麻沸散
    BY：葬念繁
    他不該給我那杯酒。
    他不該給我那杯酒，讓我在眉頭都來不及皺時接過甚至一口飲盡，未給自己留一點餘地。
    入口便感覺到那悶起的苦澀，來不及洶湧，也算不上火辣，劣質的啤酒未曾想仔細品嚐，剛滾過舌尖便迅速地下了肚。
    又或者是一杯緩緩流淌的哀慟，優雅，精致，不醉人，可口，細水長流。——卻又少了些個中曲折的韻味。
    更多人愛追求那熾熱的烈酒，卻又懼怕著它的灼熱。作不到一醉方休，總有所保留。於是便在白酒浸入口中時急急咽下，還在感慨不曾有的痛楚，喉管便火辣辣地燃燒起來，那刺激像是蠱惑著你隨即化為灰燼。
    -而你也願意。
    愛便如同這穿腸毒，你願含笑飲，哪怕之後千瘡百孔，感情的歡愉像極劣質的啤酒，讓你貪享酒精製造出的浮華與幸福的片刻，在吐過後又清醒，知道是自己貪杯。這是太折磨人的理智。
    熱戀時兩人便舉起高雅的高腳杯，在曖昧的氣息裏，輕碰那流淌的紅。不醉人的酒精，你一杯，我一杯，卻足以迷人。眼見昏暗的燈光下，她那酒一般鮮豔的紅唇，那是你最著迷的一杯酒。隻消看著，便已銷魂。
    更多的人他們沉迷在酒桌旁，想著不再的愛情舉起一個又一個的酒杯，他們願意讓那些熱辣在眼眶裏熾熱，讓那些轟烈在胃裏翻騰，可他們的心仍舊清醒無法沉澱。他們決心用那番熾熱溫暖自己，可他們的心卻依舊冰冷。
    又清醒，又激烈，磨煞人。
    朋友想了想，說，你說得不全對。
    朋友便是團熱辣的火，全身上下沒有一點柔軟的地方。她轟轟烈烈地喜歡一個男子，不在乎他的冰冷是否會將自己撲滅。她一心想將他燃燒，哪種形式都好。
    隻是這麼一團火也遇上了與她相似的執著，那個男子不顧她喜歡別人，一心想追上這團火，無論她斥責，無視，亦或是稍稍柔軟地請求。——他都不肯走。
    “我是火。”朋友無奈了。“你再這樣，會被燒傷的。”
    那個男子知道朋友的拒絕，也很無奈。“那就當我是飛蛾吧。”
    -朋友再無話可說。
    還有一個朋友，她和一個男子總是糾纏在感情的旋渦裏，她既想逃，又舍不得，於是她便痛苦又掙紮，下不了決心，卻又再過不下去。
    我那時不解，“既然痛苦，那就果斷點放開啊。既然已經不快樂了，繼續還有意義嗎？”
    她用雙手掩著臉，語氣卻很堅定。“可我也愛啊。”
    -我便怔了。
    後來懂了，才知是自己想當然。那個飛蛾撲火般的男子，以及那個不斷掙紮的朋友，他們都像極了喝烈酒的人。雖然痛苦，矛盾，無藥可救。可又清醒，幸福，痛並快樂。
    熱戀中的人們喝的應是烈酒，又轟烈又清醒。明知前方不會一路光明，卻仍願為了未知的黑暗迎難前進。就算到最後舉步維艱，麵目全非，也有著那麼一腔熾烈。吼叫著，我還在燃燒，前路被我照亮。
    傷心的人兒拿起一杯哀慟的葡萄酒，傷心的紅緩緩流過舌尖。溫柔地療傷，卻使傷口更痛。那小小的刺種在心尖，折煞人呐，折煞人呐。我想醉，我要醉，可它怎麼就是不醉人？……他們希望酒可以用以療情，就像麻沸散，讓你感受不到痛楚。可他們又放不下，清醒的潛意識痛苦地告訴自己，可我還記得，可我還記得。於是，這麻沸散便過了，散了，隻餘下加倍的疼痛。
    我自然也是痛的，也是疼的。這折磨自己的事，人們往往舍不得卻又樂此不疲。總想著，用這酒來療傷吧，就當它是麻沸散。讓我忘吧，讓我放吧，我隻需麻木了便行呐。可每當酒勁一過，他們又無法否認。——麻沸散也隻能保持片刻呐。加劇的疼痛提醒著自己，就連麻沸散也無法拯救自己，終是無藥可救了。
    更有甚者，絕望地呼喊，給我藥，給我藥啊。我要愈合，我要忘掉，我要和疼痛告別。可是當那藥送至嘴邊，他們又含淚打翻。罷了，罷了。讓我留著這傷口吧，讓我留著吧。至少告訴我我愛過，我愛過。
    可是你呐，你怎麼就不清醒，隻因喝醉了嗎？真正愛你的人，不會和你一起飲麻沸散，更不是讓你痛尋麻沸散的人。
    -他隻會遞給你一碗醒酒湯，問一句，好不好？
    -END-
    2011．9．1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