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中有我 話裏話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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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晚飯之前,杜慎修帶著我出去了。
小姨看見了,問了句哪去。
杜慎修說,出去走走。
小姨哦了聲,偏過頭。
她向來是不待見我的。
與我而言,她的輕視,無關痛癢。
又是常來的地方,二十四橋。
二十四橋明月夜,玉人何處教吹簫。
這座橋,分明的鋼鐵構築的現代文明的縮影,卻起了個古色古香的婉轉名字。
橋上的小燈輕輕淺淺地亮著,世間姻緣紅線牽起的男女在這橋上來來往往。
我和他,竟並不突兀,如同一對同性情侶,共同走上濃縮了愛情的彎彎的一抹明月。
我們默默地走到橋尾,那裏的燈光顯得寡淡。
他不說話,驀地笑了,終於開口說:“你還記得剛來的那一次嗎?當時你走丟了,我來來回回地在橋上找你,最後才發現,你就在這兒抱著橋柱等我,白害我擔心。”
我隻是笑了笑。
是啊,你在姻緣裏紅塵中橫衝直撞,哪怕你肯回一次頭,便能看見我在這兒盡頭等你。
煙雲迷眼,情意纏人,你於萬千富貴花中遊走,我又有什麼資格強拉著你出來?
七情六欲易過,但橋總在那裏,我隻好抱著橋柱,叫自己不被挾裹而去,叫你知道總有人在等你。
也省得自己如行屍走肉,渾渾噩噩。
“怎麼突然說起了這個?”
“隻是忽然想起了,恍然間,你都那麼大了。”
杜慎修,你怎麼就不願意把我當成成年人看呢?
我愛你,已說了千千萬萬遍。
二、
為什麼要在今晚帶我來呢?
橋上欄杆有很多情侶留下的譬如“某某某愛某某某一生一世”的誓言,隻是不知許下誓言的人如今是何光景。
我伸出手,在微涼的欄杆上,落下杜慎修的名字。
他無奈:“你就不能寫點別的?”
“杜慎修,多好聽啊。”
我忽然迷茫,因為我此生寫得最好的三個字便是杜慎修。從他來到我的身邊起,我的一切都徹底被這三個字所俘虜。
我,甘之若飴。
“走吧,咱們回去吧。”
走回去的路上,起了涼風,我的手有點失去了知覺。
杜慎修的溫柔作祟起來,他溫熱的手掌裹住我的,一同放進他的懷裏。
我猛地偏頭,鎖定他的眼睛,試圖找到任何蛛絲馬跡。
他的眼神,還是那麼的沉靜,卻有著如水的波紋。
他明白了,我是如此地渴求。
“我知道。”
“我需要想想。”
如此簡短的兩句話,大概是我聽過的最動人的情話,我從未像今天這般開興過。
即使我知道有極大的概率他會拒絕我甚至厭棄我,但瞬間的狂喜席卷而來,以至於我能忽略他的回避。
他終於拂去那些繚繞煙雲,走過來,牽住惶恐彷徨的我了嗎?
如果我的前半生如此不光彩是為了換一個光芒萬丈的人靠近,我,心甘情願。
一路無話地回去,在進門前,緊緊相擁的雙手還是默契地分散開。
我早已為他跨越了所謂倫理的禁區,哪怕是生死的天險也無所畏懼。
但我知道,杜慎修,他不一樣的。
我情願他就站在外麵,等我跨越那條線,而不是讓他來度這險。
那些名利、聲譽,較之與他,不值一提。
三、
飯畢,杜家的掌權者們在一起商量著這個家族的光明未來。
我自是沒有資格的。
隻想回到房間裏等杜慎修,但明顯有人不願意。
我沒見過他們,應當是旁支或者私生子,為首的人染著黃發,看著桀驁不馴。
我要乖,我不想同他們發生糾葛。
很快,對方的拳頭招呼到了臉上,我嚐到了鐵鏽味。
這裏是庭園的僻靜處,即使有人看到了也不會管。
為什麼要管呢,不過是個野種。
類似的苦楚我已品嚐多年,忍讓刻進我的骨頭裏。
拳腳相加下,我聽到對方飽含惡意的話語,如重錘。
“你以為是個什麼東西?野種和婊子生下的賤種!”
“杜慎修能管你多久?你還不知道吧,他要和宋家聯姻了呢。”
母親教我聽話,杜慎修叫我要乖,如今,兩道枷鎖分崩離析,那頭凶獸破籠而出。
他們挑的地方全是不容易被看見傷的,下手狠也有技巧,我卻管不了那麼多。
最後,一地的哀嚎痛苦中,我像隻慘勝的鬥犬,搖搖晃晃地倒在了那張冰冷的溫床上。
我朦朦朧朧間,鏡裏的馥生攜手他的杜慎修走上了白色的二十四橋,他們的手從橋頭牽到橋尾,踏著浪漫的月光,甚至牽著回到了杜家的晚宴。
十指相扣,掌心相貼,兩顆心也靠得極近。
四、
我無力為我的可憐的相思悲傷,而馥生的幸福成為我唯一的慰藉。
他好像懂我此時的痛苦,鏡裏的他,與他的愛人走在一條看不清盡頭的路上。
當杜慎修拉起我時,我是多麼迫切地渴望著,腳下是一條漫長的朝向地老天荒的路。
可是,窮盡半生,我才恍惚明白,這條路,隻有我一人。
腹部尖銳的疼痛綿綿潮水般湧來,我費力將沾有杜慎修氣息的被子蓋到有些涼意的身上,我閉著眼,無助地感受著我的愛連同我的生命,如流沙逝於掌心。
半生半死間,我聽見了杜慎修的聲音。
他開門,語氣略涼地責問我。在沒有得到任何回應時,他靠近我,我在他的眼中,看見了自己如死人般慘白的臉。
那張我深愛的描摹過無數遍的臉上,是焦急,是心痛,是哀傷,是……
我大概真的是昏了頭,竟出現了幻覺。
勉力用手揪住他熨得平整的襯衫,我沒骨氣地用哭腔對他說:“杜慎修,我好疼,我好疼……”
神經劇烈的反應,讓人變得脆弱敏感。
窗外驚雷落雨,我會死在這個雨天嗎?
我希望它不要下雨,因為我不想我愛的人走在泥濘中將我埋葬。
我想挑個日頭不曬的晴天,路是幹淨的,陽光是溫暖的,泥濘不會弄髒他的衣裳,太陽不會刺傷他的皮膚,他的傷心會和天上的雲一般很快隨風而逝。
杜慎修,你會為了我傷心嗎?
大概還是有一點哥哥對弟弟的緬懷吧?
我還是很愛你,一生如此。
棺槨埋葬我的屍骨,我卻怕心口的玫瑰被腐蝕。
五、
事實證明,禍害遺千年。
我竟是活了下來。
杜慎修來看過我一次,無聲地,之後就再也沒來過。
我也聽說,那幾個人被趕出了杜家,除了名。
有一天,我做了個夢,紅色的樹葉像火焰般熱烈盛開,在黝黑的樹枝上迎風起舞,一列列的樹是一列列的火把,一路通向未知的黑暗。
我在紅色的湖泊裏看見自己的倒影,那燃燒殆盡的葉灰緩緩落下,仿佛它的前身靜謐地落葉歸根。
我也不言不語地隨它一道。
夢醒了。
窗外的一片樹葉落在了我的床上,葉脈模糊,像極了我糟糕的一生。
被反複拋棄。
宿命如此。
而宿命的線握在一人手中,我甘願受其支配。
六、
出院後,我先去看了心理醫生。
我:“我喜歡上了一個人。”
心理醫生:“這很正常。”
我:“但他是我哥。”
心理醫生:“這沒什麼。”
我:“我愛他,但我們無法在一起。”
心理醫生:“為什麼,他不愛你?”
我:“我不知道,我突然不了解他,現在連我自己都不了解了。”
心理醫生:“你覺得他拋棄了你背棄了你的愛情?”
我:“不,頂多是舍取,我愛他,不在意這個。”
心理醫生:“說實話,你真的不帶一點怨恨?”
我:“……我從未希冀過他能回應我,但哪怕是一點點都叫我欣喜若狂。”
我想當他的愛人,又想做他的弟弟,命運懲罰我的貪婪,判處我孤寂終身,一無所有。
那一晚的情動,如朝露,見不得光。
杜慎修,未來的杜家家主,他的人生光明燦爛,無數的掌聲相伴,沿著那條耀眼的路,走至芸芸眾生的最高處。
心理醫生:“嘖!還是個癡情種!記得吃藥。”
“梁春,謝謝你,再見。”
我不敢同杜慎修說再見,從前是因為我渴望再一次見到他,再見變成了約定,現如今,我失去了勇氣,再見他有何用,徒惹他煩惱。
作者閑話:
QAQ又是不知所雲的一天。
其實就是兩個不夠勇敢的人的狗血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