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波頂著倆熊貓眼出現在經理麵前的時候，經理嚇了一跳。“是不是住的地方不習慣？”又自說自話地幫忙解釋，“也對，初到一個陌生的地方，誰都會不習慣的。”末了，一拍於波的肩。“小夥子，過幾天就好了。哎呀，是我不好，不該這麼趕著就讓你上場的。至少也要給你幾天休息……”
    他一邊歎息自責著就這麼走了。
    留下於波哭笑不得地看著經理的背影，漸漸遠去。是個好人呢。
    他微笑起來。繼而很無奈地想到，無論過多少天，自己這倆黑眼圈都是下不去的吧……家裏那樣一個磨人的家夥在呢……
    卻是寵溺地眼波都柔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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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瑩白的燈柱打下來的時候，於波不適地眯了眯眼睛。再睜開時，就看到對麵的楊家少爺專座上有了人影，這家夥，鬼魅一樣嚇唬人麼？
    手指搭在鍵盤上。
    楊俊逸揚揚手中的酒杯，眼角眉梢都是挑釁意味。
    於波無奈笑笑。怎的每次上台都像打架開場一樣……收回目光時不期然滑過前台，小雪波光粼粼的眼，猛然撞進他的心裏。
    手指一抖。差點壓不下去。鍵盤像是千斤重。
    於波，於波，於波……
    咫尺之地，小雪在用眼神呼喚著他的名字。聲聲入耳，聲聲入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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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於波，你的心要給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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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在遙遠天空閃爍
    是我心中最美星座
    月光如水將你我都融化
    心語星願晶瑩又剔透
    我正坐在世界邊緣
    懸浮光芒輕浮我的臉
    眼淚悄悄在不知覺中滑落
    我如何能夠飛去你身邊
    那是命運裏我無法抗拒的追隨
    像流星一道輕輕閃過就被粉碎
    那是我生命裏一朵含淚的玫瑰
    顫抖在風中孤獨而高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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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見鬼的含淚玫瑰！
    楊俊逸勃然大怒，一把丟開喝了一半的馬丁尼，起身就走。
    於波眼角餘光看到他不善的臉色，在黑暗的角落裏越發顯得陰沉。心底悶悶的，也不知道是怎麼了……
    硬著頭皮彈下去，第二段卻怎樣也唱不出來。嗓子裏像是堵了一團棉絮，雖然是軟軟的，卻也難受得緊。
    果然還是感冒了，他哀哀地歎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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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於波。”小雪走在他的旁邊，一直盯著自己的腳尖。生怕踩到小螞蟻。
    “怎麼了？小雪。”於波停住了，雙手托起小雪的臉，輕聲細語，“你今天，好像不開心。”
    “沒有，”小雪的聲音悶悶的，她扭著臉掙開王子殿下的手，卻是鑽進王子殿下的懷裏去，“波波……不要離開我……有時候，我覺得你離我好遠好遠，波波，你不要走……”
    可憐不懂女人心的王子殿下一頭霧水，懷抱著傾國佳人，看著暗沉沉的天空淚往心底流。他真的真的不懂安慰……
    沉默半晌，小雪終於從於波的懷裏抬起頭來。“我們走吧。”
    王子殿下如蒙大赦，趕緊跟上。可是又不放心，畢竟她剛才的語氣，那般傷心。
    “小雪……”
    “什麼都不要說，”小雪轉身捂住於波的嘴，“也什麼都不要問。波波，我現在腦子裏有點亂，我好不安。可是又不知道自己到底在不安些什麼……”她看住他的眼睛。“波波，你相不相信女人的直覺？”
    嗚……王子殿下在心裏哀歎哀歎。又談起他全然無法理解的話題……
    他哪裏能了解什麼女人的直覺？
    小雪其實也並未想從他那裏得到什麼回答，單純地，隻是想傾訴想表達想把這些話都倒出來統統倒給他。她愛他啊，她那樣愛他……
    整個靈魂都早已獻祭……
    於波心疼起來，把她在風中凍得冰冷的手從自己的唇上拿下來，柔柔地握在手心裏。“快些回去吧，看你的手都凍成冰柱子了。”
    小雪歎息一聲，陽春三月的輕愁，都化在裏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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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直到小雪的背影消失在樓梯間最深沉的陰暗裏，於波才轉身離開。
    心裏始終有個圓圓潤潤的疙瘩梗在哪裏。不尖銳不疼痛，但是就是這樣一直一直昭示著自己的存在。就是讓你不好過。
    於波也不明白到底是怎麼了……小雪那樣的不安。他把凍得指尖微紅的手放在唇邊輕輕嗬氣，路邊昏黃的燈光下，隱約看見呼出的白氣來。天氣真是越發地冷了。
    王子殿下站在路燈旁的垃圾桶前麵，狠狠地跺了跺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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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抖抖擻擻地試了N次，終於是把鑰匙給放進鑰匙孔裏了。
    一轉。
    不動？
    再擰~
    還是不動！
    於波大驚。趴在門上就死命地錘：“楊俊逸！楊俊逸！你開開門，放我進去！”
    這大少爺不知道又哪兒來的脾氣，愣是窩沙發上當抱枕，由得王子殿下在外頭喊破嗓子就是不理不睬。紋絲不動。
    可惜這裏不是荒郊野外。王子殿下也不是喊破嗓子也沒人理的黃花大閨女。
    旁邊的門“砰！”地一聲被踢開，一顆頭發蓬亂成雞窩的頭伸出來：“大半夜的幹什麼呢？！還讓不讓人睡了？給老子安靜點！不然做了你！”
    王子殿下立刻收回捶門的倆爪子，背在身後。附帶送上人見人愛花見花開酒瓶見了也開蓋的笑臉，做無害狀。
    “嗤——”雞窩頭男子不屑。關門。
    那男子的最後一根頭發消失在門縫裏，我們可憐的王子立刻像泄了氣的皮球一樣，癟了。他無力地靠在冰冰冷冷的硬門板上，感覺空氣中的涼意，透過於波正靠著的門板，絲絲縷縷地傳過來……
    王子殿下委屈起來。這人，每天半夜都拖他起來幫他煮泡麵，害的他天天睡眠不足，頂著張憔悴滄桑的臉，日日出去影響市容嚇哭不聽話的小孩子。這會兒又不知道是哪兒發的脾氣，活生生地把他丟在門外，由得他哀嚎。無動於衷。
    他多麼可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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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竇娥冤，竇娥罵出了六月飛雪。
    孟薑女可憐，孟薑女哭斷了長城好長一截。
    可是他於波，在門口瑟瑟發抖了半個多小時，裏麵仍然半點沒動靜。那個人鐵了心地要把於波關在門外清醒清醒，反省反省。
    電視屏幕裏，無聊的廣告輪完一圈又一圈。楊家少爺看得直打哈欠，放下一直抱著的膝蓋，腳都有些麻木掉了。他站起來悠悠閑閑走兩步，忽然想起好像把某隻寵物丟在某個地方了。
    才這樣一想。踩著拖鞋的腳，腳尖一轉，就已經走到門口了……
    “哢嚓。”很清脆很悅耳的天籟之音呐～
    於波立刻站起來，抖抖發麻了的腳。長腿一跨就往溫暖的房間裏擠。“楊俊逸，你幹什麼？可把我凍死了……”
    一看楊家少爺卓然變色的臉。忽然就住嘴了。
    山雨欲來風滿樓。
    黑雲壓城城欲催。
    於波無端地想起這兩句詩句來，他懊惱地甩甩。有夠無厘頭的。
    楊家少爺卻是看也不看他，直直一拉椅子坐下了。包裹在波西米亞風格的牛仔褲裏的兩條長腿一抬一搭，冷著一張臉，很是閑散地把腿架在玻璃茶幾上。
    於波看到這架勢，狠狠的就是一抖。
    嘛，我們來算賬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