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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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夜,黃藥師探王府,他武功當世罕有,自是不虞被人發現,但見王府內燈火通明,三步一崗,五步一哨,戒備之森嚴較之皇宮更勝一籌,心下稱奇。他落腳的屋頂正是王府書房所在,書房中有數人正在說話,音不甚高,卻哪裏抵得過武林高手近距離側耳傾聽,當下所說內容,全部進了黃藥師的耳朵。
一人道:“吾等護主不利,竟讓王府受此劫難,請王爺恕罪。”另一人歎道:“也是本王該有此難罷。以為一切盡在掌握,卻不料是自家後院起了火。”前麵那人道:“王爺何須如此長籲短歎?”那王爺道:“本王自認對王妃不差,成婚一十八年,用心不可謂不深。然則在她心目中,竟是及不上一個村野匹夫,故有此歎。”那人道:“天下美女無數,王爺何須為一個不屬於自己的女人耿耿於懷?隻不知小王爺他?”王爺道:“銅先生莫如此說,‘弱水三千,唯取一瓢飲’,本王與王妃隻是今生無緣。康兒我自然還是認他的,但那日之後,康兒便行蹤不明了。”那銅先生道:“王爺莫非打算放過那些賊人不成?”王爺恨聲道:“當然不是,本王如何能放過他們,隻是現在正是成敗之際,空不出人手,遲早要讓他們付出百倍代價償還本王這喪妻之痛。”銅先生道:“王爺請節哀。”
這王爺,便是完顏洪烈。十數日前,一群南宋武林人士夜闖王府,他正不在府內,等得到消息說王妃被賊人擄去,他趕去援救之時隻見妻子與一粗漢相攜身亡。悲痛之下,不及下令追殺那群江湖草莽,讓他們突圍而去。那銅先生,卻是王府的客卿,麵目清秀,武功高強,半月前離府辦事,前幾日如若他在王府,勢必不能教那些江湖人得了手去。
完顏洪烈又道:“先生在江湖上見多識廣,可知這黃藥師是何許人麼?”那銅先生奇道:“王爺如何得知黃藥師此人的?”完顏洪烈道:“康兒網羅的那些武林人士似與那黃藥師之女有些嫌隙,言語中甚是忌憚,本王略有好奇。”銅先生道:“那黃藥師便是當今武林五奇之一,人稱‘東邪’。”
黃藥師在屋頂聽了,便知是黃蓉來過。他原本是打算來行刺金國王爺,卻未料戒備如此森嚴,隻怕不能全身而退,現下又巧得黃蓉下落,哪還肯再留下,一襲青衣轉眼便淹沒在幽幽夜色中。
翌日,黃藥師又是一番明察暗訪,得知闖王府者除了黃蓉,還有江南七怪與全真教的丘處機、王處一等。雖是不知黃蓉確切行蹤,但她既然與江南七怪攪在一處,便不難找,江南七怪的行蹤並非隱秘。當下一路暗中跟隨,雖不見黃蓉,但從江南七怪言談間得知,黃蓉與他們的徒弟在一起,又得知“銅屍”梅超風一度在王府內現身,真真是又驚又喜又怒。堪堪過得半月,竟是回轉到了蘇州。
黃瑩本就是隨著黃藥師而行,那日過午,客棧大堂裏進來個女子,那女子非是貌美如花,武功也平平無奇,叫了一碗麵便安靜的坐在大堂等候,原本也不是什麼需特別注意之事。黃瑩會注意那女子,卻是由於遠處那群已然模糊了的白色身影,她看得清楚,那正是在中都見過的那些女子一式的衣著打扮,卻不知為何跟蹤那女子。見那女子吃完了要走,黃瑩心念一轉,回房留了張字條給黃藥師,自己偷偷盯著那被人跟蹤的女子,又要小心不被那些跟蹤的人發現,頗是費了一番功夫。
那女子似在找什麼東西,黃瑩好奇不已,這荒涼地方,四處全無人煙,唯有幾棵樹與一大片的草地,樹下是一座土地廟。她站在遠處的樹枝上看那女子的行動,原本跟蹤的白衣女子不知為何全沒了蹤影。見那女子進了土地廟便未出來,黃瑩本想離去,視線所及的白色止住了她的步伐。
數千條青蛇從腳下爬過,那感覺實在是毛骨悚然,雖隻是從樹下爬過,也把黃瑩驚出一身冷汗。幸虧她武功不弱,趕蛇的幾個白色身影全無察覺到她,況且那白色身影雖未細看,卻肯定不是跟蹤那女子的人。“吱嘎”一聲,打破了異樣安靜的夜色,那女子從土地廟中走出,似在四處察看,發現什麼東西之後,取出一根玉帶放到一堆白色物事旁,伸手拿起一個,那女子大叫出聲,黃瑩定睛一看,卻是個白骨骷髏,頂上五個小孔。
又是一個白影出現,正就站在那女子身後,那女子並未發現,把骷髏放回原位,直起身來,卻被那白影拍了下肩。那女子轉身,白影隨她而轉,又在她身後,似是戲耍一般,連著五六次皆是如此,嚇得那女子聲音不穩道:“你是誰?”那白影許是戲耍夠了,笑道:“好香!你猜我是誰。”那女子幾次欲走都被攔了下來,臉現怒色,拔刀便砍,那白影笑道:“啊喲,別動粗!”黃瑩看得真切,那白影武功可比那女子高強得多,卻偏偏要盡情戲弄一番,猶如惡貓捉住老鼠,故意擒之又縱、縱之又擒的以資玩樂一般,當下對那白影無甚好感。
那白影摟了那女子,口中調笑,那女子情急之下竟是暈了過去。黃瑩此時已是走不成的了,四周圍滿了青蛇,白日裏跟蹤那個女子的幾個白衣女子出現,每人手上都握著兵器,盯著那些骷髏,似在戒備。黃瑩心道,這許多蛇也不知是怎麼聚攏的,書上說江湖中有異人能使動物如臂指,看來這些人便是了,既然走不成,便看看他們要對付的是何方高手罷。
一聲厲嘯,一個頭披長發的女人從山崖間轉了出來,,她一過山崖,立時放慢腳步,似已察覺左近有人。那白影罵聲:“好厲害的婆娘。”便欲出手,尚未使出,忽見崖後又轉出一人,他立時收勢,瞧那人時,見他身材高瘦,穿一件青色直綴,頭戴方巾,是個文士模樣,麵貌卻看不清楚。最奇的是那人走路絕無半點聲息,以梅超風那般高強武功,行路尚不免有沙沙微聲,而此人毫不著意的緩緩走來,身形飄忽,有如鬼魅,竟似行雲駕霧、足不沾地般無聲無息。那人向歐陽克等橫掃了一眼,站在梅超風身後。
那白影正驚疑不定,這廂黃瑩在樹上心都快跳了出來,十多年相伴相隨,這身影於她是再熟悉也沒有的了,正是爹爹黃藥師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