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波注意到那個和Mabel坐在一起，西裝革履的中年男子的時候，直覺到有什麼不妥。但他還來不及細想，陳小東猴子樣敏捷的三兩步蹦到台上。
    “今天在座的各位可謂是有耳福了，”他開始挑人胃口，“在場的來賓當中，有一位剛被世紀鋼琴大師德爾收為關門弟子的中國鋼琴王子於波。他要在這裏為我們同班同學小雪小姐送上一份特殊的生日禮物，那就是現場演奏一段於波同學親自作曲的超級超級好聽的《水晶之戀》。下麵有請我們的鋼琴王子——於波~”
    長長長長的報幕，於波聽得都累了。不經意望向坐在最佳位置的楊俊逸，楊家少爺一如既往的臉臭臭，可是奇怪的，連Mabel都神情不自在。
    他有小小的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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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手指放在黑白鍵上，輕輕摁下去，不愧是創世紀的鋼琴，與之前在居酒屋的音色好了不少。
    他喜歡這種感覺，指尖在黑白鍵之間跳躍。如華麗的盛世舞步。
    這是他的領域，他的驕傲與自豪，他依賴了二十年的空氣一般的存在。不容褻瀆的神聖所在。
    不期然地，他想起楊俊逸的眼，那一雙看向他時頗為不屑的眼睛。那是直白白的侮辱，他看不起他，他就這樣向所有人昭示著，他看不起他於波。
    他憑什麼？！
    心裏鈍鈍地痛起來，指尖都仿佛被這方寸之間的黑白染出了不一樣的顏色。
    謝幕的時候，忽然看到大牌的楊家少爺連看不都不看他一眼，就這樣無視他的存在。一咬牙，倔強的孩子心起，竟然又坐回鋼琴旁邊去。在起音的時候，挑釁地看他。楊俊逸，《水晶之戀》送給小雪，這一首，我送給你。
    手指滑動，一串樂符泉水一般流瀉。全場瞬間安靜下來，於波開心地用餘光掃過全場，果然每個人都詫異，當然包括了那個從來不把他放在眼裏的楊俊逸。
    他彈的他唱的，是剛才楊大明星頗為自得的自家作品《被秋風喚醒》。
    誰向誰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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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製作人說：“這樣吧，這件事我們以後再談，我還得考慮考慮。”
    Mabel說：“我們不是都已經說好了麼，你不能這樣呀……於波，都是你！”
    於波說：“對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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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楊家少爺說：“我小看了那隻乖乖熊。”
    卻是笑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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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毀了他的前程似錦。
    哪有那麼嚴重哦，卻也是難得的機會。
    如何不愧疚？
    然而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在麵對楊家少爺那張臉的時候，忽然就說不出來。
    於是他得出了結論。
    他和他，果然是無法溝通的啊。
    兩個世界的兩個人，他跨不過的那道欄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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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毀了他的夢想。
    也不算是夢想本身，卻是去往彼端的橋梁。
    如何不怨恨？
    不對不對，為什麼要怨恨？那是他的實力，是他楊俊逸真真切切體會到並且認同了的實力。是他不如他，又怎麼會怨恨。
    不甘心呐。
    忽然又想起，那隻乖乖熊挑釁的眼神頑皮的笑，印象裏從來不曾有過的，孩子氣的於波。就是這樣的於波，指尖跳躍的是他的音樂。
    惡魔的尾巴尖尖。
    毫不知覺的王子殿下悄悄地甚至小心翼翼地打開一點點窗戶，想要見見外麵的天空時，被他發現。那樣欣喜的孩子般的愉悅，很可愛呐。
    於是，他下定了決心，他要撞開他的門，不顧一切地把他拉出來。拉他出來看看，他楊俊逸所在這個音樂世界！
    “你在高興什麼？”Mabel有些費解，分明是這樣讓人生氣的事情，當事人自個兒樂得不見眉毛不見眼，這般沒心沒肺。
    沒心沒肺的楊家少爺立刻笑出一口白牙來：“不告訴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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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重點是生日會呀。
    公主殿下生氣了，其實在Mabel出現在她和於波的視野裏時，公主殿下的醋壇子就已經打翻了。隻是後知後覺的感情白癡們毫無所覺。她愛他呀，她是那樣愛他呀！連這個生日，都放棄和容媽媽一起過，鼓起勇氣邀請他。她和Mabel這樣的不一樣，她永遠沒有Mabel的開朗，談笑間，眉眼一轉就是一個告白，眼波一動就是一句充滿愛意的話。她羨慕她甚至是嫉妒她的。這樣活潑潑的女孩子。
    她如何比得過。
    回想於波看向Mabel的眼神，心如刀絞。
    她如何不熟悉？那是她每天每天都注視著於波的眼神呐！那是迷戀，是想往，還帶著酸澀的不可企及的暗戀味道。她憑什麼得到？！
    “小雪。”於波追了上來。
    小雪心裏亂得厲害。直覺想要逃開。
    於波抓住她的胳膊，把她拉過來。動作輕柔至極，像是對待精致而易碎的瓷器。這樣疼惜。
    “你怎麼了，小雪？”他很是無辜，“怎麼忽然就生氣了？”
    怎樣不生氣？她惱，她恨他的粗神經粗線條，灌了水泥的榆木腦袋。這樣的不懂女孩子的心思。
    好好的生日會，燈泡們一個一個冒出來。還一個比一個明亮耀眼。
    搶走了他隻為她彈奏的音樂，搶走了他注視她的目光，搶走了他獨屬於她的這一夜。在於波謝幕完卻又坐回鋼琴旁的那一刻開始，她所乞求的魔法失效了，十二點的鍾聲當當當當敲起來，華麗光鮮褪回灰白色。灰姑娘的魔法瞬間破滅，她不過是他與生俱來的溫柔裏附帶的那一頁。
    他坐回鋼琴旁的那一刻，他的心，再不停留在這個生日會。
    雖然知道是奢望，卻還是乞求著，哪怕一晚也好，哪怕就隻有這一晚也好。也想獨占這個溫柔到無法觸及的王子殿下……這樣絕望的愛戀啊……
    在眼前生生粉碎的幻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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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色淡化為影。
    小雪終於抱著那隻兀自笑得傻愣愣的兔子睡著了。
    一枕清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