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 皇朝宸宵 第一百二十八章 捷 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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簏州的大小官員一個個穿戴整齊,已在沈猶楓的居室外恭候多時,時至正午,卻遲遲未見沈猶楓起身,官員們懸了半宿的心依然無法放下,往日每到卯時,沈猶楓便已起身處理政事軍務,即便通宵達旦地巡夜,到了清晨也照常理政,他似乎從不知疲倦,亦或許是不願閑靜下來,麓州官員隻道他是鐵打的身子,起初還要規勸,久而久之便也習慣了,如今見沈猶楓到了午時還未起身,聯想起昨夜那個溺水少年的傳言,這群官員忍不住又紮著堆兒地小聲談論起來。
“啊——困死了!”布政使嗬欠連天,一副懨懨欲睡的模樣,府尹顫動著滿臉褶子,輕咳了一下,沉聲道:“布政使,大白天的如此無精打采,若讓風座撞見,成何體統?”
布政使聽到府尹的訓斥,嘴張到一半便僵住,立時尷尬無比,忙用手捂住。府尹不滿地搖搖頭,一本正經地轉過身去徑自候著,布政使不敢跟府尹爭辯,遂向身旁的知州悄聲道:“每回都用體統來壓人,依我所見,那不成體統的人何止下官一個。”
“哎呀……少說為妙啊……”知州忙裝傻充愣,他青著眼圈,看上去也是提心吊膽了一夜。
布政使沒好氣地一哼,心中暗自啐道:“我看你幹脆當啞巴得了!”他到底是比其餘的官員要年輕數歲,為人簡單直率,當下想了想,又忍不住湊近知州耳邊悄然開口:“大人,難道您不覺得好奇麼?自從風座主政麓州以來,他身邊除了副將蒼風,竟無個體己之人,按常理以風座的人才品貌,自當妻妾成群哪,可下官卻從未見他近過美色,更未見他尋訪過青樓,這天下間哪有男人不好色的道理?”
知州清了清嗓子,佯裝鎮定地摸著胡子瞥向那扇緊閉的房門,低聲訓道:“風座的私事,我等莫要妄加打聽,他率兵破城,就算有家眷也自是留在宣州和名州嘛!”布政使壞笑道:“什麼家眷!我瞧呐,他抱回來的那個小神仙就是他的體己之人,哈!風座還真是深藏不露哇……”
府尹忽地低聲喝道:“龍鼎聯盟的旗座正直廉潔,早已被民間奉為美談,爾等此番議論豈不膚淺!難道要顯盡窮奢極欲之能,才叫個好官麼!若真如此,那龍鼎聯盟的旗座又與昔日那些朝廷官僚有何兩樣?”
知州嚇得一哆嗦,連忙點頭應道:“是是,風座的為人,自然不是舊官場的凡夫俗子所能及,如今麓州新政,我等皆要以他為表率才是!”府尹滿意地一點頭,狠狠地瞪了布政使一眼,這才回過頭去繼續恭候。
“真是個順風耳!”布政使暗中嘀咕了一聲,乖乖閉上嘴,心道:“你們這群無趣的老古董知道個屁啊!再強悍精明的主子若遇到個貼心體己的極品美人兒也難以坐懷不亂,這哪裏是正直不正直的問題,根本就是人之本性,尤其是像風座這般人物……”他邊想邊忍不住竊竊暗笑。
“布政使大人在笑何事啊?”耳邊突然傳來一聲不慍不火的問話,眾人尋聲望去,隻見蒼風笑著立在門邊,手中握著一卷密報。布政使心中發怵,當下腦筋一轉,忙打起了圓場:“下官見到副將大人心裏頭高興呐……”這群身在官場的政客從嘴巴到腸子都油得要命,雖然沈猶楓提醒過他們管好自個兒的嘴巴,但是大凡政客一紮堆,這傳言又如何捂得住,好在這些官員們都能做到勤政愛民,縱然議論倒也無傷大雅,蒼風深諳此理,便由得他們,當下走到沈猶楓的居室外,高聲稟道:“屬下蒼風,攜平州戰報求見風座。”
“去前堂候著。”屋內傳來一聲肅然卻略帶慵懶的回答,旋即便聞一陣兒悉悉索索的更衣聲,眾人忙輕手輕腳地散去前堂,剛一站定,便見沈猶楓獨自掀簾而出,他長發垂肩,並未梳洗,身上隻閑散地披了件寬大的墨袍,雖未係衣帶,倒不覺輕浮,神色淡然冷峻,眼眶卻略顯浮腫。
眾官員心中皆是一驚,往日沈猶楓處理公務之時皆會穿戴得整齊得體,今兒個竟然如此閑散地以倦容示人,想必又是一夜未歇,勞心勞力,眾官員心裏頭打著小鼓,紛紛等著蒼風先開口,他們明白,這數月以來,沈猶楓從未對這個副將大人使過臉色,由他先出麵總是妥當的。
“這是密使從宣州送來的戰報,請風座過目。”蒼風將手中的卷筒遞給沈猶楓,沈猶楓伸手接了,並未立刻打開閱讀,反而凜然掃向屋外的眾官員,正色道:“以後若有政事,請諸位大人到前堂相奏,本座的起居室裏有病人正在歇息,不可驚擾到他。”
眾官員忙點頭應諾著,心中卻愈加驚惑,他們顯然不太相信自個兒的耳朵所聽到的,怎的僅一宿的工夫,這個待人處事嚴厲冷酷的風座竟然性情突變,居然體貼起人來?眾人不禁對那傳說中的溺水少年愈發覺得好奇。沈猶楓言罷,方才掀袂於堂上坐下,凜眉展開密信,凝神一閱。
“妙!太妙了!”他驟然眼神一亮,眉宇間竟染上久違的笑意來,反複將那信讀了兩遍,不禁朗聲讚道:“平州大捷,我盟布兵百萬乘勝追擊,主上又任命行疊二雲為雲座副帥,兵分三路順利拿下壁州和孝照二郡,餘下四郡見大勢所驅,均向我盟遞來投誠書信,如今我盟已將大宗南部疆土盡數握於掌中!”
眾官員聞言,霎時炸開了鍋,個個興奮異常,讚歎不已,蒼風既欣慰又感慨,向沈猶楓道:“屬下恭賀風座!”
沈猶楓微笑道:“平州乃是雲座和唐青羽攻下的,你賀我做甚?”蒼風笑道:“當然要賀,主上原是指令風座攻下平州城的,可風座卻堅持要留在簏州善後,若非如此,雲座也不會氣急敗壞地主動請纓去破平州城了,現下雲家軍不僅破了二州,收了二郡,還攻四送四,一舉拿下八座城池,嗬嗬,當真是將戰功番了好幾番哪!風座的激將法對雲座真是屢試不爽!”
“昔日乃是雲座出麵與平州周旋,統兵安民對他而言皆是得心應手,他若是隨我留在簏州,倒真是縛住他的手腳了!”沈猶楓欣然一歎,略微有些恍神,笑道:“我留在簏州,終於達成所願,完成了比攻下城池更感欣慰的事。”蒼風佯裝大悟,一拍腦門叫道:“對呀,屬下差點兒忘了,老天爺已將風座最珍愛的寶貝給還了回來,天下間還有何事能比得上這寶貝更令風座歡喜的?”他語含七分正經三分調笑,當下抱拳道:“屬下恭賀風座雙喜臨門!”
沈猶楓笑嗔道:“你這犢子的嘴倒是愈發油了!”他甚感寬慰,因為太了解蒼風,深知蒼風而今亦能調笑打趣,可見那昔日失去扶桑的哀痛已在漸漸地平複,沈猶楓安了心,溫顏道:“你便吩咐些既滋補又好吃的膳食來,九兒折騰了一宿,一定餓壞了!”蒼風笑而不語,轉身便走,又被沈猶楓叫住,道:“飯菜口味要清淡,燉一盅滋補身子的雞湯……”蒼風笑著接過話茬:“……再打理好沐浴更衣的物事,熬好今日的湯藥,備上馬車帶他在城裏頭散散心,蒼風清楚得很哪!”沈猶楓會心一笑:“去罷!”
眾官員一聲不吭地愣愣聽著,呆呆瞅著,就差沒把眼珠子給驚得掉下來,他們所了解的沈猶楓何時現過這等含情脈脈的模樣?如今倒奇了,他不僅脾性相較之前隨和溫潤了許多,居然還會細心地吩咐燉湯熬藥之事,實在是教人感慨不已。
“老古董們,傻眼了罷!”布政使不禁暗暗笑道,“所謂英雄難過美人關,眼下爾等瞧見的風座或許才是真正的風座呢!我倒真想看看,這將風座打回原形的小神仙究竟是何模樣!”
沈猶楓收起手中的戰報,目光炯亮地看向堂下的眾官員,正色道:“爾等有何事相奏,不妨直言。”
府尹一驚,適才回過神兒來,忙上前道:“現下麓州局勢大定,城中軍政要務皆已步入正軌,但我等還有一個夙願未了,懇請風座答應。”
沈猶楓眉心一動,已猜到半分,笑道:“想必諸位大人是要本座以簏州父母官的身份巡城遊行罷!”
“風座當真明察秋毫!”府尹垂首驚歎,旋即朝身旁的知州和布政使遞了個眼色,三人當下齊聲道:“我等代表簏州百姓恭請風座遊城。”
沈猶楓淡然道:“何必勞師動眾,這場麵上的禮數當免則免罷!”知州接話笑道:“下官知道風座向來處事低調,隻是這簏州的百姓呼聲頗高,數月來,您不僅將戰後的簏州城治理得井井有條,還平息了瘟疫動亂,做出許多值得稱頌的政績,簏州是座大城,人口眾多,那些從未見過您的百姓早已聽聞您的英名,都想一睹您的風采呐!”
“本座若無爾等輔佐,又何來政績?”沈猶楓莞爾一歎,起身走下坐榻,正色道:“不瞞諸位,如今平州大捷,南方戰事也接近尾聲,主上不久之後便會頒下軍令,召本座回總營了,遊城一事著實不必。”
人群中霎時激起一片不小的喧嘩,眾官員頓感不舍,紛紛婉言相留。布政使聽聞沈猶楓要走,雖早有所料,心中卻未免悵然,當下被耳邊七嘴八舌的喧嘩給鬧煩了,忽地高聲叫道:“好了!吵什麼哪!風座誌在天下,如今大業未定,他一個堂堂的旗座如何能長久地偏居簏州?爾等別忘了,北部的一城三州六郡更須苦戰而奪,那皇都裏還苟活著大宗朝的昏君呐!”
眾人被布政使這一嚷,瞬間安靜下來,一個個欲言又止,頗感惆悵。沈猶楓慨然一歎,他知道自個兒往日對這群官員態度強硬,頗為冷厲,隻是沒想到這群官員得知他要走,反應竟會如此之大,想必對他乃是極其愛戴,他心中湧起一股暖意,溫顏道:“諸位的心意,我沈猶楓自當銘記,可惜世間無不散之宴席,待天下大定後,若有機會,我定向主上請命回簏州與諸位敘舊。”
府尹無奈地歎了口氣,卻不甘心放棄,隻道能再多留他一些時日,將簏州引上複興的關口也是好的,遂懇求道:“既然如此,我等與風座相處的時日已所剩無幾,未免留下遺憾,隻望風座能答應遊城之請,一來將捷報公諸於眾,以順民心,二來徹底平息謠言風波,彰顯龍鼎聯盟之雄霸氣象,以安民心,三來為體察世情,率先垂範,以親民心。”他說完一掀官袍,竟老淚縱橫地跪了下來,抱拳恭請,眾官員見狀,亦效仿府尹恭然跪下。
“府尹大人,諸位大人,爾等這是何必?快請起罷!”沈猶楓眉頭頓蹙,忙躬身扶勸,心中頗感為難,他知道這群官員乃是破釜沉舟,鐵了心的挽留,可是他一旦答應遊城,定會驚動全城百姓,屆時若想無聲無息的交接政權再悄然離開,便是極其困難的事,即便他遵令離開,也始終難向千萬百姓交代……
“楓哥哥!”忽然之間,堂後的簾幕內傳來一聲輕喚,眾官員驟驚,尋聲望去,隻見一個少年緩緩地走出簾幕,他身上披著件厚厚的白色鶴羽絨袍,青絲垂肩,眼眶微紅,麵色中略含病容,但那相貌氣質卻是出類拔萃,令人眩目,眾官員跪在原地,立時呆若木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