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生，再沒有人愛我，我亦不會愛上任何人。
    我的心，也許在八年前的滅族之災時，就被碾成了灰。
    思緒飄回身旁的男人身上，我呆呆地想，從某種程度上來看，我們倆真像。
    我為了生存努力爬上他的床，他為了化解怒氣狠狠折磨我。
    我們兩個都是瘋子。
    因為看不到希望，放逐自己的瘋子。
    我不知道他為什麼絕望，但是我看得出來。
    想到同是天涯淪落人，我竟對他生出一絲同情。
    而想到他對我的暴行，心底又泛起一絲冷意。
    “你在想什麼？”旁邊的男人不知什麼時候醒了，聲音低沉而嘶啞。
    我本就挨在床邊，這一驚，差點摔下床來。
    “奴沒想什麼。”
    “但我在你眼裏看到兩個字，”將軍緩緩地吐出兩個字，“絕，望。”
    “奴……”我心裏一慌，生怕他因此生氣，做出什麼雪上加霜的事來。
    正要說些什麼，但他顯然並不想聽無謂的解釋。
    “巧了，我也很絕望。”
    我詫異地轉過頭，卻隻看到他轉過身去，留給我一個沉默的背影。
    將軍又打了勝仗，士氣振奮，晚上營地裏大擺酒席慶祝。
    我坐在將軍的旁邊，給他夾菜倒酒。
    平日練兵，戰場惡鬥，難得放鬆一刻，再加上打了勝仗，離回家又近了一步，眾將士都很興奮，大口吃肉，大口喝酒，手閑下來也不忘在身旁的營妓身上掐兩把。
    唯獨他還是那副冷冰冰不為所動的樣子，默默地喝酒吃肉，也並不打算理我。
    那神情，就好像喝下去的是水，嚼著的是幹草。
    看得出來，他其實很不開心。
    至於為什麼，我無從得知，也不想知道。
    自己猶在地獄，無暇顧及旁人。
    鬧到大半夜，眾將士直接倒在桌上呼呼大睡，滿地狼藉。
    我艱難地把將軍扶回帳篷，他的大半個身子壓在我肩上，我使出九牛二虎之力才勉力撐住，把他放到床上，我渾身大汗淋漓，從不知哪個縫裏吹進來的風凍得我渾身一個激靈。
    給他蓋好被子，我轉身就要走。
    手被人拽住，往回一扯，我跌在了床邊，正好對上他迷離的眼。
    “你沒有我想象中的貪心。”他定定地看著我，“你下藥算計我，到底是為了什麼？”
    我不知哪來的勇氣，不躲避他的目光。
    萬般委屈湧上心頭，咬著牙說：“奴隻想不被千人萬人騎。”
    我不會哭，不會像別的女人一樣輕易落淚。
    讓我逢場作戲都不會，對我用刑我也隻會把牙齒咬出血。
    有時候我也想滴幾滴眼淚，可是我的淚水，好像在八年前就已經流幹了。
    他似是愣了一下。
    “你叫什麼名字？家在何處？”聲音中帶著一絲疲憊。
    我是孟清塵，爹爹在世時官拜尚書令，阿娘是江南一戶書香人家的女兒。
    有人構陷爹爹結黨營私，然而我極少看見家中有客來往，爹爹兢兢業業，小心謹慎，一切能推的宴席都推了，門客能散的都散了，餘下的幾位先生，我路過亭子，隻聽見過爹爹和他們討論詩詞書畫，未曾涉及政事。
    爹爹待人持禮，阿娘溫柔寬厚，我們一家曾生活得其樂融融，直到狗皇帝下令抄家滿門。
    許是知道皇帝那邊有異動，爹娘瞞著我，以拜訪親友為由，讓我先到爹爹親信家裏待幾天。
    我還記得當時阿娘眼眶泛紅，一直默默地看著我不說話。
    我還勸阿娘莫哭，我一定早早回家。
    卻未曾想，那是最後一麵。
    誣陷爹爹的敵黨買通了爹爹的親信，被迷暈的我和翠荷被賣到了青樓。

    作者閑話：

    男女主其實都很痛苦的呀啊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