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篇 第七十一章 引蛇出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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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頓酒宴之後,我跟杜老板的關係似乎緩和了許多。至少他不會很桀驁不遜地挑釁我,而我也感覺他有點智商,分析問題時能舉一反三,頭腦很靈活。
其實奸商一般都很聰明,他們不一定有大智慧,但是腦筋一定比別人轉得快,輕輕鬆鬆就能觀察到很多細節,然後串聯起來得出一個結論。
就像那頓酒宴之後,他跟我一起路過縣衙門口時,看到官府門口正張貼著一份尋找月如花的告示,上麵還畫著月如花的畫像,我對那畫像隻多看了一眼,就被他發現了。
幸好那個畫像畫得很平版,一點都看不出跟我相像的地方,所以他的表情沒有任何特別之處,甚至顯得不經意,但我感覺他一定會繼續觀察我,以便應證他的猜想。因為我在酒宴上太過衝動而失態,隻要細心的人就會感覺到我的反應很不正常。
李辰自然不會點破我的身份,司徒靜又是個天真豪放的人,隻要沒人點破,他自己永遠都不會想到。而杜老板是個精明的商人,而且是個奸商,任何發財的機會都不肯放過,如果他知道我就是官府要找的人,那他一定會去告密,賺取賞金。
所以從現在開始,我必須對他步步為營!
那張告示正是在我們赴宴的時候貼出來的,我想起那個偷聽者也知道我的身份,不禁不寒而栗。現在已經有杜老板這個“明槍”要躲,還要提心吊膽那個不知道是敵是友的“暗劍”,我感覺自己的處境已經非常危險。所以無論如何,我必須盡早把這個“暗劍”給引出來,隻希望他現在還在杭州。
當我們回到一品堂時,店裏也早已傳得沸沸揚揚,很多熟客都跟我開玩笑,說我應該去試試,說不定正好被藺王爺看上了,當上高貴的王妃。我笑著回答他們說自己太老了,沒能力跟十幾、二十歲的小姑娘競爭,還是安份一點比較好。
大家都聽得哈哈大笑。稱大家開心的時候,我連忙大聲宣布今天要提早一個時辰打烊,理由當然是今天又有很多事情要忙到半夜。李辰聽了自然心領神會。我還叫夥計把通告放到店外,讓所有人都知道。
我想今天晚上,那個偷聽的人一定會再跑來探聽消息,而我隻要等在店裏就行。
送走了司徒靜和李辰,又把杜老板打發回家,我一個人坐在自己的專座上看著帳本等天黑。
時間過得很快,當一品堂送走所有客人,夥計們也都回家的時候,我還在看帳本,其實我此時的心思早就沒在帳本上,我撐起耳朵靜靜地聽著周圍的動靜。四周一邊漆黑,也沒有任何聲音,好像天地之間隻剩下我一個人。
突然屋頂傳來動靜,我微微一笑,知道魚已上鉤,立刻施展輕功飛身上簷。這是我兩年來第一次施展輕功,平時最多在睡覺前運運氣,調息內力,沒想到現在用起來反而更為輕鬆。
借著微弱的月光,我輕鬆飛上屋頂,卻見李辰正與那男子在屋頂上相對而立,李辰的臉正對著我,而那個黑衣人背對著我又蒙著麵,我依然無法識別他的身份。
隻見李辰對他微微一笑:“這位兄台既然來了,一起去一品堂喝杯茶,交個朋友如何?”
那黑衣人沒有回答。當我站定之時,他反手向我射出暗器,隨即向右側逃開。
李辰見我有麻煩,想來幫我,而我早已輕鬆避開了它們。我隱隱感覺那個人似乎並不想製我於死地,隻是想借機逃跑。
我立刻大喊:“快追!”
李辰身形微頓,立即去追那黑衣人。
我也飛快跟上,跟在他們後麵,三個人相隔數米,在杭州城的屋頂上飛簷走壁著,那場麵是何其熟悉,又何其陌生,心中又泛起一波漣漪。我立即告誡自己現在不是想心事的時候,迫使自己全神貫注跟緊他們。
不久之後,眼前出現一處空地,那個黑衣人在飛身著地的時候已經被李辰追上。兩個人大打出手,瞬間已經過了數十招,卻誰都沒能占得上鋒。我細看那個黑衣人出拳凶狠,招招攻向奪命之處,李辰則輕鬆接掌、應對從容。
崆峒派的掌法早已被李辰練得如火純清,如果兩年前他算是江湖上的一流高手,而今已經到了登峰造極的地步,不愧為江湖大派崆峒派的掌門。
這樣的高手對招,我根本幫不上忙,隻能看著他們對打。雙方大約對峙了一刻鍾,那個黑衣人已經顯露敗跡,突然李辰挑開那墨衣人的蒙麵黑紗,我見到了一張無比熟悉的臉。
他竟然是天天來我店裏霸占我位置喝酒睡覺的酒鬼!
看到他那雙在黑夜裏依然奪目逼人的眼神,我突然感覺他從來沒有醉過。
我愣在那裏看著他,而他也不再戀戰,毫無表情地看著我。
李辰沒有乘勝追擊,反而後退幾步,對那酒鬼拱手欠身說道:“今日能與血魔族第一殺手‘追魂使者’任飛過招,李某深感榮幸!”
聽說早在五十年前,江湖上就有一神秘的殺手組織叫血魔族,他們殺人有三不原則:一不殺無名之人;二不殺無勢之人;三不殺非江湖中人。隻要是江湖上有地位有名望的人,不論正邪,隻要出得起對等的價格,他們就一定能滿足買凶者的要求。
不過這二十年內能出得起價的人也不多,因為血魔族看得上的獵物必定非等閑之輩,能讓他們出手的人也必定不會是平庸之人。
對於任飛的名字,是最近十年才被人知道,聽說他是血魔族五十年來最出色的殺手,因十年前刺殺當時名聲顯赫的一代宗師、武功名列前三的陸冠風而一舉聞名。此後更是為血魔族立下過不少汗馬功勞,據說是現在血魔族的第一王牌。
但是這些跟我有什麼關係?
我完全是無名、無勢、非江湖中人的三無人員,根本不配當血魔族的獵物。
“你怎麼知道我是任飛?”他看向李辰。
“因為這世上能與我對打過我百招的人,不會招過十人,而這十人中,我隻有一兩個人未曾謀麵。”李辰緩緩說道,“依閣下招式來看,每招都可殺人於無形,身份自然不難斷定。”
那人冷笑道:“既然知道我是誰,你也應該知道我今天未盡全力,一旦我追魂鎖一出,你必死無疑!”
李辰淡定而笑:“久聞追魂鎖威力無比,李某今天若真的技不如人,死又何妨。”
任飛手臂微晃,隻見從袖籠間向下滑落一條散發的粗壯又透著寒氣的金屬鏈,握在手中,李辰也輕扣腰間,瞬間抽出一把軟劍,眼看兩人已都蓄勢待發,我連忙跑到他們中間對辰大喊道:“等等,我有事問他!”
然後我轉身向任飛抱拳:“任大俠,我哪裏得罪你了嗎?”
“沒有。”任飛看了我一眼後卻扭頭不再看我。
“那是誰指使你來的?難道是血魔族?”我心裏有點發慌。
“不是,沒有人指使我。”任飛淡淡說道。
“那你為何要刺探我的事情?”我聽了他的話,稍稍有點放心。
任飛這次卻沒有回答,他又看了我一眼,隨後冷冷說道:“無可奉告,你盡可以殺了我!”
突然他手中多出一把匕首,李辰見勢不妙,立即飛身上前為我擋駕。卻見任飛飛旋那把匕首,改為手握刀間,刀把向我:“姑娘對我眷顧之恩,所以姑娘要想殺我,我絕不還手。”
我頓時又傻在那裏。
如果剛才我還感覺他是在譏笑我武功差勁,那麼現在我已經猜不透他的用意了。
李辰卻微微一笑,對他說道:“齊老板從未殺過人,她也不會殺人,你可以走了。”
任飛卻依然保持著原來的動作,看著我。
我連忙躲在李辰身後跟著李辰的話說道:“你走吧,我不想再見到你!”
任飛這才一言不發收回武器,轉身離開。
等他消失不見時,我才想起一件很重要的事情:“完了!完了!我忘了叫他發誓了,萬一他把我的事情到處亂說可怎麼辦?”
李辰笑著回答:“我保證他絕不會跟任何人提起。”
“你怎麼知道?他又沒答應過。”我越想越不對勁,“說不定事情沒那麼簡單,他受人指使也說不定。”
李辰笑著說出他的理由:“阿花,你放心。像他這樣的刺客如果受人指使,又怎會隻是打聽消息這麼簡單?而且刺客在執行任務的時候,隻會說無可奉告,又怎會承認有沒有人指使。我倒覺得他可能平時受過你恩惠,想報恩而已。”
李辰的話讓我恍然大悟,我突然又懊悔不已說:“哎呀!你怎麼不早說!我現在把一個武功絕底的‘護花使者’給趕跑了,要是以後真有什麼事情發生,就少個幫手了,真可惜!”
“阿花,讓我來保護你好嗎?”李辰搭住我的肩頭,與我對視著,眼中竟有無盡溫柔,“你能否忘記我是李墨的兄長,放下包袱,試著去接受我?”
我仰望著他,看著他深情的對視,忍不住向後退卻:“我不要憐憫,更不要報答,李辰,你沒必要為了我而耽誤自己的終身,我能跟你交朋友就足夠了。”
他笑了一下,說道:“阿花,我是真心的,不是為了報答,更不是出於憐憫,想想我們以前怎樣同仇敵愾,怎樣把酒言歡,你知道我從來沒有欣賞過哪個女子——唯有你。這個世界上沒有多少人能看得透你,也沒有幾個人懂得珍惜像你這樣的女子。所以,阿花,你好好考慮一下好嗎?不用馬上回答我,我會一直、一直等到你願意為止。”
我聽著他的話,有點恍惚,有點動情。我低著頭輕輕咬住下唇,遲疑著不知如何作答。
李辰輕拍我肩膀,說道:“明天我要離開這裏,去趟三河縣,有沒有什麼話要帶給你家人?”
“明天就要走了?這麼快!”我終於驚醒過來,“你可不可以不要告訴別人我在這裏?我不讓讓任何人知道,包括我的家人。”
“他們一直很記掛你。”李辰答道。
“我也很記掛他們。”我回想起自己在三河縣的幸福生活,又有點傷感,“這兩年,我積蓄了些銀兩,我明天一早就派人送到你那裏,你幫我帶給他們好嗎?但是不要告訴他們是我給的。”
“不行!是你給的又有何妨,隻有讓他們知道你過得很好,他們才不會擔心。”李辰斷然拒絕我的請求,但他還是明白我的意圖,“但我會保守秘密,不把你的行蹤告訴任何人。”
“謝謝!”我知道我隻能妥協,至少他不會泄露我的行蹤,“還有,能不能幫我轉告初塵,就說——祝他幸福!”
“好!”李辰點點頭,突然對我說道,“對了,李墨要成親了……”
“嗯,”我微微一笑,“也祝他幸福!”
李辰連忙解釋說:“其實他也一直在找你,隻是老頭子一直想抱孫子,我又不肯聽話,老頭子隻能催老三,他……”
我連忙阻止他說:“沒有關係,他的事情都與我無關,我不想知道太多。夜己深,告辭!”
轉眼間我已經飛上屋頂,朝自己家飛去。
此時路上隻剩我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