虐情篇 第十七章 命運的呼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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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相信命運一定會帶你到我的身邊。”
是慕容軒回天都之前留下的最後一句話,猶如魔咒一般,在他走後短短兩個月內急速應驗。
宛鶯努力控製著顫抖的身體,摸索著走進她早已熟悉的知縣大人的書房,裏麵等待他的卻不是她的幹爹,而是現今的王大人。
初春的夜為何還是如此陰寒蕭瑟?就連那燈火都陰森地可怕。
“你想明白了?”王大人轉身看向她,眼光之中充滿憐惜。
宛鶯點點頭,麵容憔悴:“多謝大人提點,小女聽從大人吩咐”
王大人麵露喜色走向她,用食指將她削尖的下巴提起,心裏暗念:“真是個可人兒。”他從來沒有如此仔細地欣賞過她,她的五官長得如此精致,淒美而絕望的眼神散發著致命的吸引力,讓他有種無法把持的衝動。
那麼出塵的女子而今卻在他的獄中等待朝延嚴酷的責罰。而他為了他在美人與仕途之間選擇,斷然選擇了後者,因為他知道他正年青,而眼前這名女子能為他換來更美好的仕途。
“過去吧。”王大人指向書桌,“你慢慢擬,我過會兒再來。”王大人在出門之時輕輕將門帶上。
宛鶯打量了書房的角角落落,直到那張書桌。眼前仿佛還有幹爹擬文時專注的身影和奕哥哥為她寫詩作斌時向她抬頭一笑的模樣,而今她要在這張書桌上提筆修書向慕容軒求助。
五日了,他們已經入獄五日。
當她們家宅被封,全家下獄的那天晚上,王大人便將她叫到書房,告訴她此事提大,如能求得慕容軒以財力打點朝延要員,或能保全家不死。
金礦在五日前塌陷,三十七名礦工盡數被埋,盡無一人生還。
金礦對朝延而言是項極其重要的產業,朝延必然追究;更何況人命關天,這三十七條人命幾乎全是寧河縣城的百姓,當事故一起,那些死難者的家人都跑到韓府門口大鬧,要求韓員外償命。韓員外為了平息民憤,出去與那些暴民交涉,反而引起更大的民憤;大夫人為了保護韓員外,竟被那些早已失去理智的暴民打成重傷,如今已奄奄一息。二夫人也在驚嚇中一病不起。韓員外為了不累及下人,便遣散了所有奴仆。
原本燈火通明,門庭若市的韓府在一夜之間破敗。
王大也立即派人查封韓府,將韓員外、二位夫人及宛鶯等四人打入牢中。當日王大人親自來到獄中問候,他們的飲食起居也作了特別吩咐。也許他說的沒錯,現在最安全的地方就是這裏,但畢竟是監牢,那肮髒不堪的床被,潮悶暗沉的牆壁和臭蟲蚊蠅的叮咬,加之韓員外老邁,二位夫人有傷病在身,能不能等到朝延的降罪都未可知。
入獄那夜,王大人悄悄告訴宛鶯,慕容軒臨走時曾囑托他好好照顧韓家,他也看出慕容軒對宛鶯小姐的情份不僅僅是粗淺之交,如果她能修書相求,慕容軒一定不會袖手旁觀。王大人唯一的要求就是讓她在信中提及自己對韓家人的禮遇,言下之意自然也是為個仕途。
宛鶯當時斷然拒絕,她仿佛又聽見天河岸邊的魔音在呼喚她。
還有天河對岸那雙詭異的眼睛。
她感覺到來自內心的恐懼,她很清楚自己寄出這封信後的後果是什麼。
而對於朝延的處罰還心存僥幸。
然而五日的獄中煎熬,韓員外的煩燥情緒一日勝過一日,二位夫人又傷病在身,王大人雖已安排大夫給二位夫人醫治,可是五天下來病情反而愈加嚴重。宛鶯每日不得不隻睡二到三個時辰,看護的重擔全都落到她的身上。
經過五日的煎熬,身心疲憊的她終於主動求見王大人,希望立即修書給他,向他求救。
而今她已擬好書信,交到王大人的手中,王大人細看著她的書信,頻頻點頭,尤其是那句“而今盡得王大人眷顧,方安榻於府上,衣食甚優。唯求公子設法救小女全家性命,此恩當永記於心,願青燈長伴於左右以求報答”非常滿意。
王大人閱信後,答應立即將此信連夜送出,相信郵驛不分晝夜傳信五日之內便可到達。
翌日起,他們也搬出了牢獄,被王大人安排至廂房內。
經過漫長的等待,朝延終於頒旨下來,責令韓家玩忽職守之罪,但念及韓員外生平常行善積德,免死罪,僅罪及抄家,朝延將安排抄家處得安置受難都家屬。
宣旨的就是那個高公公,高公公的態度謙和,罪罰之詞的含義,無不反應出慕容軒的影響力。同行之人中還有一人是宛鶯見過的,那人之前一直跟隨著慕容軒來寧河縣,他此次同行便是要接韓府四人移居天都。
而今死罪雖免,但天地之大,韓家竟無處為家。自古王法都是以命抵命,受難者家屬得知朝延如此輕判必定不會輕饒他們。除去外因,二位夫人的藥品又不能有一日的間斷,空無一物的韓家又哪來的白銀真金供應?
而今能投靠的人也隻有那個叱吒風雲、翻雲覆雨的慕容軒。
仿佛命運的輪軸已經轉起,直指天都。
而他就等在那裏,等待著她一步步靠近。
行程的安排是如此倉促,為免節外生技,高公公催他們連夜先行,他們連寧河縣的最後一眼都沒能看到,待天亮時就已越出山頭向天都直奔而去。
那隨從名叫陳德,雖長著一副平凡的臉孔,然而行程安排無不細致周詳。此次為了照料韓家四人,他竟帶了八名男女奴仆、二名大夫,八名保鏢隨行,人數相當於韓府府內的奴仆人數。
二十輛馬車在路上不緊不慢地行進著,保鏢們都騎著馬在馬車周圍穿梭。二位夫人分別躺在兩輛馬車內,車內有一名大夫和一個婢女。韓員外吩咐宛鶯守在二夫人趙靈身邊,自己則日夜看護在大夫人旁,因為大夫告訴他大夫人的身子托不了幾天了。
人往往要等到失去時才會珍惜,大約走了十日,大夫人殯屹,韓員外緊緊拉著她的手不肯放開。他號啕大哭,責罵自己未能盡好作丈夫的責任。
大夫人跟隨韓員外一生,持家立業,不論大小事務都安排得井井有條。雖然膝下無一兒半女,但她對韓家的貢獻、她知足安樂的個性、她接納趙靈的情操無不體現一個堅貞女子的秉性。而這樣的一名女子,為保護愛人的性命,交換了自己性命。而今又客死鄉,不知何處安葬。
行程因為大夫人的死耽誤了盡十日的行程,陳德為他們就地安排在一個風景如畫的錦苑中。宛鶯此時才知慕容軒的勢力遍及天朝各地,他們所到之地無不有人接應,所住之處無不華美非凡。
大夫人殯屹後七日火化,韓員外堅持要自己親手捧送骨灰到天都安葬,那老淚縱橫的模樣仿佛又讓宛鶯看到了當日幹爹守在文奕靈前的身影。她安靜地守在韓員外的身旁,沒有流過一滴眼淚。也許是當文奕死的時候,她把眼淚都流盡了;也許是大夫人走時帶著滿足的笑容,讓她感覺大娘是幸福的。
此行到天都足足緩行了四十餘天時間,宛鶯日夜照顧著爹娘,韓員外的情緒日趨平穩,而趙靈的病也因為憂傷過度,要安心靜養方能起色。
那晚陳德通知大家翌日上午即可到天都,讓大家安心休息。
宛鶯卻徹夜難眠,自從家裏變故,她一直都沒有好好睡過。
終於要去麵對他,而且是寄人籬下的姿態。
她一夜夜地問自己是否做好準備,一遍遍回答自己已經了然。但是今夜她的身體在不停地顫抖著,無法控製。
她聽到有人敲門,是韓員外的聲音,她起身開門。
“還沒睡?”韓員外站在門外愛憐地看著她。
“睡不著。”這些天有誰睡過安穩覺。
韓員外坐到桌邊,宛鶯則跪靠在他的身旁。
“鶯兒,”他撫摸著她的頭發,“爹爹對不起你,沒能給你留下任何家財,連嫁妝都沒能準備。”
宛鶯不敢抬頭:“孩兒不需要這些,孩兒沒想嫁人,隻想長伴於父母左右。”
“鶯兒,你真的長大了。連爹爹都比不了你了。”
“隻要爹爹和娘親好,鶯兒就好,鶯兒隻為你們活著。”宛鶯閉上眼睛,眉心在微微顫抖。
“好孩子。爹爹有你此生無憾了。”
二人都沉默著,韓員外的眼淚滴落到宛鶯的發間,他揚起著深吸口氣,說道:“爹爹今日來是想問你件事。”
“什麼事?”
“新年那時,你是否已中意慕容公子?”
“沒有!”宛鶯喊道。吃驚地看著他。
韓員外的眼中閃著疑惑:“慕容公子到來之日,你一直追隨著他,還主動帶他回房;次日又不躲著他,但是在放天燈時,你又將天燈給他,他未接你天燈之後你便變得魂不守舍。鶯兒,你真的確信自己沒有愛上他還是不知情為何物?”
宛鶯吃驚得說不出話來。
“當時爹爹本想問問你的心意,但是爹爹轉念一下,看慕容公子的反應,定是無此心思。何況以韓家的勢力與慕容家相比,可謂九牛一毛,他若未提親,我們韓家也難以起啟。”韓員外的眼中似有些黯淡,“王大人告訴我,在牢獄之時你曾寫信給慕容軒,請他協助保全我們全家性命。鶯兒,此去天都,我們韓家也是蒙他眷顧,爹爹想這次就厚著臉皮向他提親,即隨了你心意又能報答他的知遇之恩,隻是而今韓家已無一分財力,隻能委屈你做個妾室。你可願意?”
宛鶯感覺那些話就像針紮一樣疼痛,可看著韓員外白發蒼蒼的樣子,她不知道如何作答。
父親何以滿頭白發?就連娘親的發間也隱隱有白絲纏繞。如果真有付出任何的代價換取爹娘餘生幸福,她也再所不惜。
“慕容軒他是個謙謙君子,能成為他的妾室,也定不會虧待女兒。女兒依爹爹的心意便是。”宛鶯複而低頭。
“鶯兒,爹爹想聽聽你的心意,你好好考慮幾日再回複爹爹。”韓員外慈愛地拍著宛鶯的臂膀。
“嗯。”
明日便是相見之時,也許明日就會有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