陌生情節
    BY葬念繁
    收件人：少年
    發件人：阿M
    今天放晴了，
    你要我接你回家嗎？
    一．{軌跡}
    我一個人走在長長的軌道上，路很長，我有些茫然。
    天空是深灰色，我站在鐵軌上，這陰霾抑的我難受。臥軌自殺？我看著前方，似乎沒有列車駛來。
    巨大的光亮，
    被湮沒的聲響。
    {現實}
    我爬起床。
    夢境總是在這個時候就斷了，總是陰暗著的天，有些生悶。
    我下了床揉了揉太陽穴，走到水池前開始漱口。夢境一直困擾著我，再這樣下去我都要崩潰了。
    樓上的年輕男子又開始放他的立體音響，我跟著調子吼了幾句，音響立刻就停了。
    我想他肯定被我嚇壞了，然後打開門拿了書包。
    學校裏隻有幾個人在，大概是我醒的太早了。我有些無趣地跑去走廊盡頭的水池洗手，我一緊張無趣就喜歡跑去洗手。我一邊洗手一邊思考，然後對著走廊盡頭的監視器做了個鬼臉。
    我覺得自己很無聊。
    我站在走廊上看著對麵教學樓的二樓，這是兩年前就已經改掉的習慣。現在再這麼做，心裏還有些恍然。
    我看著上午新建的跑道，想起夢裏那條長長的鐵軌。我轉過身看著教室裏那些忙碌匆匆的同學，他們的麵目冷淡而生分。原來是這樣，我終於明白了為什麼在夢裏我會是一個人。
    因為我們都是陌生人。
    你我她，都是陌生人。
    收件人：少年
    發件人：阿M
    天氣轉涼了，要記得加衣服。
    因為下雨，所以下次來接你好啦。
    記得要等我喔。
    二．{教堂}
    這個任務很重要，要麼成功，要麼去死。
    我的劍佩在腰間，披風在身後的風中響著。教堂哥特式的高尖屋頂讓我難以落腳。
    “你是誰？”
    我不答話，抽出劍與他較量，漸漸占了上風。他看著我忽然露出一個笑容。我有些怔怔，在風中忘了揮劍。
    亮光。
    忽然刺出的匕首，左肩血流如注。我恨恨地看著他，用右手按住左肩。我用力將劍向他刺去，卻失去平衡從屋頂墜落。
    任務失敗。
    他攬住我的腰，然後將我放在了屋頂上。
    我勾起嘴角。
    任務成功。
    {現實}
    很小很小的時候。
    很小很小的時候自己就有了執念，對夢中那個少年。記得我問他，你叫什麼名字呢？他就很奇怪地回答我，台灣少年呐。
    夢中的他，走過一個長亭，記者的閃光燈尾隨其後。
    台灣少年，我癡念。好，我會去找你。
    第一次的遇見，還隻是國小四年級，居然會那樣執著地將他記在了心裏。直至很久很久，朋友問我。阿M，你最喜歡誰？我像個小女生臉紅地將她拉到沒人的地方，然後附到她耳邊，小聲而又鄭重地說，台、灣、少、年、哦。
    台灣少年哦。
    是你哦。
    我似乎說過要去找你這樣的話吧，隻是我沒有告訴過任何人。對很多人，我都說過，我想去上海，倫敦，日本。但我從來沒說過要去台灣。因為這幾年，我已經學會將關於你的秘密埋藏在心裏。我想去台灣，也僅是想找你，盡管我知道那些都是虛無。
    但為什麼我會那麼眷念。
    連曾經重要的別人都被我忘的一幹二淨，為什麼會對一個虛空的背影有著那麼深的眷念。從國小到國中，我都不曾忘記你。
    明明你隻是陌生人。
    明明你隻是夢中的一個，陌生人。
    收件人：少年
    發件人：阿M
    今天有客人來家裏，你要早點回來幫忙打下手喔。
    不要找借口，乖乖給我回家。
    三．{婚禮}
    新家是一幢兩層樓的小洋房，在小鎮的邊緣上，有著白色的外牆和藍色的煙囪。
    他站在廚房裏忙碌，係上圍裙的樣子很像丈夫。我招呼著客人——國中時的同學。同學笑：“你們感情真好。”
    我笑笑沒有說話。
    我走進廚房幫他的忙，我和他很默契。
    我看著忙碌的他，忽然覺得很幸福。
    {現實}
    輪到我們小組掃地。
    由於晚到，我匆匆拿了掃把去掃樓道。樓道間有三個男生談判似地站在一起，我有些不耐煩地掃著同一個地方。廣播裏放著那首《天下無雙》，是當時很流行的歌。
    今生因愛癡狂，此愛天下無雙。
    從推搡到打架，男生還真是無聊，打得還很凶。我撐著掃把不耐煩地站在一邊。
    “咳。”
    “咳咳。”
    “咳咳咳咳…”
    終於停下來，不知道什麼時候又和好了的三個人，說說笑笑地要到四樓去。最後一個男生在下樓的時候，打了我的頭。
    我目瞪口呆地看著他們進了教室。
    …還真是一群惡劣的學長。
    收件人：少年
    發件人：阿M
    離別還是團圓。
    四．{情人節}
    2008年2月14，抱著寂寞與誰。
    隔去四年，終於再次見到了他。笑顏如花，對四年前的離別，他沒作任何解釋。我什麼都沒說出口。他說，好久不見。我隻是看著他，呆呆地。他成熟了，變得比四年前更穩重。他的眉眼，是說不出的美好。
    為什麼你還會再來呢，真是人生何處不相逢呐。
    這次會待多久呢，什麼時候又要離開呢。
    離開之後，你還會回來嗎。
    {現實OR夢境？}
    你不回來我又該怎麼辦呢。夢裏，我一直不停地問你，你卻不回答。你隻是微笑，然後攜了我的手，你說，“情人節快要過完了。”
    看電影，去遊樂園，在長長的河堤上走。夜深了在江邊，喝著瓶裝的酒。瓶子被打碎，我亂跑去踩到碎玻璃。你始終不敢再如四年前一樣攬住我的腰，我不覺疼痛，隻是有些疲倦。
    走很長很長的路回家，這有次，不是我一個人了。天光慢慢聚集，夢裏，我和你走到了四年前的舊家。在那幢平方樓下，我等著你開口。
    “小心！”
    “啊？”
    你忽然折下一邊的樹枝攬住我的腰，我看著那條被竹枝釘終於的竹葉青心裏後怕。
    天光聚集得越來越多。
    你的眉眼模糊。
    你要走了麼？我想叫住你。我醒來，你不在了。
    2007年2月15日，早晨。
    收件人：少年
    發件人：阿M
    你…
    不再回來了麼？
    五．{陌生結局}
    空白。
    {現實}
    我走在書店裏，塞著耳機拿著一本新書。我想著兩年前的那個情人節，不知道該哭還是該笑。少年，好夢，噩夢，預兆夢？別離亦或團圓？為什麼又像四年前，不給解釋就走遠。
    少年，我不知道我還有沒有另一個四年。
    對你的等待，是虛空的。
    我拿著那本書站了很久，旁邊的一個學姐忽然出聲。“那本書電影更好看。”我有些錯愕地將書放回書架。“呃…謝謝。”
    搭公交，在公車上站在一個背著書包的女生旁邊。女生比我高了一個頭，她似乎想把錢放進書包裏，隻是一直沒辦法放進去。她忽然轉過頭對我說，“你能幫我放下錢嗎？”然後就毫不顧慮地把錢交給我。
    我怔怔。
    某次走在街上，鞋帶鬆散，有男生拉住我。“小孩，你鞋帶鬆了呢。”
    我錯愕。
    你們都是陌生人，陌生情節，陌生旁白。我因為這些陌生，才會措手不及。而在親近的人身邊，為什麼會感到陌生而冰冷。
    這是個陌生的結局，我接受。
    收件人：阿M
    發件人：少年
    那就再見了喔。
    -END-
    那就再見了喔，
    我的陌生情節。
    寫在之後：
    這篇字是送給他的。
    我的台灣少年。
    我會一直記得你，少年。另一個四年，隻要你來，我就會在。該說的，字裏都說了，我也不再多說。這些年對你的牽絆，對夢的眷念，是可以持續且一定持續的。
    少年，少年。台灣我會去，即便是夢境，我也會去努力尋求。
    因為你是我的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