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策馬嘯南北 第七十八章 彼時曾照青衫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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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章,更得這麼遲,望各位見諒。。
青灰的大帳中,司徒黎望著地形圖前的芷蕭有些失神,手掌重重地按在書案上,腦中似乎是找不到任何反駁的話語。
她和她姐姐芷青果真有著同樣的自信。
司徒黎驚訝於自己突然竄出的這個念頭,一個是高居城牆的自信,一個是彈指圖紙的自信。
“司徒將軍?”芷蕭忽而側了身,透過帳內明亮的燈光望著在一邊失神的司徒黎,“司徒將軍可是讚同芷蕭的守城之法?”
那眉眼間竟是騰起有些異樣的笑意,仿佛是破釜沉舟,仿佛將要拚一個魚死網破。
“夫人的守城之法……”
司徒黎尚未從驚訝中清醒過來。
“芷蕭以為,高國既非強取南國政權,又對利南城百姓不薄,不如就此大開城門,放他們進城來吧。既免了一場殺戮,又安撫了城內百姓之心。”
讓司徒黎有些捉摸不透的異樣笑容愈發在芷蕭麵上蔓延,就似荒野中叫人分不清有無毒素的花朵不斷地繁衍盛開。但即便是這樣,也有人會趨之若鶩。
“夫人,這樣萬萬不可,相爺特地吩咐,莫將利南城內的消息透露出去,更不用說大開城門,放那些攻城者進城來。這不就等同於引狼入室養虎為患!”
司徒黎驀然開朗,義正言辭的頎長剪影倒映在芷蕭身後的南國地形圖上。
“若是司徒將軍還能想出其餘守城之法,芷蕭便也無話可說,隻是眼下……”
話音才落,帳外匆忙的腳步聲由遠及近,不斷地朝著大帳奔來。
“將軍不好了,不好了!北……北城門,快擋不住了!”
氣急敗壞,淩亂之句,挾著血味的夜風湧進大帳內。
佇立於帳口的士卒,鎧甲上沾著已經風幹的血跡,暗紅成塊,卻依舊有些刺目。
“司徒將軍。”芷蕭繞過書案,望著帳口仍在喘著粗氣的士卒,又盈盈地喚了司徒黎一聲。
司徒黎堅毅的眉間略略一蹙,心緒漸漸有些動搖。
他隻是不願拿利南城內所有將士的生死作賭注,不願賭這個關係到兩國將來的大賭。
“夫人,司徒仍是不會答應!”
手心攥得死緊,仿佛一鬆,所有的決心便動搖殆盡。
“芷蕭也仍是那句,若是司徒將軍還能想出其餘守城之法,芷蕭便也無話可說。隻怕那時,利南城內的將士,也難逃作為賭注的至壞後果。高國與南國之間的恩怨,也還是無法化解。”
帳口的士卒眯著眼盯著燈火側的紅衫女子,這模樣,他定是在何處見過,隻是無數不同的場景在腦中閃現,恁是捕捉不定那個地點。
“夫人,”
司徒黎動了動暗紅的口唇,餘下的話依舊是頓在了嘴邊。
時光便是在如此的僵持中一寸一寸流走,芷蕭望著帳外的夜色神情自若,司徒黎望著明亮的燈火顧自思索。
遠處的動亂聲依舊是此起彼伏,接連不斷,沒有絲毫停歇的預兆。帳外的消息亦是接連不斷,隻是為帳內的凝重氛圍攔截了下來。
“現在是什麼時辰了?”
寂靜的大帳內終是傳來一聲沉沉的問話,隔著不遠的距離,落進芷蕭耳中。
“回將軍,快有亥時了。”
守在帳口的士卒低低地回了一句,頭微微沉著,再不敢往帳中望去。
“傳令下去,命守城將士開南北兩處城門,所有將士退回至城中,隨時等候下一步軍令調遣。”
司徒黎暗沉的目光接上芷蕭的目光,竟又是自覺心虛地收回。
“可是,司徒將軍……”
帳口的士卒頗有些膽子的將腳步停佇,低聲確認著方才聽到的傳令。
“沒有什麼可是,你難道聽不懂嗎?傳令下去,開城!”
頎長的身影踱至帳簾邊,沉沉的嗓音回旋在傳信的小士卒頭頂。
“可是方才北城門有消息傳來,說是城外有個神秘的白衣人,揮劍成林,替我軍擋住了不少攻城勢力。隻是看將軍和夫人,正在……就沒有……”
話到最後,頭落得更低,盯著自己褐色的戰靴。
“消息可有錯?”
司徒黎的話語中閃著莫名的雀躍。
“不會有錯。”
那小卒子忽地直起身來重重地一點頭。
“莫不是師兄來了。”
芷蕭輕輕地呢喃了一句,是他,卻不是他。
“還不快隨我去北城門!”
司徒黎頎長的身影登時消失在茫茫夜色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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利南城城北的巍巍城牆上,司徒黎緊緊盯著城下揮劍自若的白衣人。
他飄逸得不似凡塵之人的身姿,看似虛無卻又飽滿的劍勢,望去飄渺卻真實存在的風影,就這樣,鋪展在北城門下的夜色中。
夜色,遮不住的白芒;夜風,及不上的飄逸。
“將軍認出那人來了嗎?”
城牆上的將士皆有些看待,守了數個時辰,卻敵不過他一人一劍的威力。
“是啊,將軍,那人究竟是誰?一個人竟能抵擋如此之多的攻勢,他是人還是神?”
城牆上早已溢滿歆羨之詞。
“我也不認識。”
隻是不知曉他的真實身份。
“白衣人,白衣,白衣,又是夫人的師兄。”
嘴角一扯,心中似乎有了答案。
“神仙姐姐,你是帶我來看大哥哥的嗎?”
城牆上傳來愈來愈近的稚嫩的問話,到了此刻,每一聲都帶著叫人舒心的情愫。
“我說了,我可不是什麼神仙姐姐。”
那笑聲亦是愈來愈近,霧中看花,花顏帶霧。
“夫人。”
“夫人。”
芷蕭沿著城牆邊沿走著,不斷有將士出聲喚著。
“果真是師兄。”
芷蕭俯在高高的城牆上,微踮起腳望著城下的戰況。
腳邊的小男孩抓著芷蕭的裙角,搖晃了幾下,楚楚地盯著芷蕭。
“你這小孩。”
嗔笑一聲,俯身抱起不及腰的小男孩,依舊望向城下。
“夫人,他就是逍遙君?”
司徒黎注意著不斷想往城內湧來的敗陣之人,城門大開,到了此刻,對於這些人來說也已是遠如天涯。
“難怪夫人會如此放心地提議開城門。”
司徒黎的心中卻仍是隱隱有些不安。
“不,若是芷蕭早知師兄會來利南城,便隻管在大帳內高枕無憂便是了。”
有些失望,抑或有些欣喜。
不管如何,司徒黎還是自眼角的餘光中瞥到了芷蕭盯著逍遙君的淡笑目光。
“那女人!”
城牆下忽而有回應的目光投來,隔著一定的紛亂,隔著一定的距離,穿透夜色,投射上城牆而來。
逍遙君認出城牆上抱著個孩子的身影,這世上,再尋不出一人,能讓他如此心甘情願,如此甘之若貽。
世人如何看他,他不在乎,不羈也好,飄逸也罷,隻有在她麵前,他才像個食人間煙火的凡塵之人。
“女人”,他總漫不經心地稱她“女人”,其實任誰都辨得出他眼底無限的寵愛。
“芷蕭。”
城牆下的逍遙君媚惑一笑,惹得天邊的月色都羞得躲進雲層中去。
隻屬於他一人的劍氣在手起刀落間飛揚跋扈,隻為她一人綻放的塵世氣息將逍遙君照得晃人目光。
“芷蕭,我來了。”
單薄的口唇翕張,對著城牆上的那人,隻對著城牆上那人。隻有他,才能在她每次最危險的時候守護在她身邊,替她化解危機。
“仙女姐姐,那位不是大哥哥。”
小男孩在芷蕭懷中忽而有些不安分。
“仙女姐姐,青衫要找大哥哥。”
耳邊倏然傳來“青衫”兩字。
“青衫,你叫青衫?”
懷抱著小男孩的手陡然一緊,目光抽回,落在青衫稚嫩的臉龐上。
“青衫……”
時光仿佛在這一刻,驟然停止。
城下的白衣,在那一刻,染上了血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