虐情篇 第二十五章 逃亡(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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橡樹樹枝微顫,清疏飄散下幾片碧青菲綠的樹葉,在觸及陳德身上一刹那間卻偏襲向外,撞落在青石階上。
他長劍出銷,身邊彌滿蕭殺之氣,那個曾經看似平凡的小廝,而今已經化身為一個冷酷的殺手!他看著小小的眼神竟然比劍光還有陰寒,仿佛看向一具屍體,早已死於他的劍下。
小小反手將宛鶯推開,厲聲說道:“還不快走?!”
“逃不掉的,我們逃不掉的。”宛鶯頓感絕望。
那十多人的護衛隻是擺設,而真正的守衛早已將她所有通道封死。
她何苦要垂死掙紮?
“小雪,快帶韓姑娘走!”小小再次厲聲喊道,“此人我足以應付。”
“好,我們先走一步,後會有期!”小雪當機立斷拉起宛鶯就向北跑去。
前麵的路說長不長,說短不短,可是晴天白日裏,小雪卻不能運用輕功,怕招人耳目,反而更難逃脫。
宛鶯的腳力顯然無法快奔,小雪手臂助推在宛鶯後背,暗自輸內力與她,使她跑得更輕鬆些。
身後響起幾聲刀劍相拚的刺耳之音又在瞬間消失,緊接而來的是靜默無聲。
她們不約而同回望。
隻見陳德的劍正從小小身體中緩緩拔出,而他的眼睛卻追隨著她們逃跑的身影。
小小的屍體軟軟地攤到地上,一條生命在她們眼前瞬間消失。
小小死了!
死在她們眼前!
這就是逃走的代價!
宛鶯捂住胸口,無意識地跟著小雪跑著,自己的心跳聲在耳邊節律地回響著,環繞著。天色似乎暗了下來,周圍的房子在眼前消失,又是那種無止盡的黑暗,她跟著小雪,不知逃向何方。
突然有隻手將她背後擎住,向一巷內拖去。她想呐喊,卻有另一隻手將她嘴巴封住,她雙手想撐開那隻手卻根本無能為力。
一定是陳德!
被追上了!逃不掉了!
宛鶯痛苦地緊閉雙眼,在戰栗中顫抖。
“怎麼這麼久才來!”身後傳來蒼老的男子之音。
“小姐別怕,是爹爹。”是小雪的聲音。
宛鶯睜開眼睛看去,才發現此時還是傍晚,周圍的房屋也清晰可見。宛鶯定定心神,努力擠出一絲微笑以示心安:“紀叔叔,能否告訴我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情?我們為何要逃?”
紀總鏢頭向她頷首說道:“小姐,事不宜遲,我們立即出城與其他人會合,到時再跟你細說。”
紀總鏢頭身後跟著四名隨從,都是官差打扮,牽著幾匹駿馬。
說話間有人已經將一匹馬的僵繩扔給小雪,小雪隨即帶著宛鶯躍上馬背,策馬沿著官道向天都城北門飛奔而去。
天都城的官道常有官差馳馬飛奔,那是朝延向邊關發送情報之用,他們現在扮作官差,手執早已備好的領牌,遙遙向守衛一揮,馬不停蹄直奔出北城城門,並繼續向北狂奔。
傍晚時分的城門外寒風蕭瑟,塵土飛揚。她的衣質輕盈如絹,蝶袖裙擺獵風飛揚,激蕩起千層浪花;風塵一刀刀割在臉上、手上,卷入衣縫中,疼痛得如皮膚綻開、烈火煎熬。
宛鶯卻感覺莫名興奮。
那是翱翔的感覺,是自由的氣息!
夜色漸濃處,幾個黑影仍在策馬奔程。廣袤星空下,錚錚鐵蹄飛濺起泱泱狂沙,憾動大地、沒入天跡,逃亡路茫茫,心途沉沉。
“快到了!”紀總鏢頭回首高喊。
宛鶯遙望向前,幾間樹林環繞的農家小屋隱約顯現在眼前,紙窗射散出暖熙的燭光,令她內心狂跳,那裏是希望的曙光,那裏有彼此等待的親人。
他們都跳下馬來,燃起火把,繞過樹林,急步向那小屋走去。
“到了這裏就安全了。”紀總鏢邊走邊跟宛鶯說道,:“這裏跟天都至少有五十裏路,而且地處隱密,除非那慕容軒有通天的本領,否則不可能知道這個地方。”
宛鶯心頭咯噔一下,仿佛有緊蹦的琴弦落下,臉上不禁洋溢出羞澀而甜美的笑容。
小雪拍拍宛鶯的肩頭說道:“這才像小姐平日裏的樣子,今後要天天如此,把不開心的事情都忘掉。”
當他們快要走近房前,紀總鏢頭興奮大喊:“韓兄、趙小弟,你們看我把誰帶來了。”小屋顯得異常安靜,似乎裏麵的人都已睡著。
所有人立即警覺起來,他們立即背麵向背,向四處觀望動靜,但是除了樹葉在風中沙啞舞動的聲音,再也聽不到任何聲響。
紀總鏢頭發內力將門撞開,隻聽左右兩扇木門與土牆發出音質沉悶的撞擊之聲,映入眼簾的卻是大片的血水沾滿了房間的各個角落,從土牆到青石地、從床頭至桌椅,無不沾染。眾人衝入屋內,卻一具屍體都未見到,隻見幾件兵器雜亂落在血水之上,那些血水呈暗黑色又顯濃稠,還有餘溫熱氣散發出股股腥味,房內還彌漫著腐爛的氣味,整間房屋竟有著說不出的詭異。
現場有幾處破損之處,可見此地必定發生過激烈拚殺。
江湖之人,劍不離身。
如今所有人的兵器都在,足以證明他們而這裏所有人可能都已經凶多吉少。
眼前的景象與近年來聽聞的幾個滅門懸案幾乎如出一轍,所有人在一夜之間消失,遍地血跡如同血洗了一般。他們到底是生是死?如果死了,為何一具屍體未見?如果他們還活著,這麼多的血跡又從何而來?
幾乎所有人都衝出房間幹嘔了起來,而宛鶯早已癱在地上如癡呆了一般。
紀總鏢頭握拳砸向牆麵,頓時砸出三寸印痕,他狠狠說道:“慕容軒,你給我記著!此深仇大恨,若不十倍奉還,我紀某誓不為人!”
這就是逃跑的代價!
是慕容軒對她的警告!
他在告訴她,如果她繼續逃亡,將會有更多人為她犧牲!
因為慕容軒,他無所不在!
宛鶯頓時抱頭痛哭,她瘋狂自責:“所有這一切皆因我而起,都是我不好,我不該逃跑,是我害了他們!是我害了他們!”
宛鶯似乎又看到了那雙在天河對岸窺視她的眼睛。
她似乎又聽到了他在說:“你永遠都是我的,你隻能屬於我!”
小雪亦怔在那裏,臉上麵滿淚痕,她痛聲說道:“他們一定都還活著!哥哥他們一定都活著!所有人一定都活著!”
此時有個隨從上前說道:“總鏢頭,這裏已非安全之地,我們應盡早離開。”
紀總鏢頭思忖少許,對小雪說道:“你帶二人今晚護送小姐繼續北上,必須在天黑之前將她送到三十裏外的同前縣,去那裏找我兄弟王承恩,他自會將小姐送出邊塞。我現在回天都打探情況,待我辦完事情後,再去那裏與你會合。”
“不行!我不能走!”宛鶯大聲說道,“紀叔叔,隻有我能救他們,請你帶我回去!”
紀總鏢頭應道:“小姐,你萬萬回去不得,我們此行不能前功盡棄,我們紀家也才對得起韓老爺的恩情。”
“可是慕容軒在天都的勢力,不是你們能想像的,此時他已知道我逃走,必定不會放過你們,我不能再眼看著你們回去送死!”宛鶯焦急萬分,“你們鬥不過他的,真的鬥不過他的!”
紀總鏢頭微微一笑:“紀某行走江湖那麼多年,定能全身而退。”
小雪也麵露焦慮:“爹爹,我慕容軒手下都非凡凡之輩,是否一起趕往同前縣後再從長計議?如果他們抓到人,必定會以他們作要挾,我們再商議對策也不遲。”
紀總鏢頭向她們一揮手,示意禁言。他說道:“他們生死未卜,我寢食難安,還不如回去一趟,探個究竟。我主意已定,你們都不必說了。”
說完便與兩名隨從跨上馬背,回首看向小雪:“如果爹爹三日之內沒有回來,你要好好照顧自己。”
“你們誰都別去!”宛鶯衝上前抓住韁繩,想將他們托住,“紀叔叔,就讓我回去吧,我不想逃了,真的不想逃了,我隻想大家都平平安安的,我做什麼都願意!我隻要回去,大家都會沒事的,相信我……”
突然小雪手刀飛落在宛鶯後頸處,宛鶯被擊暈倒下,被小雪扶住。
小雪拍拍紀總鏢頭的馬背,說道:“爹爹,我等你回來!我一直會等著你!”
四目相對的是互信篤定的英雄氣節,也是江湖兒女麵對困境時的從容心態。
當馬躍長嘯,塵土再次飛揚而起,他們都將踏上各自征程,孤身迎接新的挑戰。
如果此次能逃出升天,死又何懼,生又何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