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卷 •; 天下殊途 第一百五十章 天 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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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宗延順十八年盛夏,一名急欲出城的男子與駐守懸星城門的朝廷士兵發生激烈衝突,這名男子自稱狄老三,由於行跡可疑,出言不遜,在城門口遭遇朝廷士兵的盤問,男子在情急之下與朝廷士兵刀戈相見,豈料卻失手刺死了一名守城的校尉,騷亂中,那男子身負重傷逃逸,卻倉惶遺失了身上秘藏的書信。書信很快被呈至懸星總營,殷釗親閱後,方知此信乃藍嬰投誠於墨台鷹的秘密降書,信中夾帶著萬長亭的官印。殷釗為人謹慎多疑,起初並未全信,即刻派人考證降書筆跡與官印真假,得到確切的回稟後,殷釗方才深信無疑。一時間,朝廷巡狩藍嬰投降龍鼎聯盟一事在懸星城內掀起軒然大波,然彼時流雲已暗中集合黨羽逃赴青州,查無對證。新仇加舊怨,致使殷釗雷霆震怒,他並未通報萬長亭,便強行頒布軍令,正式向龍鼎聯盟宣戰出兵。
七月流火,酷暑難耐,殷釗率領百萬朝廷兵馬強渡曇河,與墨台鷹率領的龍鼎聯盟大軍在逐日城外的亂石灘展開了激烈的殊死廝殺。龍鼎聯盟由李雲驀和唐青羽率大軍正麵揮師迎戰,墨台鷹於大帳中運籌帷幄,調兵遣將,一時間,兩軍混戰,殺聲震天,萬騎馳動,風雲變色。
龍鼎聯盟大軍乃真正的百戰精銳,訓練有素,刀劍鋒利,步兵重守,騎兵重攻,互為陣形,從容廝殺,很快便反守為攻取得主動權,漸漸顯露優勢。亂石灘上,龍鼎聯盟的天兵強將戰鼓擂動,陣型萬變,勢如山洪暴發,聲如咆哮驚雷。李雲驀衝鋒,唐青羽掩護,一路狂奔長嘯,縱馬廝殺,浴血奮戰,窮追猛趕,一鞭一劍交相輝映,眨眼便去了那領兵副帥的頭顱,嚇得那副帥身邊的朝廷士兵屎尿齊流。
殷釗大軍雖人數眾多,但經過藍嬰“投降”一役,各營早已人心惶動,根基本就不穩,加之時值酷暑季節,這些將士多為北僵人,完全無法適應南方的悶熱氣候,強渡曇河又耗費了相當大的體力,導致戰爭剛一開打,朝廷軍隊的士氣已一落千丈,死的死,傷的傷,繳械投降的更是不計其數。
眼見朝廷兵力已去了半餘,殷釗方才驚悔自己莽撞誤事,匆忙發兵不過是中了龍鼎聯盟的下懷,為免更大的損傷,殷釗立即號令撤兵,誰知,當他率領餘下殘兵敗將再次渡回曇河,準備退守懸星城時,卻哪裏還有退路?沈猶楓的兵馬早已從暗道潛入懸星城,那城中留守的多是尋常百姓,見了龍鼎聯盟的兵馬,竟大開城門,紛紛夾道恭迎,沈猶楓不費吹灰之力,便將龍鼎聯盟的戰旗插上了懸星的城樓。
殷釗腹背受敵,進退兩難,前有李雲驀的兵馬兜尾追趕,後有沈猶楓的兵馬巋然駐守,雙方原本實力相當,如今卻戰勢陡轉,高下立分。殷釗深知再無退路,索性殊死一搏,刷刷幾刃殺了麾下一名貪生怕死的將領,這一招暫時起到了震懾之用,餘下將士見狀,均不敢再存投降逃跑之念,雖心有餘悸,也隻好硬著頭皮負隅頑抗。
入夜之後,殷釗率領數萬敗兵反攻上懸星城門,沈猶楓立在城樓上,舉起手中的銅鑲玉望遠鏡,冷靜地眺望著殷釗的軍隊如蟻兵一般潮湧而來,待其首發的步兵陣容攻至城下,沈猶楓隻淡淡道:“放箭。”
“放箭!”蒼風身姿挺直,揮手傳令。
霎時間,懸星城樓箭如雨下,朝廷敗兵還未靠近城門便被成片射倒,後方敗兵適才驚覺,在這密如驟雨的箭勢下,步兵上趕著迎戰不過是去送死。如今前無去路,後有追兵,朝廷眾將士心灰意冷,眨眼便潰不成軍,一個個抱頭鼠竄,狼狽至極,隻聽傳令兵嘶聲大吼:“將軍有令,不許逃!回身迎戰!回身迎戰!”
敗兵早已大亂,哪裏還有心思理會軍令,不管聽沒聽清楚,眾敗兵根本收不住腳,隻想著如何保命。殷釗暴怒,一聲令下,朝廷軍隊中僅剩的數千騎兵便塵囂而至,這些騎兵相較於步兵,速度奇快,且手握鐵盾防禦,攻擊力極其強悍,轉眼便悉數靠近城門,立時便要借勢攻上。
沈猶楓波瀾不驚,好似一個將敵人戲耍在股掌之上的孩子般,竟壞壞地一笑:“換火箭。”
話音剛落,漫天的箭雨變成了一個又一個流星一般的火球,從城樓上飛縱而下。火球並不直接攻擊堅硬的鐵盾和騎兵,而是悉數擦著飛奔的戰馬而過。狂奔的戰馬突遇飛火,駭然大驚,紛紛揚蹄嘶鳴。馬背上的騎兵被一個接一個地摔入泥中,騎兵一落了馬,終究連步兵也不如,未待回神,又一輪箭雨呼嘯而下,氣勢迅猛,根本來不及閃避,僅片刻的工夫,城樓下已是屍橫遍野。
後方的朝廷眾將士見此情狀,皆知殷釗大勢已去,再無回旋之地,遂不再心存僥幸,更不想冒死拚殺,為求活命,他們紛紛丟盔棄甲,跪地投降。殷釗眾叛親離,雙眼血紅,一聲狂吼,蒙上戰馬眼睛,隨手拎起一個已經僵硬的小兵屍體,將屍體綁在身前,跨上馬背便從亂兵中揮劍殺出,行至城下時,已然披頭散發,瘋魔不堪,想來他是企圖利用那具人肉盾牌來抵擋城樓上的羽箭攻擊,再趁機奪上城樓與沈猶楓展開廝殺。
沈猶楓見殷釗挾屍奔來,當下劍眉一斜,向旁攤開手掌,凜然道:“拿弓箭!”
蒼風早已將沈猶楓心愛的烏金弓箭準備妥當,忙點頭呈上,心中不禁暗笑:“沒想到這麼多年過去,我還有機會再見到風座精準絕妙的箭技。”
沈猶楓在夜色中肅然而立,身姿顯得極其挺拔,他左手持弓,右手搭箭扣弦,龍筋所製的弓弦漸漸被拉開成半圓形,沈猶楓並未停下,直至弓弦拉至右手虎口靠位下頜處,形如滿月,蓄勢待發,他方才穩住,冷冷地將箭頭瞄準城樓下越逼越近的殷釗,突然,隻見沈猶楓雙目驟沉,右手三指彈弦一鬆,長長的烏金箭便似一道銀光般閃電射出,幾乎是在眨眼的刹那,箭身竟一下子洞穿了那死去小兵和殷釗的咽喉,兩者如同一串連在一起的葫蘆,重重地從馬上跌下,在泥地裏滾了圈,便再也不動。
霎時間,城樓上的龍鼎聯盟眾將士縱聲歡呼,雀躍不已,在他們心中,沈猶楓一直都是神一般的存在。蒼風笑歎道:“好個一箭雙雕!夠利落!”
“餘下的雕,但凡真心投誠者,一律免死。”沈猶楓收弓一笑,令道:“取下殷釗首級懸於城門之上,鳴煙火信號,恭迎主上入城。”
蒼風朗聲諾下。沈猶楓轉眼望向城樓下殷釗的屍體,微微搖了搖頭,冷冷道:“你能堅持戰到最後,倒不失是條漢子,隻是大宗朝能真正擔得起將軍之名的人,從來就隻有一個,他的名字叫沈猶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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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邊染起第一縷朝暉,又一個豔陽天到來了,龍鼎聯盟大軍浩浩蕩蕩地渡過曇河,駛向那座他們隔河對峙了數月的懸星城。
墨台鷹和唐多令率百萬精銳已先行入城,所有戰馬糧草也悉數運入城中,李雲驀和唐青羽率剩餘兵馬斷後。陽光灑在雲羽二人的俊臉上,愈發地熠熠生輝,令二人看上去毫無苦戰的疲累之態,反倒更顯得意氣昂揚,在雲羽二人身後,是一輛錦旗護衛的馬車,馬車之後,屹立著數萬氣勢磅礴的天兵鐵騎。
李雲驀策馬停下,仰頭望向掛在懸星城門上的兩枚首級,忍不住咂嘴道:“爺爺的!這箭射得還真不含糊!”
唐青羽亦甚感驚奇,讚道:“當是烏金長箭所為!那普通的羽箭若遇到這般攻勢的持弓者,飛到半途便被氣勢給折斷了,更別說一下子洞穿兩人的咽喉!”
“這烏金弓箭打小就跟著沈猶楓,天上飛的地上跑的水裏遊的,皆吃過這箭的苦頭!”李雲驀神采奕奕,點頭笑道:“我看如今,沈猶楓倒擅長一箭雙人了!”話音剛落,身後有人調皮地接口道:“還是一死人一活人呢!”
雲羽回頭看去,但見一名白衣翩飛的絕美少年徐徐上前,神似春風拂麵,徑自搖扇一笑:“也不知道那人肉盾牌是哪個倒黴催的,死了還要受此一箭。”
李雲驀不屑地哼了一聲:“你又知道!”
唐青羽笑著追問道:“你怎知這兩枚首級的主人本是一死一活?”
少年笑彎了眼眉,抿嘴道:“九兒不問戰事,胡謅的……”說著倏地眼波一轉,驀然望向不遠處奔來的一人一馬,頓時大喜,叫道:“楓哥哥!”一語未落,人已跑出數丈,直朝那一人一馬奔去。
沈猶楓神色一動,冷峻的臉上霎時笑容彌漫,他綸韁喝住流星,一個側身飛下馬背,展足向那白衣少年急急迎去。
“楓哥哥!”
“九兒!”
刹那間,九毒已如同一隻純白色的靈巧小雀,眉飛色舞地撲入沈猶楓的懷中。沈猶楓開懷大笑,強有力的手臂猛然將懷中的人兒緊緊抱住,自個兒卻險些沒站穩,轉了半圈背過身去,方才穩住重心,然而下一刻,他已垂下頭去,在九毒的軟唇間,撥開一襲纏綿溫柔的長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