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十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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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世軒?”
聽到聲音,文世軒驚訝的轉過身來。叫他名字的是季少白。
兩人訝異的互相望著對方。顯然都沒想到會在這個地方見到。
季少白是聽到聲音出來看發生了什麼,因為老鬼說過日本人要挨家挨戶搜查,他擔心日本人來搜查。打開門看到的卻是上午給他留下印象深刻的文世軒。
“看見有人跑進來嗎?”
日本人在過道盤問別人的聲音傳過來。
季少白知道文世軒在躲藏什麼了,“跟我來。”他拄著拐杖往另一邊的走廊走去,走的急,有些踉蹌。文世軒猶豫了下,不太相信的跟在後麵,他想去扶他,想了下還是作罷。因為顧及他的尊嚴。他不時的回頭望向身後。
大部分過道都晾著衣服,走過長長的走廊,季少白在文世軒麵前打開了後門。
後門後麵是另一邊的街道,此刻文世軒跑了出去。死裏逃生什麼都顧不了了。待他跑遠的時候,才想起自己還沒有道謝呢,也沒有為自己說的話而道歉。
季少白,跟他想的不太一樣。
文世軒回到家的時候,天已經黑了。他住的地方是一棟公館,燈火通明。
門口,站著好幾位三十歲左右打扮的濃妝豔抹花枝招展的女人。看見他回來,連忙迎上來,將他圍在裏麵。其中一個較大的女人一隻手拉著他的手臂,另一隻手矯揉造作的甩著帕子。
“我的少爺,你終於肯回來了。你爸在客廳正生氣呢?”
“我爸?我爸他怎麼了?”
一個口快的女人搶著回答,“他說,他說要去憲兵隊撈人,備好禮物後又不去了,就坐在沙發上生悶氣。說看見你,要把你腿打斷。”
這些女人都是他的姨娘,也就是他爸爸的女人。五個,五個姨太太,喳喳的向他講訴他爸現在的心境。他母親在生他的時候因為難產過世了。這麼些年,他爸爸忙於公務,鮮少管他。他都是由這些姨娘照顧長大的,這些姨娘愛他討好他。但是,沒有做錯事時該承擔的責任、批評和挨罵。這些女人對他就像是對親戚的孩子,愛但是不罵。
通往二樓文世軒房間的樓梯在客廳那邊,他走進客廳就看到他爸文聞沉默的靠坐在沙發上,閉眼沉思,不知道他在想什麼。他放輕腳步,悄悄走過沙發後麵,暗中竊喜他爸沒有發現他。準備爬樓梯上樓。
“還知道回來?”文聞哼了一聲,“我讓人去接你,你倒好翻牆走了。”
“爸,我還以為您睡著了呢。”文世軒轉過身麵對文聞,臉上帶著刻意討好的笑。
“睡著也得被你活活嚇醒。”
文聞拿起手邊的報紙隨意翻了幾下,又放回桌子的原位。
“我這是為您好,爸,您幫日本人做了這麼多事,我得幫您把這福祉拉扯上來啊。”
“你的好意我心領了,你以後不要去上學了,我給你請個先生,你就老老實實的給我在家裏待著。”
“您這是監禁,我不是您的犯人。”
文聞怒叫一聲,在桌上猛拍一下,霍的站起,指著文世軒,“你他媽差點回不來了,我還以為我要去憲兵隊撈人了。”
他的聲音很大,怒氣騰騰。文世軒從來沒看過他爸生過這麼大的氣,以至被嚇到了,眨著眼睛愣了好一會兒。
文聞在文世軒臉上看到達到了自己想要的效果,帶著滿意在剛才的座位上坐下,端起茶杯啜飲了一下,在桌子上放下。
“傻了?我就是這樣被你嚇的,都快要把你爸的心都嚇出來了。”
“爸,我……”
文聞拍拍身旁的位置,示意讓他過來坐下。
“我這不是沒事回來了嗎,您就別生氣了。
“哼。”文聞歎息一聲,拍拍兒子的肩膀,無奈,“我知道你瞧不起你老爸的作為,你熱血,你有滿懷熱情要報效國家。但是,孩子,這個國家就這樣了,腐朽、墮落,無藥可救。這個國家我們救不了。墮落的人太多,清醒的人太少。人不為己,天誅地滅,你爸我沒什麼大的誌向,就想著我們一大家子平平安安的,我能看到你孩子出生平安長大,我就滿意了。”
“他們殘暴,隨意殺人。爸您覺得,按照現在的形勢下去,下一輩,我的孩子您的孫子能平安出生長大嗎。放眼望去,有多少國人正在受貧窮之苦,挨饑受餓。一天不把日本人趕出去,誰都不能說我們能平安。”
文聞悶哼幾聲,似乎瞧不起他的意見。
“在整個中國,有很多人為了自己的理想而奮鬥,如果我們每一個人團結起來,我們一定可以把他們趕出去。中國會迎來光明的一天。”
“無論有多少人,那些人裏麵就不能有你。你就給我老實在家待著。”
“爸。”
“別叫我爸,我不是你爸,你是我爸,你是我祖宗。我求求你,你這幾天就給我安分點。”
“爸。”
文聞端起茶杯,往外麵走去。
文世軒氣的跺腳。他回到房間,躺在床上,這幾天又不能出門了,不能就不能,也沒什麼大不了的,這不是第一次了。每次他犯錯,他爸爸都會這樣做。閉上眼睛,腦海裏突然浮現季少白的臉。不知道為什麼,他看到這個人的時候,會感覺到難過,心裏湧起難解的心緒。
文聞對昨天捉到的發傳單的那些學生審了一天,沒有什麼結果。他們都是自發性的,沒有受任何人的蠱惑。最後還是把這些人交到憲兵隊手裏,日本人要整他們,他也無能為力。自家祖宗安靜了一天,他就心滿意足了。他下班回到家,就聽到有客人來了。
客廳坐著一位他沒有見過的先生,傭人給他上過茶了,桌子上擺著兩三盤點心。看到姨太太這群女人的待客之道露出滿意的笑,點點頭。
“先生是?”文聞走近之後問。
“在下季少白,”季少白起身回話,“是世軒學校的先生,想了解一下他是因為什麼原因沒有來學校,也順便把前天他向我要的這幾本書借給他,世軒在文學上很有天賦。”他露出最上麵的一本書的書名,《論語》。
“哦,真的”文聞聽到讚賞兒子的話高興的合不攏嘴,哈哈笑了幾聲,平時這個兒子沒給他少惹禍。“原來是犬子的先生,怎麼不上去,是不是……”
“她們說沒有您的允許,她們不敢自作主張。唐突了。”
“女人就是這樣,沒有一點見識。”文聞從口袋掏出一個鑰匙遞給季少白,指著二樓。
“世軒在二樓最盡頭的房間,先生先上去。你們談完之後,我再跟您聊聊關於他的事。”
“好。”
文聞看到季少白拄著拐杖上樓,不悅的皺了下眉頭,原來是個瘸子。
門上了鎖,季少白將手裏的書夾在腋下,用剛才文聞交給他的鑰匙打開了房門,進來後看到文世軒躺在床上呈現一個大字,盯著天花板。
“你們都給我滾出去。”文世軒煩躁,大聲的說道。
“是我。”季少白說著將手裏拿著的幾本書放到靠窗的書桌上,拐杖放在一邊,身體的重心靠在桌上。
聽到聲音,文世軒一下子從床上彈跳起來,“你怎麼來了。”臉上的驚訝隨即恢複正常的表情。
“冒昧了,想看一下你是不是對我有情緒,才沒去學校。”
“才不是,我被我爸關禁閉了。”
“因為什麼?”
“不關你的事。”
門外傳來聲音,一位中年女性的傭人端著茶和點心進來,放在桌上後出去了。
窗戶是玻璃窗,擦得澄清明亮,可以清楚的看到外麵的環境。季少白的視線停留在院子裏停放的一輛車,一邊端起剛才喝過的茶水啜飲一口。放下杯子他才收回視線。
文世軒走過來,翻動桌上季少白帶來的三本書,“這些書是給我的嗎?”
“我想你會喜歡這幾本書的。”季少白主意到文世軒看到下麵的兩本書名時眼睛亮了一下。下麵的兩本書是日本人在學校嚴厲禁止的書,從外國傳回來的,傳授國人的新思想。日本人不願看見中國人思想覺悟,他們就喜歡他們之乎者也。
“你跟你爸爸不太一樣。”
文世軒將下麵的兩本書塞在枕頭下麵,第一本放在桌子上,跟其他的書混在一起放。
“這書我什麼時候還您?”
“你想看多久都沒問題。”
“對不起,上次說您的話,我不是……”
“不要用您,我比你大幾歲而已,你這樣說話,把我說老了。”
“哦,我,很抱歉。”
“沒什麼,你說的也對。”
文世軒拿了塊點心吃著,在床沿坐下。
“我爸就是慫,又慫又愛錢。不過他沒什麼膽子做壞事,你別看我爸在日本人麵前是紅人,你就以為他是漢奸,但是我爸沒做過傷害國人的事。所以你別帶著有色眼鏡看他。”
門口偷聽他們談話的文聞小聲嘀咕了一句,“臭小子,這麼說你老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