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品相關 第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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提筆之前想了許多,考慮再三還是寫了下來,人到暮年,身體越來越差,一個月總要住那麼些天院,記性也不如從前,忘東忘西的,可多年前跟他們在一起的點點滴滴卻記得無比清晰,年齡越往上,越記得清楚,似乎從未遠去,想著,如果不寫下來,我怕是死都不會安息……
遇到兩位先生是在六十年前的一個夏天,天很熱很熱,我剛滿十八,自小父母雙亡,好不容易拿到市裏好大學的錄取通知書,但學費實在是付不起,聽說南方賺錢多,我棄了學跟隨鄉裏人出來南下,那個時候於我而言賺錢才是意義,半路跟鄉親走散了,一個人拎著大包小包的行禮流浪在陌生的城市,真的是流浪,身上錢丟了,手機也沒,在A城漫無目的走,看到有招人的就去問,處處碰壁,腳磨出了泡,渴了喝河水,餓了翻垃圾桶,夜裏找個空地坐著,不敢入睡,隻有在天翻白時才會睡一小會兒,稍有動靜就會醒。
記得那時,我跟往常一樣,找了處地方坐著,無聊數星星,哪曉得這兒是A城治安最亂的地方,碰見仨醉酒的混混,色起心頭對我動手動腳,大聲呼救著,有路人匆匆走過,不敢多看,我的不配合惹來他們的打罵,半邊臉火辣辣的疼,手不知道摸到什麼東西,拿起來奮力砸下去,血糊我一臉,是塊磚。
混混罵罵咧咧踢我肚子上,疼的蜷成團,夜色濃鬱,沒人會路過了,求救希望越發渺茫,正感到無望時,眼睛忽然被光閃到,勉強睜條縫,是車光!我扯嗓子喊救命,車上下來兩人,二話不說把他們揍了一頓,我打個哆嗦,A城的天那麼熱,那麼冷。
其中一人向我走來,逆著車燈,看不真切,隱約覺得長相應該不錯,他脫下褂子蓋在我我身上,帶有人的體溫及男人特有的薄荷清香,這便是李成瑋先生,一個開畫室的畫家。
“哥~”他身旁的男人扯著他的袖子,小聲撒嬌,似有不滿。
李先生扭頭拍拍他的手,那男人蹲下來,擦去我臉上淚,語氣溫柔,“小姑娘,別哭了,遇到我們算你幸運。”
我吸吸鼻子,他就是李先生的愛人,張傑繹張先生,一個私立高中的鋼琴老師,小李成瑋先生幾歲。
“要不……你先跟我們走?”
我答應了,或許是他們救了我的緣故,沒有多心他們是不是壞人,而且在李先生身上我感受到了莫名的安全感,可靠,值得信任,他們帶我去買了新衣服,看傷拿藥,然後回到了他們的家,家不大,充滿溫馨,是座平房小院,張先生親了李先生一口,笑嗬嗬的鑽進廚房做飯,我猶被雷劈站在原地,驚訝的瞪著李先生。
“張傑繹,我愛人!”
他介紹,眼底的愛意幾乎溺了出來,他們救了我,是我的恩人,不好多問,我點點頭,示意自己明白了,他頷首,轉身收拾餐桌。
香味從廚房傳出,肚子咕嚕嚕的響,異常清晰,李先生抬頭看我,我無措的捏衣角,臉上一陣紅一陣白,尷尬至極。
“餓了吧,馬上就吃飯。”李先生讓我坐下。
“開飯嘍!”張先生喊,端著麵出來。
香噴噴熱乎乎地麵下肚,整個人才有真實的感覺,我也是後來才知道,他們倆並不是地道的南方人,吃著麵淚又流了下來,無聲的哭泣,張先生李先生講著笑話,尷冷的那種,兩個大男人笨拙的逗一個哭泣的小姑娘笑。
自此,我在這兒住了下來,他們說:要是你實在無處可去,無親無故的,幹脆當我們妹妹好啦,我們正好兒缺個妹妹。
沾床,疲憊感泛上來,昏沉睡了過來,直到太陽升到晌頭才醒過來,迷茫片刻才慌張穿衣服出去,不想給兩位先生留下賴床的壞印響,出臥室就是院子,陽光照身上暖乎乎的,我隨手紮個頭發,正巧碰上從外麵買酒的李先生,未踏院門,先喊了我跟張先生的名字,張先生在屋裏應和,心裏沉甸甸地盛滿幸福,人生最幸福的無非是親人踏入家門喊你名字,你進家時喊他們,明明從未見過,我卻與他們有種相識許久的感覺,一切都那麼的自然,順理成章。
我接過小菜,同李先生說話,我們倆聊著轉腳進了廚房幫忙幹活,哪想張先生光膀子,沒得穿上衣,他人長的又帥,我一時紅臉,羞的背過身不敢看,張先生沒反應過來,連著問我為什麼背過身去,支吾半天沒說出來,臉上熱紅熱紅的,昨天腫起來的半邊臉發疼。
幸虧李先生通事,知道我轉身的原因,身後傳來喊聲,我好奇扭頭看,李先生擰著張先生的耳朵,拽他出了廚房,手勁不大,卻被張先生喊出骨折的氣勢。
“乖乖去屋裏穿上衣,挺大一男人,在人小姑娘麵前光膀子算什麼話。”李先生輕聲嗬斥。
“哎喲,我禁不住熱,哥,你腰還疼嗎?”張先生支楞腦袋,向他挑眉。
隨後,大堂裏傳來李先生中氣十足的滾!我把菜切碎,腹部跟胳膊還有些發疼,下意識揉了揉,被李先生撞見了,李先生推搡我趕我去歇息,自己占了廚房,閑著也是閑著,就在一旁瞧他切菜,手法與張先生一模一樣,喜歡先掐中間,在掐頭尾。
張先生換好衣服,擠進廚房幫忙,剛好容下三人,他們配合默契,偶爾說幾句情話,我知趣離開擺餐桌。
李先生倒上一盅酒,淺嚐輒止,張先生死盯著他,不允許他多倒一點,對於李先生喝酒這兒事,張先生管的向來嚴,不管是現在還是以後。
“小析多吃點,看你瘦的。”李先生把肉推到我麵前,張先生嘖幾聲,李先生邊向我抱怨他麻煩,邊給他夾幾塊肉,“來,給你也補補。”
“先生們今天沒事嗎?”我咬著筷子問。
張先生收回酒瓶,藏在自己身後,把骨頭湯往我跟李先生這邊推了推,“今天休假,陪你出去逛逛,熟悉熟悉環境,再多買幾件衣服。”
李先生低頭應和,我卻極盡慌張,“太麻煩你們了。”
此話惹來李先生的不滿,“哎哎,說好的一家人。”
他們態度強硬,我沒反駁,飯後兩位先生帶我去了城市中還算平價的商場,商場很大,我顯得格格不入,害怕的不敢進,張先生調侃我,把我拉了進去,我們穿梭於各種女裝區,兩個男人為哪件衣服好看,哪件衣服適合我而爭的麵紅耳赤,最後是張先生抱著胳膊別過身去,不肯理李先生,李先生讓我自己選,看了半天,選不出個花兒來,他瞬間蔫了下來,巴巴得圍上去哄張先生,各種甜言蜜語貫入我的耳中,心拔涼拔涼的,用現當代的話講,叫虐狗。
李先生聲音忽然小了下去,不知道講了什麼,張先生姑娘家似的紅著臉瞥李先生一眼,揮揮手,買了李先生選的那條,是條寶格蘭長裙,款式新穎,他們倆一個看中灰色,一個看中藍色,但同款式擁有一件過癮即可,全買了反而沒那麼喜歡。
多年後我曾問過先生們,為什麼當時會把一個陌生的小姑娘帶回來並且當妹妹真心以待,李先生吸口煙,看著夜空說:大概是投緣吧。
隨後被張先生掐了煙,說他故作深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