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篇  番外之於璃   加入書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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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當詛咒再次來襲,疼痛化為實物的尖刀一次次狠狠紮在身上時,我知道,這一次,已經是極限了。
    父親,母親,不管你們讓我來是否已做好讓我去死的準備,臨行的不舍又是否單純地害怕我會在半途放棄,但現在,我想,我可以算對得起你們了。生下我,養育我,不論你們的目的是否隻是單純地想要一枚聽話的棋子。
    此刻,我可以對你們抬起頭,但對他,我卻卑微得連匍匐在地都是褻瀆。
    我選擇了孝,所以辜負了義;我選擇了忠誠,所以背叛了信任。
    痛楚再怎樣劇烈尚可忍受,隻是想到失去資格,再在他的麵前暢談天下,共抒豪情的資格,酸澀的感覺,不言而喻。
    這是既定的結局,從我破開禁製,拿到白泉石的時候就已寫好的結局,如果說不甘心,隻是在我交付了真心後,或許在他眼中我隻是一個可笑的背叛者,連在心底書寫一比的資格都不能取得。
    韶,仰韶,我在心底默念這個名字,天真而絕望得希望,所謂奇跡。
    我是於璃,我的姓氏是李,如果不是天塹的阻隔,如果不是神州一直這樣的神秘巍峨,我想,人們會知道,在另一片大陸,另一片美麗富庶卻少了神聖空靈的地方,最高的統治者的姓氏,便是李。
    我隻是父親普通的兒子,當然如果不是庶出的枷鎖,我確信我會是他最得力的助手,但現實是,我隻是他酒醉後的產物,是一個荒唐的結局,他不看重我,真的,能夠理解。
    其實我應當滿足的,至少在那個沒有溫暖的地方,我可以好好的,沒有掛念的活著,但實際是,我不甘心這樣無聞的老死,所以想方設法讓我的父親--一個皇朝的帝王,承認我的存在。
    我成功了,卻不知道,這是推我走向死亡的符咒。
    父親讓我去傳說中的神州大陸,一個在史冊上出現代表著強盛與繁榮的地方。這是一個帝王的野心,特別是當他知曉那是神最眷顧的土地時。
    我的任務,是進入這個大陸,然後盡我所能,分化它,打破它,毀滅它。雖然不可能,但我的父親那時拍著我的肩膀,下的便是這樣幾近不可能完成的任務。
    然後我度過天塹,穿過神州的一個附屬小國--淩樓,到達最近的六部之一--飲泉。
    很長時間我在考慮,怎樣進入飲泉內部而不被懷疑我外來者的身份,也就是怎樣不露破綻地在他們的王麵前出現。
    這個時候,我聽聞,飲泉的王是一個十分溫柔善良的人,即使是最低等的人,也有可能得到王的關懷。
    仰韶,這是他的名字。如果傳言是真,我想就容易得多了。
    在飲泉王曆行祭天而返的時候,我迷糊地闖到禦行的馬前,當圍觀的百姓驚恐地以為我即將成為馬蹄下的亡魂時,長長的馬嘶聲響起,仿佛我度過天塹時聽到的來自兩邊寂寞蒼涼的風聲。
    未從驚魂中反應過來,已經有人來到我跟前。我看到他雪白的靴子上用金絲勾勒著我在這個國家見過的最莊嚴的圖騰,然後我知道,我成功了。飲泉的王,的確是一個過分善良的人。
    翩翩君子,如切如銼,如鑿如磨。彼之貌容,香培玉琢;彼之態度,鳳翥龍翔。看到那人的第一眼,腦海中突然閃現的卻是這樣幾句古文,我有些尷尬的低頭,然後聽到一個輕柔舒緩的聲音響起,"你還好麼?"
    抬頭看到的便是來人同樣溫柔的眼眸,清冷的銀白色雙眸在他的注視中,卻不令人覺得有絲毫不妥。這就是一個國家的王了,美好宛若清泉激蕩起的白色的水花,沒有雜質的幹淨。
    那個時候,我想我人生中的意外出現了,如果不是背負那樣的使命的話。。。。。。
    以後的日子基本上照我原先的設定進行,因為我的角色是一個從異大陸來的遊者而且處境十分艱難,好心的飲泉國主便讓我住在了宮殿,作為他的馬讓我受驚的補償。
    然後是不可避免的接觸,我用他所未知的學識吸引著他,用他陌生的風土人情誘惑他,即使對我的來曆有質疑,至少也可以淡一點吧。
    相談甚歡的結果是我們義結金蘭,在飲泉國最神聖的白泉時的麵前。
    過程很簡單,但對我這個來自異大陸的人來說則有點玄妙。韶與我在白泉的麵前立下誓言後,要我將手覆蓋在白泉之上,他亦然。
    然後是突然綻放的白色光芒,耀眼得瞬間刺痛我的臉。
    我是注定的背叛者。
    沒有什麼可以約束。
    沒有什麼可以阻攔。
    其實當我進入神州後就已經明白,父親給我的三個目標我至多完成一個,就是分化它,但前提是韶真的相信我,又或者,他真的是毫無保留的善良。
    要破壞白泉石的守護說難也難,說易也易,因為白泉是飲泉的聖物,也就是說,它是具有靈性的,隻會認定某種氣息,否則就算你本身能力再高強,也不可能帶走它。
    本來是不信的,但與韶的結拜讓我重新審視這個問題。
    過程進行的很成功,甚至超出我的預料。我輕易的取走了白泉--因為結拜的關係我帶有韶的氣息,然後避過重重關卡,朝另一個我預定的地方而去。
    我的目的,是讓人誤以為我是某部安插在飲泉的探子,這樣即使真的有所謂詛咒,我來曆不明的身份也將成為他們懷疑的理由。不論最終矛頭指向誰,我的目的,都可以達到。
    我從來不相信一個帝王的大度,即使善良如韶,在經曆我的背叛後,或許也會產生懷疑的種子吧,隻要一點,就可以。
    沒有想到詛咒會來的這麼快,從我投宿客棧到最後來到距霧籠之森很近的岔路時,它已經三次發作,一次比一次猛烈。
    我知道這一次應當是極限了,但我突然想要見一見,當初在馬車前柔聲詢問我的人,那樣皎潔的白色,如果還能見一麵,我可以窮盡所有剩下的東西。
    鋪天蓋地的疼痛中,突然感覺臉上獨特的清涼,我有些艱難的稍微起身打量四周,然後模糊地看到不遠的地方一個修長的身影。
    月光鍍在他的身上,仿佛銀白的輕紗更添一份綺麗,我張開口想呼喚,用盡全力卻是斷斷續續不成句子。
    來人沒有靠近的跡象,韶,他是恨了我吧。
    最後的時刻,我很想跟他說"對不起,我愛你",即使會被他投以異樣的眼光我也想說出口。但如風中殘燭的生命經不起我揮霍,最後一個字始終沒有說完,這是上天溫柔的懲罰吧。
    我到最終都不知道,以後的事情是否如我想象般順利,韶又是否真的無條件相信我這個底細不明的人,他是否察覺到我不同尋常的愛戀所以才想和我結拜,他偶爾露出的茫然和期待又是為了誰。
    於璃,這個名字,很多年後,他還會記得麼?
    會的吧,畢竟那是一個徹底的背叛,即使那樣的善良也會不能容忍吧。
    突然間有些明了,在父親和韶之間,我的選擇不是因為對父親的敬畏超越了對韶的情,而是當我和他在城牆遠眺時,我讀懂他一瞬間的寂寞。那種類似狼離居索群的寂寞代表著他的不融合,與這個世界的不融合,和所有人的,不融合。
    看似溫柔和善的韶或許比所有人都寡情,因為他所有的溫柔和善都一樣,根本沒有什麼讓他眷戀的東西。哪一天,當現在這些羈絆都不在了,他的離開,會比所有人都決絕。
    我不希望這樣的結局。
    所以背叛,傷害,隻是期盼他有一點點的恨,總好過日後揮手別離,相隔萬裏,各自珍重。
    隻是我的企圖,可以達到麼?
    韶,韶,如果能夠對別人的情誼完全的視而不見,我是否能夠確定,你將因此銘記我一生。
    生命的代價換來的不確定。
    我想我,還真是愚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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