住，繼續睡。蕭蕭安靜下來，不一會兒，也睡著了。
    尹辰揚，這個名字又一次刺痛了梔子。她並沒有睡著，隻是不想說話。那個名字像蠱一樣不斷折磨著她的耳膜。
    “為什麼蕭蕭可以輕鬆擁有的東西，我卻拚了命也得不到？”梔子看著她，那隻熊隔在她們中間，看起來討厭極了。
    梔子輕輕推開她，下床，月光中梔子花樹顯得很美，有一片葉子黃了。她把電視調到靜音，客廳裏隻有一片幽幽的藍光，靜謐極了。裏麵播著一個很老的片子。男主人公在痛苦中掙紮著，“tobeornottobe，isaquestion。”他說這話的時候，悲哀而堅決。
    梔子看看臥室，寒意從頭到腳。
    Tobeornottobe，isaquestion。
    （四）
    梔子沒想到會這麼快再碰到他。
    走在路上的時候，她老遠就看到了尹辰揚。一個人，渾身濕漉漉的，因該是剛從球場下來。他也看到了梔子，便笑著跑過來。他跑步的時候，有風一般的感覺。陽光透過樹蔭直瀉下來，在地上落下斑斑稀疏的影子。
    “又見麵了，昨天走的太倉促……”
    梔子隻是輕瞄了他一眼，像看陌生人。她仍不緊不慢地走過去，馬尾輕躍。他站在那兒，有些失落，還有點兒不知所措。
    有絲笑意悄悄掠過梔子的嘴角，又很快被掩回去。她很了解像他這樣的男孩兒。一般女生遇到這種機會是不會錯過的，可是梔子知道，要怎樣才能抓住他的心。
    “喂！”尹辰揚跑上來，“你很討厭我嗎？”
    梔子搖搖頭，忽然停下來。“這樣會感冒。”隻輕輕一句，她又甩開他，走了。
    他站在原地，忽然有種暖暖的感覺。
    他們後來遇到過很多次，蕭蕭在或者不在。她還是淡淡的，不近也不遠，梔子知道自己該怎麼做，在什麼時間。
    蕭蕭馬上要過生日，由她爸爸買單，為那一天她請了很多人。
    梔子不喜歡熱鬧，他們的飯局她從來沒去過，人們會覺得她太冷漠，有些看不起人。隻有梔子知道，她沒有錢可供自己揮霍，也許隻是出於一種單純的自卑。蕭蕭請客的時候，梔子也有過去蹭飯，在旁人看來，她們的關係很不錯。但她知道要怎樣去保持這段距離。
    她知道蕭蕭並不喜歡他們，但她必須做足麵子。就像她自己，明明很討厭這樣，卻仍要給她麵子。不論你喜歡與否，人都是這樣，隻有麵具與靈魂。
    明天尹辰揚也會去，那是當然。
    熱氣滿散開充滿整個衛生間，溫熱的水流在身上，有一種奇妙的感覺。
    梔子把手伸向對麵的鏡子，將上麵的水汽抹掉。她看到自己的身體。
    皮膚微微發紅，有些消瘦，鎖骨突起著，很漂亮。梔子有些不滿的看著自己的胸部，似乎小了些。太瘦了也不會招人喜歡。水嘩嘩的流著，順著頭發落下，滑過腳踝。
    第二天是周日，大家都沒課。蕭蕭一大早就把梔子從床上鬧起來，床尾堆著很多衣服，像一座座小山。
    “梔子，你說我是穿哪一套衣服比較好？”蕭蕭一手拿著一套，脖子夾著的衣架上還掛了一套。梔子揉了揉眼，走出臥室，開始洗漱。
    做完家教回來，蕭蕭已經出去了。梔子坐在試衣鏡前，久久盯著自己。她大概能猜到蕭蕭會穿什麼樣的衣服，尹辰揚曾說過他喜歡綠色，那是個太過於單純的女孩子。
    梔子把頭發重新束起來，路出修長雪白的脖子和一條極細的銀鏈子。梔子把原本的淡妝全部洗去，素麵朝天。她想給蕭蕭給所有女生一個對比。梔子很明白自己適合什麼，她打開衣櫥，拿出一件中長袖的白T-shirt和條綠色長裙。整個人看起來純潔極了，很冷，像雪。在一群濃妝豔抹的怪物中，這樣對他，似乎更有吸引力。
    梔子的衣服並不多，但都很適合她。它們基本上都是梔子用幾十甚至十幾塊錢淘來的，她懂得怎樣將它們穿出自己的風格並讓人看不出它的價格。但是鞋卻一定要好，她曾省吃儉用很長時間去換回一雙雙近乎天價的鞋子。女孩子都是虛榮的。梔子挑出一雙板鞋，沒有穿襪子。整個人看起來有些像中學生，幹淨而單純。
    梔子又在鏡子前站了好久，天有些晚了，蕭蕭的短信已經來了好幾個，她看看表，走出家門。
    是時候了。
    一起都如預料的樣子，那晚，尹辰揚就那麼靜靜地看著她，昏暗的燈光灑在他們臉上，空氣裏彌漫著一絲曖昧。
    一向不喝酒的蕭蕭，爛醉。
    尹辰揚背著她，梔子走在他們旁邊。都沒有說話，蕭蕭已經睡了，經過剛才的折騰，她沒有力氣再支撐下去。
    他把她放在床上，熟睡的蕭蕭，像個嬰兒，沒有了大小姐的一切驕傲與討厭。他抬起頭，看到梔子站在門口。他站起來，輕輕關上門，隨她到客廳。
    尹辰揚從後麵環住她，沒有遇到一絲反抗。
    那個吻長的綿延，他們站在那裏，先是輕輕的，後來越來越強烈，像是心在淪陷。梔子忽然停了下來，猛的推開他。尹辰揚愣了一下，尷尬地笑了。他頓了頓，走出去。
    梔子癱倒在沙發上。
    比她預想的還要快。
    （五）
    尹辰揚走在路上，夏天就連風都是熱的，吹在身上，很輕。
    蕭蕭今天為什麼會喝酒，他比誰都清楚，他是故意的。
    他不喜歡她的脾氣，太單純，甚至幼稚。當初從很多女孩中挑中她，一半是因為家庭，而另一方麵，他可以很好的掌控她，遊刃有餘。那個叫梔子的室友，他曾觀察過很久，那是個很好的武器，用於對付蕭蕭的公主病。
    他看得出，她喜歡他。
    他現在必須讓蕭蕭明白，自己還不完全是她的，他隨時都有可能走掉。如果她再這樣任性下去的話。
    會變得很有意思吧。
    蕭蕭一直睡到中午，中間她吐過一次，梔子忙的很慌亂，像個犯錯的孩子。
    醒來的時候，蕭蕭盯了她很久，梔子看上去很累，一直都沒有睡的樣子。她們不再說話，梔子知道，冷戰來了，她的心有點痛，沒有想象的瀟灑。
    這樣很多天，她們看上去沒多大變化，可是彼此都知道，那種孤獨，又要開始了。
    晚上打工的時候，梔子有些心不在焉。餐館的門被推開，一群大學生湧進來，很吵。她看到了尹辰揚，夾在人群中，依然很耀眼。梔子盡量離他們遠遠的，最近她心裏有些亂。
    那天確實很亂，在一片嘈雜的吵鬧聲中，梔子被開除了。
    很胖的一個中年人用手攔過梔子的腰，她抓起一杯啤酒，潑的毫不猶豫。要不是老板出來調解，真的會打起來。尹辰揚的人攥著拳頭，在和那些大人對峙，梔子忽然劃過一絲傷感。
    回家的途中，有一條很深的小巷，路燈渾渾噩噩，打在地麵上，有些恐怖。梔子走著走著，猛地蹲下，就哭了。也許隻有在沒人的時候，才可以這樣吧。梔子的眼淚是沒有聲音的，很輕，她蜷在那裏，像隻小貓。
    尹辰揚從後麵走上來，從剛才一開始他就跟著她。燈光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長，有點兒模糊。他也蹲下來，突然有一陣心疼。原來，這才是她啊。
    梔子把頭從胳膊裏抬出來，大朵的淚水含在眼底，尹辰揚幫她擦幹，他知道自己動心了。
    蕭蕭已經搬回了自己的臥室。梔子看看那張床，沒有了那隻大熊的霸占，顯得空落落的。她知道自己已經達到了目的，一切都該結束了，可在梔子心裏卻似乎有些不舍。“我到底是在幹什麼呢？”她的嘴唇又被咬出一道細痕，牙齒鬆開，很快就恢複了血色。
    旁邊的屋子裏出現摔東西的聲音，像是手機。他果然這麼做了。蕭蕭跑進來，眼睛紅得很厲害，像個破碎的洋娃娃。
    “你們怎麼可以這樣對我！”
    “對不起……”
    “對不起什麼？一個是我最愛的人，而另一個卻是我最好的朋友。”蕭蕭撇起嘴角，似乎笑了。接著她忽然頓住，沒有了表情，“你是，故意的。”
    梔子輕輕瞟了她一眼，“是”，回答的不留餘地。這一天，原來是這麼來的啊。
    “你不要用這種眼神看我！你不配。”
    梔子閉上眼，等著她的巴掌落下來。
    然而過了很久，卻聽到撲通一聲，是蕭蕭倒下來的聲音，抱著她的腿。“求你了，把他還給我。你不喜歡他的對不對？求你了梔子，還我……”她第一次在她麵前，哭得像個孩子。沒有尊嚴，也沒有了驕傲。
    梔子忽然覺出了一絲報複的快感，可也許隻有她自己知道，那種感覺有多令人心碎。
    其實她隻是想發泄一下，其實，她並不想傷害她。
    蕭蕭退掉了房子，搬回家，因為忽然間，她發現自己長大了。
    （六）
    在同一天，梔子以同樣的方法，丟掉了尹辰揚。
    他本來以為，隻是用分手來嚇嚇蕭蕭，然後他們會像從前那樣，她會更懂得珍惜。隻是沒想到，現在他完全走錯了。
    蕭蕭離開的時候，他隻有得意，而現在，梔子也走了。他這才忽然覺得，原來，她已經完全控製了他，甚至不留一絲餘地。原來她不是棋子，而是和他對立的，另一個下棋人。現在，他輸了。
    他開始瘋狂的想她，寢室的哥們兒們搖著頭，說這算是廢了。整整三天，她們都沒有去上課。尹辰揚坐在教室裏，希望梔子忽然出來，像往常那樣看著他。
    天不是很好，是種渾濁的黑，沒有一顆星星，夏天是很少有這樣的夜晚，又陰又冷。梔子摸著黑爬到門口，樓道裏的燈似乎壞了。
    最近總是心不在焉的，仿佛過的恍惚極了，不知道下一步要幹什麼。門打開的時候，終於有了一絲暖意，可是蕭蕭不在了，不會像以前那樣等她，笑著說，我來煮麵。其實對梔子，她的脾氣算是很好了，梔子哈了口氣，忽然有種淡淡的懷念。
    可是門卻關不上了，確切地說，是被什麼絆住，有個高大的影子拉開它，衝進來。
    “告訴我，為什麼。”尹辰揚把燈打開，瞬間的明亮襯出他陰沉而憔悴的臉。
    “與你無關”她調整到一種漠不關心的姿態，脫鞋，走進去。
    “告訴我”
    “我都說了與你無關！你還想怎麼樣……”
    梔子被壓在牆上，不得動彈。
    尹辰揚像一頭發怒的豹子，不給她一點思考的時間。他近乎粗暴的吻像一種攫取，壓得她喘不過氣來。
    梔子沒有迎合，也不加以製止，她想知道，他可以，憤怒到什麼程度。
    梔子被扛進臥室，丟在床上，像一件物品。那曾經是她和蕭蕭的領地。梔子忽然感到了一陣慌亂，這並不是她想要的。燈有些刺眼，他的身影有些模糊……
    尹辰揚摸到了她內衣的扣子，解開。他的手向下伸去，卻被梔子阻止，“不”然而那有些無助的眼神卻更加刺激了他的占有欲，沒有片刻猶豫。
    梔子閉上眼睛，整個人在他的堅持下淪陷。
    其實梔子曾想過自己的第一次會給誰，在什麼情況下。其實她並不怎麼在乎，因為遊戲開始，就必須要付出代價。
    似乎，越來越有趣了。
    尹辰揚的唇滑過她的肌膚，一寸一寸，落下一道道紅痕。梔子迎上去，反抗也是沒有用。她抱緊他，承受著他帶給她的痛，有顆東西，順著臉，悄悄滑下……直到幹涸。
    太陽射進來的時候，他們醒了。梔子樹已經長了很大，原來的花盆似乎已經容不下它了。“該怎麼辦呢？”梔子想不出來了。
    尹辰揚將她環在懷裏，用嘴蹂躪著她有些破碎的長發。手從她腹部遊走上來，握住她的胸，他把頭壓向她的脖頸，呼吸的很急。
    “梔子，不要，再離開我了。”
    她沒有說話，隻是覺得好像被什麼刺了一下，有點兒疼。她轉過身去，將他的頭壓在胸口，很使勁兒，就這麼一動不動。他抽動了一下。有一種巨大的幸福瞬間襲來，給了她一種短暫的錯覺。“他確實愛上我了。”
    可是梔子知道，她不能愛他。
    她當然知道自己要的是什麼，除了帥氣，他幾乎不能給自己任何東西，她已經苦了太久，並且不想再這麼下去。
    她的肩上背負的不僅是她自己，還有整個家庭，有些太現實的東西，他給不了她。
    也許她愛他，但那又怎麼樣呢。
    “回到蕭蕭身邊吧，你是她的。”
    尹辰揚沒有抬頭，但明顯的抖動了一下。
    “見到你們的時候，我很嫉妒，嫉妒到要死。而現在我做到了，你也該回去了。蕭蕭才是真的愛你。”梔子鬆開他，開始穿衣服。她說這話的時候，眼睛看著窗外。
    尹辰揚呆坐著，風吹動窗簾，像蝴蝶一樣飛舞。
    原來，是這樣啊。他忽然笑了。
    梔子把他的電話掏出來，撥了一個號，遞給他。那邊很快便傳出了蕭蕭沙啞的聲音。尹辰揚看著她，慢慢接過電話。
    “蕭蕭，要出來麼？”
    （七）
    梔子終也搬出了那棟房子。
    站在樓下，她回頭望著。那棵梔子樹，因為長時間沒有澆水，已經枯死了。枯槁的葉子落下來，打著旋兒，像隻蝴蝶，美極了。
    他們從她身邊走過，說笑著，像是並不認識她。和初見時一樣，他們看起來很幸福。
    “這個世界還真是不公平呢。”她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