問
    BY葬念繁
    -一把鑰匙一把鎖，鎖住了你，鎖住了我。
    -題記
    一．{愛給了我什麼沒沉淪就超脫}
    那天和朋友A徹夜長談。
    我們坐在通宵營業的店裏，她點了一杯熱可可，我要了一杯檸檬水，一如往常。好友失戀的情況下難免壓抑，我不知安慰該從何而起，隻好望向窗外。
    “所以…其實…”A先開了口，最終，即便她也在努力想著如何譴詞。“…我和他在一起隻有一個月…”
    “我忽然想起那句LRC…”我經常這樣試著跳轉話題，但似乎又完全不成功。“‘泡咖啡為你暖手想擋擋你心口裏的風’…現在清醒了嗎？”
    她扯了一個笑容，一下子。然後她伸出手，捂住左胸口。“不。”她出神地望著某個點，眉頭皺在一起。“…不。”
    店裏在放王菲的《笑忘書》，恰是我喜歡的那幾句：
    “有有一點幫助就可以對誰傾訴
    有有一個人保護就不用自我保護
    有一點滿足就準備如何結束
    有一點點領悟就可以往後回顧”
    “…就準備如何結束。”A唱了起來，又停在這句LRC的末尾，沒有跟下去。一如她的愛情沒能和她一起走向真正的終點。“沒有哪段感情，像他給的這樣。一開始就走向結束，一愛上就是終點，一動心…”她的聲音小了下來。“…就輸。”
    一動心…就輸。
    他贏了。
    “還沒開始，我的愛。”A說，她的手一直沒有離開她的左胸口。“還沒開始…似乎也沒有被傷害……但又結束了……但傷痛似乎來過了……”
    “所以現在。”我又打斷她了。“…暖和點了嗎？”
    “不。”她說，斬釘截鐵。“不。”
    誰告訴她勝負。
    二．{為什麼感覺越強烈卻隻會反方向撕裂
    越是傷的直接}
    認識的人越多，越懂有一種愛叫折磨。
    朋友B和交往兩年的女友分手，拉上我們一行人陪他去喝酒。沉默著似乎很灑脫，我們卻隻是慢酌。
    誰都怕，自己醉酒後，會叫出誰的名字。
    秘密這回事，提醒自己在任何時候都要保持理智。
    沒有預兆的，隔壁桌上的女孩用手機放了一首歌，B忽然跟著哼了起來，他沒喝醉的時候不會有這份柔情。“…這是她喜歡的歌……”
    “你是魔鬼中的天使
    所以送我心碎的方式
    是讓我笑到最後一秒為止
    才發現自己胸口插了一把刀子
    你是魔鬼中的天使
    讓恨變成太俗氣的事
    從眼裏流下謝謝兩個字
    盡管叫我瘋子不準叫我傻子”
    -盡管叫我瘋子，不準叫我傻子。
    或許吧，他成了一個醉酒後的瘋子，也許是酒精讓他辣到眼眶盈淚。B滾燙的眼淚一如口中灼熱的酒，醉了自己。“因為愛她…所以什麼都可以……”
    “哈哈…”這是男生D，“B，你醉了，你醉了……”
    “少說兩句，多吃點東西。”這是J，他沒有愛過，所以並不為之動容。“空腹喝酒容易醉，對胃不好，…M！這是酒不是蘇打水！你怎麼喝那麼快！”
    “我知道。”或許我不知道，我的臉迅速地紅了。“…隻是要足夠辣的酒…才能配足夠轟烈的故事……”
    我是一個來聽故事的人，因為我想將它們寫成故事。隻是太折磨人的愛情，在聽時就已揪心。
    “我…”B還沉浸在他的世界，他忽然哭了起來。“我真的…好愛她，我……”
    越愛越難過。
    三．{為什麼總要到熄滅才懷念曾經的炙熱
    感到迫切}
    和朋友E一起逛街，她在轉過一個街角時毫無征兆的開口。“那天我遇見X了……”
    “X？”我咬著吸管，“前男友？怎麼了嗎？”
    “他和我說……”然後是冗長的描述，包括彼此每一個眼神和動作的意義。我們又走過一家店，我的奶茶也已喝完。“…M，你覺得呢？”
    “沒什麼啊…很平常的對話而已。”我皺著眉頭，嘲笑她總是想太多。“E，你不覺得你總活在過去嗎？對前男友們三心二意，永遠藕斷絲連……”
    “彼此彼此。”E瞪了我一眼表示她的不甘心，“我們都是一類人……”
    “…一類人？”
    “活在過去的人。”
    我啞口，E把耳機遞給我，“聽見沒？遠得要命的愛情。”
    我接過耳機，歌裏唱：
    “我們都怕寂寞我們都想解脫
    在開始的時候都認真想過在一起生活
    帶著痛的過的心在等待遠得要命的愛情。”
    -遠得要命。
    “不怪我想活在過去的。”E在自言自語，她不知道帶著耳機時她說話有多大聲。“是以後太渺茫。”
    E的簽名上長年掛著，“以前要的不是這種以後。”是受夠了未來給予的失望。她總和我說前男友，前前男友，惟獨不現在。似乎在她看來，過去比現在值當得多。
    “他們也會成為你的過去。”我提醒過她。
    於是果然在某個午後，她趴在我肩上流淚。我不知該說“何苦”，還是說“我早就告訴了你的”。最後我隻說，“…所以從今天開始你會在乎他了”。…卻好像更糟糕。
    當她愛時，總是來不及。
    “我錯了。”E說，然後又埋下頭。“可他也回不來了……”
    熄滅後懷念炙熱，卻也熄滅。
    四．{為什麼總要到殘缺才懷念相對的完全
    發現愛總不對時間}
    C是我見過最花心無情的男生，沒有之一。
    那天和C一起在天台抽煙，他的手機忽然響了起來，屏幕上反複閃爍著兩個字母。他沒有接，我好奇地湊過去，“你的女人之一？要不要我幫你接？”
    “不用，謝謝。”他瞪我一眼，將手機放在一邊。任那個女生打了許多個電話，未接來電一個一個累積。
    “我說，全是字母啊。”我拿過C的手機，翻他的通訊錄。瞥見他一個嘲弄的眼神，心下頓時清明。“喔喔，我懂我懂。”
    “別管那個了…來親一個？”C把臉湊過來一臉壞笑，“來嘛來嘛，我們可是朋友啊。”
    “…死吧！”
    我沒有認真數過C的女朋友，我想C也是。他隻是總在走在街上時發現“這個是…”“這個也是…”“那一個…”多到甚至懶得編號。
    我和C聊天的時間總在午夜，他的女朋友們都睡了之後。他發給我他們的聊天記錄或者是新女友的照片，和我興致勃勃地討論她們的優劣。
    “所以你沒有‘心’這種東西吧？”我常這麼譴責他無恥的行為。
    “當然有。”C會發來一個壞笑的表情，“我可是用了心去找這些女生並且到手，無論怎麼說…過程還是很用心的。”
    C總對她們說“我愛你”“一輩子”，然後轉身尋求新的女友。無論誰為他撕心裂肺，他都會在一臉痛徹心扉後心裏無關痛癢地繼續麵對另一個。與他相識久了後，我也承認了他確實是沒有心，而不是沒有遇見對的人。
    “我有真正喜歡過的。”C有天對我說，依舊淩晨。
    “呦，”我習慣性地調侃，“情聖也有真愛？”
    “當然。”C好像比從前認真，“隻是等她喜歡上我，我已經不喜歡她了。”
    C說的是從前的從前，他喜歡過的一個女生，似乎也努力成為她喜歡的那個人。隻是到了後來的後來，當她喜歡上C，C已經不愛了。
    累了，C說。
    她離開時，給C留下一個音樂分享的連接，那天C聽了很久，也沉默了很久。後來我也去聽了那首《能不能》，忽然覺得那個女生是真地愛過C。
    “你把我當作情人我卻把你當作敵人
    我的人生就是充滿猜疑忌恨
    不要浪費精神在我身上尋找永恒
    執迷不悔隻會在你我身上造成一道道永遠的傷痕”
    ……
    “所以從那以後…你就沒有心了？”我看著C吞雲吐霧，表情變得朦朧。
    “你們寫小說的…講話還真讓人聽不懂。”C笑了，又好像沒有。他的聲音變得含糊不清。“隻是…不會愛了……”
    -這就是他的人生。
    五．{愛偷走我什麼沒損失更失落}
    “所以…”A麵前的熱可可也涼了，“…你想告訴我什麼？”
    我從一開始就說了，我不知安慰從何而起，我是個寫故事的人，可我卻始終學不會安慰。
    似乎我隻能以這種方式來勸慰A，可是在講完故事後，我又不知該說些什麼了。
    “你所說的，無論是B、E還是那個C……”A沒有打算喝那杯熱可可，盡管她用吸管不停地攪拌著。“…他們都愛過不是嗎？雖然都錯過了，可你不會懂……”她又怔了，“…空…”
    A喝了一口已經涼了的可可，然後皺著眉頭“呸”了一句。我於是遞過一杯水，“…我懂的，是不甘心。”
    A抬頭，想說什麼，我就先說了下去。“B太愛他女朋友，所以接受不了失去；E總懷念過去，所以不懂得珍惜；C受夠了真心喜歡的疲累，所以不再付出真心……”
    “而你，你不甘心自己……”我有些失神，是想到了什麼。“…沒有愛到，所以體會不到失去的痛楚。沒有借口痛哭，沒有太愛，所以隻是有些在意，又不能埋怨誰將你視為過去。沒有付出太多，所以不能說自己用過心，不能放任自己為此放縱也……”
    -也感覺不到原有的痛，豁著胸口的大洞空空地吹著風。
    覺得空。
    感覺不到溫暖。
    總與痛隔著一層保護膜。
    連哭到找不到借口。
    “你要了一杯熱可可卻任它涼。”我指著那杯被遺棄的熱可可，A已經安靜了下來。“因為你沒有打算過真正勸慰自己。”
    “你想痛。”
    “想讓傷口涼。”
    “可等它涼下來你再去碰，又感到苦。”
    “你不甘心隻因為…”我知道我戳中她的傷處，這回痛了嗎？“…得不到回應。”
    “我…”A說，她點了一首歌，不知是在說歌名還是在借此說心情。“《我對不起我》。”
    然後歌聲響起，我和她皆在歌聲裏。
    “為小說劇情而驚心動魄
    好證明淚腺還沒有萎縮
    愛給了我什麼沒沉淪就超脫
    愛不能傷害我還是我沒愛過
    我沒做錯什麼卻把一切錯過
    你是愛不起我我也對不起我”
    ……
    “我不知…”A忽然笑了。“…你會這樣勸自己。”
    “我是在勸你。”我愣了。
    “我是你。”A說。
    我對不起我。
    -END-
    一把鑰匙一把鎖。
    解放了你。
    忘記了我。
    12．3．1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