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卅七章 君子以自強不息   加入書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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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君子以自強不息
    BY:葬念繁
    -將進酒,杯莫停。
    一.{吾輩背井離鄉求學在外,定將聞雞起舞。}
    後來才明白伴隨著努力的是孤單。
    第一次在別的城市學習,除了老師便是同學,除了上課就是下課。6點起床,即便前天夜裏3點睡覺。用毛巾猛搓幾把,15分鍾後便已坐在大太陽下背文藝常識。
    然後是早餐,去打兩個饅頭,休息會。上課,看電影,記筆記,寫影評。下課,去辦公室繼續詢問,周而複始。
    似乎好久都不曾這樣紮紮實實讀過書了,身體的負荷已超過了我所能承受的極限。每一天都覺得自己快要倒下,可每一天都對著別人談笑風生。
    -我不累,累不起。
    自己也明白,從來不是什麼自製力強的人,一旦事物乏味可陳枯燥反複,便再也忍不住。
    然而卻又忍無可忍地發覺,平常與你嬉笑玩鬧的人比你勤奮,或是你自認為不與你在一個水平上的人,帶幾分炫耀得意地又雲淡風輕地衝你說:“我要出書了喔。”…他們都在為了夢想甘之如飴,而你?而你?
    -我卻走失了。
    我忘記了我的夢想,曾經我將它視作生命不忘。
    越來越無處可逃,越來越不像自己。
    忘記有種東西不叫“天賦”,叫“努力”。
    二.{行路難,行路難,多歧路,今安在?}
    人這一生安排了好多路要走。
    我知道我這一生走得驚險,岔路縱橫,險象橫生。走歪一步,便改變了整個人生軌跡。所幸我的懦弱,助著我一路至今。
    小學快畢業時卷入一場大規模群毆,之所以是卷入是因為我知道這件事卻不曾加入,最後成了替罪羊,被說成了主謀。
    這件事因我當時病重而不了了之,我想即便我沒病,我那自小便病痛纏身的身體也使不出什麼有力的拳腳。
    初一時接受了“情敵”的單挑,沒有還手,可能是寫多了小說太過大義凜然。太傻也太天真,妄想用誰的善良。之後她在半年後的一天被我當時的男朋友X打了,因為朋友Y泄露了這件事。她被迫來向我道歉的那天朋友們都很為我高興,然而我隻是支開了朋友然後不等她道歉便說“你走吧”。
    初二的時候班裏一個被公開討厭的男生被打了,動手的是和我要好的一群人。那些男生打完後便讓女生過去踢他一腳表示表示,死黨毫不猶豫地上前踹了一腳然後叫我,我猶豫了一下,說,“我不了,不感興趣。”
    之後,帶頭的幾個男生和死黨都被叫入了辦公室。死黨是班長,因此老師大為訝異。而那個男生出了辦公室後依舊如前。做著不討喜的事,遭到所有人的厭惡。
    初中畢業的夏天總與一群男生一兩個女生混作一堆,泡KTV,拚酒,接他們發的煙。煙酒氣味始終充斥著包廂。煙霧繚繞的左邊是親吻的情侶,右邊是灌酒的小弟,前方是大屏幕,滾動著文藝無比的憂傷歌詞。
    上高中後偶爾也聽到初中幾個好兄弟的消息,誰又被誰叫去幫忙打架,誰一路高升做了老大。…待我極好的一個男生也混得風生水起。我當他是哥哥,總抱怨他不夠關心我。直到有天他對我說,“前天我一個人被五六個人堵了,因為有人出賣我把我引了過去。我自己拚命打出來,這些你知道嗎?”口氣中並無責備。
    有段時間一個人很是煩躁,於是也吊兒郎當沒再聽過課整日和她們打鬧。走路如同痞子,口中的髒話從未斷過。逃了課自己去拿瓶酒,喝完了一個人望月亮。半夜出去和他們通宵,看見初中的同學,他們的驚訝溢於言表。同班的男生和我借火,我從口袋裏掏出打火機丟給他,他愣了半晌衝我說他是開玩笑的。
    我有時候喜歡摸左而上的兩個耳釘,然後發呆。有時也想起好友說的“我們都曾飛妹過”,然後會啞然失笑,看著她那一排排已快要合起的耳洞無言。她比我徹底,無論是飛妹還是乖乖女。她戒了酒戒了煙,也戒了和他們泡K。她唯一留下的是左手上的煙疤,那便是她的故事了。
    而我,我不曾轟轟烈烈打上一場重傷,不曾為了誰出生入死仿佛江湖豪傑,更不曾放過血自過殺自過殘。……如果說不用刀而用別的什麼來折磨自己的左手腕也算的話。
    我恨透自己這樣的拿不起放不下,高不成低不就。既豁不出去和他們一起逃課一起被抓,也豁不出去瘋狂點放肆點拚上命去打上一場。我的忍讓並非仁慈而是懦弱,我後退並非善良隻因害怕承擔。我怕,怕死怕痛怕流言。所以我懦弱至極,總徘徊於出格的邊緣,卻始終不敢踏入那片雷區。
    我總是想,小說裏那些英雄救美的情節,又或者是女主角看見女配被人欺負挺身而出一路艱險。——我不知別人如何,可若是我,如若是我。我一定頭也不回就跑,一定會。
    -我原本就,不善良。
    不善良,不勇敢,不是女主角。我沒有女主角那樣堅韌又高尚的品格,我隻是市井中一平庸的小女子。我做不到,也不想做到。
    有時候也會想,如果那麼多路中,我走了另一個方向,未來又會怎樣。如果我豁出去加入了第一場群架,那麼我便會在單挑中還手,接著我也會去踹那個男生一腳,然後就一直這樣下去。
    然而我的懦弱卻讓我止步於前,我中規中矩,走到今天。
    直到今天為止,我唯一豁出去的一次,便是不要命地喝了一夜酒,差點胃出血。
    -行路難。
    三.{君不見黃河之水天上來,奔流到海不複回。}
    如果有輪回,我想我的前世一定生於水中。
    還沒有記憶的時候,父親開始教我遊泳。
    父親無疑是一個好老師,這一點從母親身上就看得出來。母親一直到生了我後才開始學遊泳,然後迅速學會,並在之後單位的比賽中奪冠。即便如此,父親仍舊會搖搖頭,挑剔地說,“你媽遊慢了。”
    父親的要求很高很嚴苛。每當我泡在遊泳池中,看著身邊的男生女生們都在玩著水,套著救生圈甚至坐在巨大的充氣沙發上時……我就沒法不羨慕。因為我隻能夠強製性地遊著,不能休息,不能停,不能去碰救生圈。在水中奮力前遊太累,於是我警察功能偷懶。父親便會在水中用力拍打我的手臂,斥責我並強調一定要伸直。
    小時候我總會在這樣高強度的訓練下怨恨父親,覺得這樣已經足夠了。父親總是在原地等著我,有時是3圈,有時是4圈。偌大一個水庫遊得我精疲力盡,卻始終不能停下來休息。
    有一次我終於忍不住想推翻“暴政”,在快遊到父親那時便委屈地停止了前行。我手腳都不再劃動,整個人開始下沉。水漸漸謾過我的嘴,我的耳,我的眼。好痛,好澀。我快要沉到湖底,隻想父親過來將我扯上去,然後便可在岸邊休息。
    然而父親卻始終不曾過來,我的等待沒有用。嘴忍不住張開,水全進了我的肚子。我的視線漸漸模糊起來,似乎下一秒就昏睡過去。
    求生的本能讓我開始掙紮,我拍了幾下水然後一蹬腿浮出了水麵。我貪婪地呼吸著空氣,然後漸漸看清楚眼前的父親。
    有多少父親會等著自己的女兒自己從水底浮起來?起碼我的父親是如此。之後到了傷城,在遊泳池裏遊泳,玩樂的人更多了。而往往卻已習慣了父親的要求。我遊得比從前快,比從前遠。我在水中猶如一尾魚兒,快活至極,自在又舒適。父親準許我在累的時候仰泳一小會,於是我唱在遊累了之後,翻個身,閉上眼,輕輕浮在睡眠上。四周的喧嘩仿佛都不見了,陽光打在我的臉上,好溫暖。
    後來的後來,和好友B提到父親。我說,我爸為了鍛煉我身體,教遊泳教的很嚴。最累的莫過於有次一口氣遊了1800米,其實那一天我父親的要求是1600米。而我卻不知怎麼多遊了200米,剛一上岸,腿就軟了。
    好友B驚訝至極,“你不是有哮喘麼?遊泳很需要肺活量的啊。”
    我一怔。“肺活量……和哮喘有關係麼?”
    -呐。
    我也是後來才知道,父親那樣嚴格隻因想讓我努力鍛煉身體,用最高強度的訓練,來彌補我最無法彌補的不足。
    四.{古來聖賢皆寂寞,惟有飲者留其名。}
    有時候真是痛恨這個社會。
    這個社會因為人類而變得肮髒無比,我卻不得不成為其中一員。偶爾和朋友說得義憤填膺慷慨激昂。轉身卻又隻能黯然。
    -那不是我能改變的。
    暴力,貪婪,欲望,血腥,情色,私利,金錢。
    -那不是我能改變的,官員腐敗亦或貧困的孩子,校園暴力亦或高考跳樓。……。我終究隻能發表言論,我終究隻能以我模糊的概念去憤憤不平。
    朋友W說她遇上了一群調侃她的男生,高一的新生,對她說著下三濫的話。我奇怪地問她:“你沒發火?”她搖搖頭,我聳聳肩,不再說什麼,心裏卻千帆過盡。朋友W是個衝動的女人,要按她往日的性格,早該打起來了。現在想想,是我太想當然。
    每個人並不一定如他外表所示,或頑強或柔弱。而我,則是典型的左右為難。我總是對母親說,“說不定有一天我會報複社會喔。”好友L更是曾經信誓旦旦地對我們說,他最大的夢想就是活到40歲,然後毀滅世界。
    我多希望自己也能有那樣一份霸氣,若是成全不了,毀滅的勇氣至少還在。如果說要這生活毀了我,那麼不如由我來親手毀了這生活。我扛著高射炮站上世界顛峰,然後準備發射。
    -畢竟古來聖賢,皆寂寞。
    五.{天行健,君子以自強不息。}
    一直懦弱至今。
    小時候考試考砸了不敢去學校麵對老師,假裝很難受卻真的生病了。
    小學畢業臨近的那場群架,因為害怕承擔莫須有的罪責,不知道該怎麼辦。結果當天晚上咳嗽咳到淩晨,連膽汁都咳了出來,第二天就去了傷城的醫院。
    初一時那場沒有還手的單挑,結束後事先被我支開的好友圍過來問我怎樣。我隻說,“沒事。”直到後來她們得知我不曾還手甚至無意報仇,一個個都怒我不爭。
    初二時死黨那句“你也來”讓我猶豫片刻,最終還是沒有參與。即便那一刻有千萬個念頭轉過,害怕老師追究,隱隱中對友情的擔憂。……我畢竟是個不會承擔的人。
    初中畢業的那個夏天我和他們一起鬼混,酒喝多了走路都有些飄,一直曖昧來曖昧去的男生趁機扶住我。我一怔,推開他。
    後來,沒能狠下心,沒能戒掉什麼,又張揚又遺留。左耳上留下的耳洞,隻因不想有第二次痛楚。又懦弱又逃避,銘記著什麼不肯忘記,隻因為割舍比放不下更痛。
    總想著。
    總想著,什麼時候可以強大點,勇敢點。什麼時候可以幹脆點無論是去愛還是去傷害。什麼時候可以努力點,迎難而上而非逃避。什麼時候,可以忘記自己不強大。
    如果可以,讓我忘記我不強大,那麼,受傷就不會痛,難過就不會哭,失去誰,也不用煎熬。
    《周易》上說:天行健,君子以自強不息。可我卻將它理解為:永不歇止的強大。隻是我非君子,如果能,如何能。
    那麼便,帶著自己假裝的強大,無路可走,無路可逃,無路可退。
    -畢竟,君子以自強,不息。
    -END-
    2011.9.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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