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大王嗬嗬而笑，略有悲傷半開玩笑，指著對麵鬼仙道：“鬼妹妹你自稱什麼來？”
    鬼仙嫵媚一媚眼，掩嘴笑道：“呔，鬼哥哥你卻又明知故問不是？”又搖首晃腦，自鳴得意道：“吾乃自稱‘混世巫山雲雨大仙’也，怎地？”
    鬼大王道：“此乃你胡吹大牛耳！還有什麼來？”鬼仙笑道：“嘻嘻，那不就是‘鬼妹妹’麼。當初我得遇哥哥你，救我一命，我便從此自稱鬼妹妹了。”鬼大王嗯聲道：“卻也不是這個哩。”
    鬼仙道：“不是這個麼？那我還有自稱曰‘巫山鬼仙’是也，又複如何？”
    鬼大王額首道：“嗯，正是此‘鬼仙’二字也！”
    鬼仙道：“這鬼仙二字又如何？此乃小妹隨意說笑鬧玩而已。倘若我當真乃鬼仙，嘿嘿，還用在此齷齪人間遊蕩？早飛去那蓬萊仙境瀛洲桃園，神仙快活一番了。”
    鬼大王正色道：“你不知世上確有鬼仙也。你自稱鬼仙，卻是欺世盜名，無中生有罷了。”
    鬼仙道：“我早已知世上有鬼仙者，不然我哪能杜撰得出來這名號來？隻不過據傳，此鬼仙非真鬼成仙也，實乃真仙下界，轉世為鬼也。鬼仙，鬼仙，實是仙鬼矣。鬼哥哥莫非也有意想成個鬼仙不成？”
    那鬼大王一拍石壁道：“不錯。成鬼仙者上天入地，出神變化，不伏天界神明管，不受地獄鬼神製，不服人間帝王約束，自由自在，隨心所欲，豈不妙哉？”
    鬼仙嗬嗬癡笑道：“鬼哥哥實乃鬼迷心竅也！孤魂野鬼怎能成仙？咱們不被妖魔欺負，不被鬼神拿住，已是謝天謝地謝神仙了，難道還敢妄想著上天成仙麼？可笑可歎啊，鬼哥哥！”
    鬼大王一本正經道：“哥哥我已學一套成仙之法，來日好生修煉，必當飛天升仙矣。”
    鬼仙驚異道：“喔？鬼哥哥快快跟妹妹說說罷！”
    鬼大王道：“此乃天機，不可泄露也！”
    鬼仙賭氣道：“哼，我諒你也說不出個子醜寅末來，不過是騙騙小妹而已。”又道：“罷了罷了，鬼哥哥定然不肯透露，做妹妹又豈能嚴刑逼供？”還道：“不過妹妹卻是有心之極。知道哥哥近來修身養性，苦練鬼功。是以千裏迢迢，不遠萬裏，特來給哥哥獻寶來了。”
    鬼大王道：“嗯，又不知是什麼稀奇古怪之物？且拿出來瞧瞧。”
    巫山鬼仙嘿嘿一笑，道：“此乃陰界秘笈也，鬼哥哥瞧了必定歡喜！”說著伸手入懷，掏出幾本泛黃小冊子。鬼大王接過一本本看來，麵首分別寫有《梨俱吠陀》，《問地獄經》，《禁度三味經》，《一切經音義》以及《十八泥犁經》。鬼大王愛不釋手，驚喜道：“妙極！鬼妹妹從何得來？怎知哥哥心意？”
    巫山鬼仙得意道：“妹妹素知哥哥修煉乏術，特去盜來經書，供哥哥好生研究。”
    鬼大王吃驚道：“難道鬼妹妹冒險去過陰曹地府不成？那可危險之極！”
    巫山鬼仙道：“不錯。小妹便是去了趟了陰界，潛入那地藏經閣，拿回來這幾本秘笈。”又笑道：“看將哥哥驚嚇的，膽小如此？那地方我巫山鬼仙來去自如，如入無人之境，又有什麼危險的？嘿嘿，隻恨自己法力不夠，否則非將那十八地獄翻轉過來不可！”
    鬼大王笑道：“妹妹好大的口氣來！虧你有此膽識，做哥哥的佩服不已！不過，如此行險之事，下次萬萬不可再做！若被鬼使神差拿住了，日夜炮製，十八煉獄，可就永世不得翻身矣！”
    巫山鬼仙回想此行也是懼怕，不過不便說來，當下卻又嬉笑道：“鬼哥哥且看書中內容，是否有用？”
    鬼大王道：“這些個均說地獄之事，於修煉無關。不過，對於你我孤魂野鬼而言，實是逃避鬼域，安身立命的絕妙好書！熟讀之下，亦得鬼道。鬼道精通，可避災禍矣！”
    巫山鬼仙道：“如此說來貨車有些用處？”
    鬼大王道：“有用之極！多謝鬼妹妹了！”
    鬼仙笑道：“隻要鬼哥哥高興便好。那鬼哥哥又如何酬謝我來？”
    鬼大王指著女鬼頭鼻子笑道：“便知你鬼丫頭古靈精怪，不肯吃虧。且看哥哥給你瞧瞧成仙之秘笈。”鬼丫頭欲喜故怒道：“哼，早該拿出來給我瞧瞧的！怕我學了，比你早成仙不成？”
    鬼大王身上亦藏有秘笈經書，當下取出來，道：“此本乃《欲仙彙宗》，其中有言道：‘一味閉目寂坐，冥心寂照，則靜中尋靜，悟人頑空寂滅矣．而未滅盡定，隻煉得一個強定之陰神，到氣盡時，陰神一出．便為靈鬼，謂之鬼仙。’”
    自稱鬼仙的道：“原來如此方成鬼仙。”
    鬼大王繼續說道：“鬼仙為修煉之最下乘。修證之時．身如槁木．心同死灰，神意內守，悟人頑空。到撒手了結之時，定中能出陰神，陰神屬於清靈之鬼，而非純陽之仙。在修煉之時，有人年事已高，肉體衰朽，或者環境困難，無從保障，今生修成已無望，乃用此法，可出陰神，以為下輩子繼續修煉．同樣屬幹鬼仙。此法有：投胎、奪舍、借屍、轉世等等之類。”
    巫山鬼仙自語道：“投胎附身，奪舍陰陽，借屍還魂，轉世成人……果然高見！”又問道：“那不知道鬼哥哥將用哪種？又如何修仙？”
    鬼大王哈哈一笑，指著自己道：“我主意已定，便是這借屍還魂之法最可行。”
    巫山鬼仙笑道：“鬼哥哥就是要借這小道士之屍，還我鬼哥哥之魂。”
    鬼大王道：“正是如此。”
    鬼仙道：“嘿，鬼哥哥還真會挑人哩，找個如此俊美可人的小道士！嘻嘻，哥哥可教我不教？”
    鬼大王道：“你我兄妹一場，雖為陰世鬼魂，也是情同手足，做哥哥的哪有不教之理也？你鬼丫頭，我若不教，你豈肯不跟我搗亂作怪？嗬嗬……”
    鬼丫頭得意道：“這還差不多哩。鬼哥哥找了個有點道行的小道士做替身，那妹妹便去找個狐狸精來如何？哈哈。”
    鬼大王奇怪道：“怎麼就找狐狸精了？那狐狸既已成精，都說妖魔鬼怪，也算是同道中人，如此不妥吧妹妹？”
    鬼仙說道：“哼，我才不管這許多。日前我在衡陽城外，忽見一狐狸精化人作怪，勾引一男人入迷。我有心戲弄狗男女一番，作弄野鴛鴦一回，卻不料那男子入迷已深，竟不為我所動，真正氣煞我也！更可惡是那狐狸精，毫不懼我，將臭男人使計救走。妹妹我心有不甘，是以非報仇不可。哥哥幫我！”
    鬼大王嗬嗬笑道：“你枉稱‘鬼仙’，實是小氣鬼，嫉妒鬼是也，哈哈！不過，鬼妹妹受辱受氣，做哥哥的也是臉上無光，自然要幫妹妹報仇雪恨。”
    巫山鬼仙拍手道：“好極好極！”
    天色將晚，鬼大王設宴款待遠道而來巫山鬼仙。眾小鬼齊聚山腰洞天，鬼火搖曳，陰氣四起。擺上石桌，石椅；端來骨碗，骨盤；倒滿血濃於水，作酒；挖來人肉心肝，做菜。群鬼熱鬧一番，鬼大王左右觀看，舉手一拍桌子，壓下鬼叫吵鬧，言道：“晚間咱們便去為膽小鬼報仇，取了那狂妄道士之小命！”
    群鬼聽了個個歡喜，紛紛叫囂起來：“好極了，好極了！”
    鬼大王端坐上首，道：“列為嗬，此道士頗有法力，不可輕視也！有誰願意一同前往捉拿的？報個名來！不敢去的，便留在此地看守鬼窟。”群鬼上前把大王圍住，均道：“大王出馬，咱們還有誰怕？同去，同去！”
    到得半夜，鬼大王帶領一群大鬼小鬼，男鬼女鬼，分派了左右頭領，前後先鋒，浩浩蕩蕩且鬼鬼祟祟，明目張膽又偷偷摸摸，朝城內那破落素女祠而去。素女祠此前乃群鬼盤踞之處，摸來熟門熟路。鬼大王法力高強，作法隱蔽，使群鬼來無影去無蹤，躲過城隍耳目，避開路神守望，片刻工夫便到了祠堂附近。
    群鬼躍躍欲試，磨刀霍霍。鬼大王突然道：“小道已不在此處了。”身側跟隨而來的巫山鬼仙道：“咱們且進入瞧瞧。”當下飛身而入，群鬼一哄跟去。那鬼大王落在最後，抬眼望望遠處，因起心事，自言自語道：“不知寒玉小姐此時是否已熟睡？今夜不便前去，明日送走了鬼妹妹，再去相會不遲。”
    群鬼進入祠堂正殿，紛紛賓至如歸，在其中尋找各自的鬼窩。巫山鬼仙走到素女像前，香焚爐中，嫋嫋生煙，再抬頭觀望，但見塑像一塵不染，氣質非凡，雕工精致，美輪美奐，端的是個美人兒。此時群鬼叫嚷起來：“混蛋道士，卻將此處打掃個幹淨矣！”
    鬼仙叫道：“都別吵了！且看這雕像長得美不美，俊不俊？我若變化成這個模樣又如何？”
    眾鬼均笑道：“姑奶奶你好不知足，你可比她好看多了，美貌得多了！何必又變作那泥人模樣哩？”
    鬼仙道：“我現下雖美貌，卻終不過是貌似凡人。哪比得上這神仙般的容顏？這人是誰來？什麼神仙？”
    隻見鬼堆裏站出個大鬼頭，指著塑像說道：“我的姑奶奶呀，這個就是素女啊！叫素女祠處，難道還供著嫦娥不成？此素女乃九天玄女，王母娘娘之外甥女也。住在九天銀河畔，常變河螺水中伴。那田螺姑娘的故事，說得便是這素女了。”
    鬼仙道：“原來如此，難怪貌如天仙！你等看好了，變——”一聲之後，眾鬼眼前一花，不見了鬼仙姑奶奶，卻多了一位九天仙女。群鬼均道：“妙極妙極，素女素女！”
    鬼仙得意非常，叫道：“鬼哥哥你看如何？可還美麼？”
    鬼大王稱讚道：“美極了！簡直便是仙女下凡哩！”
    鬼仙向群鬼使個眼色，那機靈鬼領悟了，悄悄拉了其他鬼出去，隻說道：“大王在內好生休養，小的們都出去了。”鬼大王道：“都出去吧。最好弄些活物回來，回去也好有個享用。”群鬼得令，一哄而散。
    鬼仙心裏有鬼，但見群鬼離去，一個不剩，嬌聲道：“嘻嘻，鬼哥哥抱我！”
    （未完待續——下一章《色相》！敬請關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