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 龍鼎烽火 第二十二章 隱 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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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然不止如此。”沈猶楓烏黑的眼眸中劃過一道光亮,頃刻又沒入迷一般的瞳孔中,他繼續說道:“九毒一人,我尚能駕馭,但我要的不僅僅是如此,若我判斷得沒錯,九毒得到此印後定會懸之於身側四處招搖,待他回歸師門,他的家師定有機會見到此印,也必定會作一番籌謀,到那時候,他們與龍鼎聯盟是敵是友,很快便見分曉。”
“……楓兒啊,真是難為你了!”墨台鷹此刻已盡數了然,心中再無半點怨怒之意,他伸手拍拍沈猶楓的肩膀,歎道:“你是想引蛇出洞,讓那個站在幕後的人真正現身對麼?”
沈猶楓劍眉一挑,笑道:“九毒如今再次出現,一切都在我的預料之中,也恰好應證了我的判斷,他的師父定是見過此印,遂故意放他投奔龍鼎聯盟,而此時此刻,他的師父想必正站在幕後冷眼看著一切呢,這場計鬥,不過才剛剛開始!”
“好你個沈猶楓,一直深藏不露,害我都遷怒於你,以為你胳膊肘向外拐,被那隻狐狸迷了心竅呢!”李雲驀總算是明白了,心中大石轟然落地,嘴上卻依然直言不誨。
“雲座若是少動嘴皮,多動腦子,也不至於為芝麻綠豆的小事而買醉了!”沈猶楓的毒舌絲毫沒有饒人的跡象。
“哼!今兒個算你有理,我不跟你爭,但願你所言是真,別被那詭計多端的小子占了便宜便是了!”李雲驀撇嘴道。
墨台鷹大笑:“楓兒啊,你雖然自小就獨斷獨行,不走常倫之道,但辦起事來卻是心思縝密,幹淨利落,本候對你真是又愛惜又擔憂,此次你若真是違反盟規,本候倒不知該如何處置你了!”
“天風旗萬餘旗眾的性命都在我手裏,我的性命在主上手裏,楓兒即使不管自己的命,也要想法子給天風旗的旗眾留條活路罷!”沈猶楓半嘲半諷,眉宇間盡是冷傲。
“你在怪我之前讓天風旗諸人跟你一同獲罪麼?”墨台鷹眼中閃過一絲憐惜。
“主上言重了,為臣者怎敢責怪主人?楓兒隻知道,自己身為旗座,若連跟著自己出生入死的旗眾都保護不了,還有何臉麵統領天風旗?”沈猶楓凜然一笑。
“你呀!不言的時候怨死人,開口的時候氣死人!”墨台鷹笑嗔著搖搖頭,心中卻未有絲毫責怪,隨後他歎了口氣,語氣竟有些許飄忽起來,“跟你爹爹一個樣,表麵上道理一堆,其實是放不下心高氣傲!”
李雲驀忍不住噗嗤一笑,心想主上對那石頭倒是了如指掌,沈猶楓聽墨台鷹提到父親沈猶信,心中未免一痛,黯然道:“楓兒若真如爹爹那般心高氣傲,恐怕也逃不過葬身懸崖的宿命罷!”
“胡說八道!”墨台鷹聲音一沉,臉色竟有些責備起來,厲聲道:“你爹爹乃是被當年的天慶朝廷以及萬長亭所害,哪有什麼宿命!若非他心高氣傲,光明磊落,如今又怎會留下忠義仁德的美名?想必早已為名利奸道所染指了!”
沈猶楓眉心一動,坦然迎視著墨台鷹的目光,他神色冷冽,心中卻是翻江倒海,五味俱陳,父親沈猶信的死是他深深埋藏不願提起的傷痛,縱然他那時候年僅兩歲,隻是個沒有記憶的孩童,但是,當年父親在大宗天慶年間為官以及後來被朝廷當作叛逆者追殺的往事,無法避免地在後人的嘴裏和坊間不斷地流傳,這些或真或假的傳言都給沈猶楓留下了無數的迷茫與困惑。墨台鷹撫養年幼的沈猶楓成人,然而這十七年來卻隻告訴這個養子兼徒弟兩件事:其一,你的父親是個頂天立地的男人,絕非朝廷口中的逆賊,這讓已經記不清父親相貌的沈猶楓在長大成人的曆程中倍受思念的煎熬;其二,你的殺父仇人是朝廷和萬長亭,而你奪天下不僅為造福蒼生,也為手刃仇人,這讓沈猶楓在繼承了湛盧劍,明白了忠孝仁義的同時無法避免地滋生了難以釋然的恨意。
“楓兒啊……”墨台鷹伸出雙手,輕輕按住沈猶楓的肩,正色道:“此次我派雲兒進京遊說萬長亭,便是要借你父親留下的湛盧寶劍以及你尚在人間的消息誘他來名州,我不僅要利用朝廷的兵馬一統江湖,還要讓他們見識一下,你這個當年從他們刀下九死一生的遺脈如今的模樣!”
墨台鷹說完,轉身向李雲驀道:“給我罷!”李雲驀點點頭,雙手將萬長亭的密函呈上,墨台鷹拆開密函微微一覽,轉手交給沈猶楓,沈猶楓掃了一眼,隻見上書一行字:四月初一,軒轅台,我朝以三千精兵盡為候爺所用,乃換得一人一劍,劍立毀,人戮之。
“原來我和湛盧劍在萬長亭眼裏隻值三千精兵!”沈猶楓傲然一笑,向李雲驀道:“萬長亭可說過什麼話麼?”
“有!他說‘活要見人,死要見屍’!”李雲驀答道,“我看這萬公公十七年來寢食難安,終於熬不住了罷!”
墨台鷹拍拍李雲驀的肩,和顏悅色道:“雲兒,此次入京的任務你和楓兒都完成得很出色,現下朝廷暫時隻會隔岸觀火,不敢輕舉妄動,而楓兒入京後廣發英雄貼,斟旋於南北各方武林,如今各路豪傑皆已彙聚名州,三日之後便是四月初一,軒轅台比武打擂將正式點燃烽火,南統武林和北伐朝廷的契機全在此一搏,為師就全權交給你們了,放手去做,為師自會在暗中指點你們的。”
李雲驀粲然一笑,朗聲答道:“謝過師父!雲兒定當全力以赴,絕不負師父所托!”墨台鷹點頭道:“你先回去休息罷,為師還有話要向楓兒交代。”言罷,他又歎了口氣,告誡道:“雲兒,那恨醉還是少喝為妙,即使暫時能讓人醉生夢死,可當你清醒過來的時候,所要承受的卻是雙倍的痛苦。”
“雙倍的痛苦……”李雲驀不禁一呆,原來師父早已看穿了自己的心思,可是師父此言究竟是在告誡自己呢還是在自嘲呢?那恨醉可是師父親自釀造,這十七年來終日不離身的酒啊,李雲驀心中猛然一揪,他看了一眼沈猶楓,又看了看墨台鷹,黯然地點頭退下,他雖心中迷惑,但他知道一旦提起了沈猶信,唯一能開解沈猶楓的人,隻有墨台鷹。
“主上還有何事要交代楓兒?”沈猶楓垂首問道。
“你隨我來!”墨台鷹厲聲令道,徑自轉身走向殿後,沈猶楓收起密函跟了過去。兩人穿過殿後的屏風,進入一條斜插的長廊,行至盡頭,墨台鷹握住最近的那盞燭台,朝左右各轉動三下,隻聽轟的一聲悶響,長廊盡頭的石壁從左向右開啟,兩人麵前竟出現了一間寬敞明亮的密室,待兩人進入密室,那石壁又自動閉合,絲毫看不出破綻。
沈猶楓並非初次來到這間密室,換句話說,他少年時代有很長一段時日均是在此度過的,這間藏滿奇兵暗器和武術典籍的密室,除了墨台鷹,整個龍鼎聯盟惟有沈猶楓踏足過。
“把劍給我!”墨台鷹再次命令道,神色竟極其威嚴,沈猶楓將湛盧劍遞上,隻見墨台鷹右手握住劍鞘將劍平舉,掌心則無聲地散發出一團火紅的內力,頃刻將那把改裝過的湛盧寶劍團團圍住,隻聽“哢”一聲脆響,那火紅的內力竟如風生虎虎,威猛已極,眨眼便令套在湛盧劍外的笨重枷鎖盡數斷裂,寶劍墨黑色的劍鞘和劍柄上的九華玉在耀眼的燈燭裏光芒四射,墨台鷹反掌一推,那劍又穩穩地回到沈猶楓手中。
“謝過主上。”沈猶楓撫劍謝道。
“噯——”墨台鷹擺了擺袖子,莞爾一笑,道:“三日之後,此劍將懸於軒轅台的龍鼎烈焰爐上被各路英雄瞻仰,屆時三教九流皆可上前相奪,你這名正言順的寶劍主人心中可有不服?”
“主上,既然眾人皆欲奪之,可見此劍名震天下,楓兒權當主上是在誇讚我了!”沈猶楓笑答,兩道墨黑的劍眉一挑,染盡了凜冽與霸氣,“可惜,此劍隻要在楓兒的視線範圍之內,便無人能將之奪走,又豈會有服與不服之說?”
“真是越來越有乃父之風啊!”墨台鷹開懷大笑,“楓兒,我說過,在此地你叫我師父便是。”墨台鷹一雙利眼笑看著沈猶楓,威嚴中含著和藹,“雖然你的武功悉數來自你父親留下的家族秘籍《梵天劍譜》,我也並未像收雲兒那樣正式收你為徒,但你的根基,內力乃至七經八脈通行之術皆是我所傳授,名義上你是我的屬下,但在我心裏,一直把你當作弟子甚至親生兒子。”
“師父對楓兒有養育栽培之恩,楓兒此生定當湧泉相報!”沈猶楓心中一動,含笑改了口。
墨台鷹聽他改口叫師父,心中欣慰,轉過身望向密室北麵的牆壁,語氣又柔和了幾分:“湧泉相報倒是不必,年輕人翅膀硬了總是要飛的,為師隻是希望,他日我盟平定天下,開創霸業宏圖之時,你能留在為師身邊,為師所能給你的定會傾盡所能。”
“楓兒跟隨師父並不是為了貪圖榮華富貴,陪伴孝順師父乃是楓兒份內之事,師父何出此言?”
墨台鷹歎了口氣,一改往日的威嚴和淩厲,語氣竟是道不盡的憂傷:“你和你父親實在太像,內心清明,為人剛正,對所信之事所愛之人乃是極好,對自己則太過於苛刻執著,若有一天陷入兩難的境地,你定會如你父親一般,寧肯犧牲自己也不肯屈就傷了別人。”
“若真有陷入兩難之境,非抉擇不可的時候,楓兒自當以仁義為先,父親留給我湛盧寶劍,就是想告訴楓兒,今生今世要做個對得起天下對得起良心的男子漢,湛盧乃是仁義之劍,我仗此劍行走江湖,揚此劍助龍鼎聯盟開創盛世,揮此劍懲惡揚善,無論此生麵臨怎樣的命運,我亦不會輕易認輸。”
“好,好——好!”墨台鷹不怒自威的神色裏竟滿是暢懷欣慰,眼中似乎有星點光芒,他背起雙手歎道:“虎父無犬子,你父親若泉下有知,尚能瞑目了!”
“師父總是提起父親,可是楓兒卻對父親一無所知……”
“喔?”墨台鷹淡然一笑,“你知道的還不夠多麼?”
沈猶楓微一沉吟,終於開口問道:“師父,一直以來,楓兒心中尚有不少迷茫困惑糾纏不休,師父若不避諱,今日還望相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