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早春之寒【傷口破裂】文/落·塵
    陽台上一壁晨光，清透濕潤，像極了品質優上的護膚品，浸到臉上，百花覺得整張臉都滋潤起來了，連被打過的左臉都感覺不到疼了。
    伸開胳膊，深深吸了一口含著清香的空氣，心脾頓時明透。
    摔傷了也好，即使不去上學，總算有個讓自己心安一點的理由。逃學她是萬萬做不出來的，但，人的精力都很有限，雖然她一向宣稱自己是打不死的蟑螂命，也終歸需要喘息定氣的時間，迎接風浪的同時，也得給自己適當的充電才行，不然，蟑螂，也有滅亡的一天。
    “小姐，換藥了。”李嫂輕輕敲響了她的門。
    “進來。”百花微靠在藤椅上，半抬起摔的最慘的右腿，攏起睡褲，露出了膝蓋上的厚厚紗布，上麵依希被暗紅的血滲透。
    “嗞！”扯到痛處百花倒吸了一口冷氣。李嫂見狀，忙快步上前托住她的腿放好。
    “小姐，別亂動！”李嫂小心的用剪刀剪開紗布，熟練的清洗傷口、消毒，然後上藥。手中忙著，口中還碎碎念。“這傷筋動骨一百天，小姐這些天千萬要好好呆著休息，不能亂動，想要什麼、做什麼記得叫人，我讓小萱在門守著。我知道你最怕麻煩別人，可這腿傷不是小事，一個不小心有可能落下殘疾的！”
    “啊？”李嫂的危言聳聽，讓百花萬分吃驚。她知道李嫂是因為關心她，但她的腿雖然包得像個大蘿卜，可事實上隻是破了皮肉而已，距離“傷筋動骨”還是有那麼一小段距離的！“可是，我還要上學啊，哪能真的休息一百天！”考不上大學，她一定不會原諒自己。
    “小姐別不當回事！學校不去也罷了，少爺已經請了導師過兩天回家給小姐補課，不會落下的。”
    他幫她請了導師來？她該感動嗎？
    嗬！打一巴掌外加摔一跤，然後再給個甜棗？
    李嫂已經忙活好，出去了。
    陽台上，又剩下百花一人。世界有點靜，她有點寂寞。
    複習課本在梨木桌上被風吹得嘩嘩翻動，她卻毫不理會，心亂了，就沒有辦法好好學習，索性不學。
    “清風不識字，何必亂翻書！”想起一句上小學時在小膠皮本的封麵看到的兩句詩，正合此刻的情景，百花輕輕帶著幾絲自暴自棄的成分，念了出來。
    忽然，背後有壓抑的低笑，“清風是不識字，你倒是識字，怎麼連翻也不翻？”
    百花扭過頭，看到一身休閑裝扮的華儀風，一臉錯愕和狐疑。“你怎麼不敲門就進來了？小萱沒在門口嗎？”
    華儀風淺笑著走到陽台，並不急著回答百花的問題，手指隨意的撥弄著陽台上掛著的竹製風鈴，叮叮當當的脆響，十分悅耳。貌似不經意的，他看著百花的腿傷問：“傷口還疼嗎？”
    “啊？”百花愣了一下，隨即搖了搖頭，“不疼了。”
    他突然蹲下身來，玩笑之色消匿無蹤，英挺的眉緊緊的糾葛，托起百花的腿，輕輕撫摸在厚厚的紗布上。陽光成縷的在他閃光的發間和側臉上湧動，那疼痛的神情，竟讓百花有瞬息的失神。
    “華少爺……”
    “如果可以，叫我風吧！”他說，靜靜的看著她，眼睛裏仿佛有悠遠的歲月飄搖。
    ……
    那個酷暑的天氣，她嬌小的身子在山間跑得飛快，紅通通的小臉滿是汗水，然後，她給他遞來了清泉，她嫩生生的叫他‘風哥哥’……
    “啊？哦！”百花因著華儀風的怪異，略微有些不自然，垂手攏好了衣服，笑了笑，隨口找了個話題。“今天怎麼有空？”
    “我一向都很閑！”華儀風轉變回以往的散漫，起身靠在桌角上，雙手斜插進褲兜裏，側首睨著百花，滿眼膩滑的壞笑。“不然，誰有時間管你的死活。”
    “也對！”百花橫起眼，立時也不客氣起來，仰著臉，認真與他鬥起嘴來。“像你這種遊手好閑的大少爺，除了醉生夢死的揮霍時光，還能幹出什麼有價值的事來！今天，又是特地大老遠的跑來看我笑話的？”
    華儀風連連搖首，不得不佩服眼前這個“傷殘”的小女子的想像力夠豐富，言語夠尖銳。苦笑著歎息了一聲，“你真是太聰明了！小公主！”
    “大少爺！”百花冷起眉目，怒瞪向華儀風，幾乎從椅子裏跳起來，“我說過，不許叫我小公主！哎喲——”
    衝動是魔鬼！
    站起身的一瞬間，百花竟才後知後覺的想起自己的腿傷，可惜，無情的地心引力已將她整個人吸倒在地。“好痛！”
    “百花！”
    她的痛呼揪緊了他的神經，他以最快的速度把她抱起來，輕柔的放回椅子裏。“怎麼樣！很痛嗎！”
    當看百花兩眼汪汪的淚花，嘴裏不停的倒抽著氣，華儀風更是皺緊了眉，輕輕挽起她的褲管，潔白的紗布上，一片鮮豔奪目的紅色，不停的向四周蔓延。
    心頭猝然抽疼。
    “該死！”
    低咒了一句，華儀風萬分憐惜的看著百花，恨不得代她受過。“我帶你去醫院。”不等百花做出反映，他便自發的抱了她。
    俗話說，男婦授受不親，即使現在再開放也一樣，他怎麼能這樣抱著她一個有主的“花”大搖大擺的走出去？百花心中有千萬個不願意，卻因腿上鑽心的疼，無法利落開口，隻扯住他的衣服，緊緊拉了拉，“等等……”
    “你在流血！”不能等了！華儀風心頭如斜插著一把尖刀，她痛一分，他的心跟著痛十分，不知不覺，額頭竟冒出了汗水。
    “你……等等！”百花還在抗議，雙手開始做出大力掙紮的動作，怎奈，華儀風也同樣固執得要命，緊箍著她的手臂，雖然不失溫柔，卻又剛好緊密得無法掙脫。
    兩人正在撕扯間，房門突然被打開了。
    顏進捧著一束鮮紅的玫瑰，出現在門口。當看到房內的他們，那驚世美豔的花朵，瞬間失卻了光華。
    百花的手還在華儀風的脖頸間，華儀風也正緊緊抱住她，因剛剛的扭轉，衣服都已微微散亂，汗濕的臉上也泛著嫣紅，這個曖昧的場景，任誰見了都會浮想聯翩。
    顏進卻出乎意料的冷靜，僵冷的臉隻有一瞬間的凝固，然後，他優雅的放下花束，寧靜而旁若無人的目光直直撞向百花，步履緩慢的靠近，從華儀風手中接過她。
    “進，她腿上傷口破裂了，我想……”
    顏進淡淡的偏頭，看了他一眼，即使那黑沉的眼中什麼也不包含，華儀風還是不得不閉了嘴巴，他不能再給百花帶來困擾，她生活的已夠堅澀。眼睜睜的，看著顏進把百花抱進了房間，他站在空蕩蕩的外廳，心中像被挖去了一塊，血肉模糊的疼著。
    為什麼？
    百花，芸芸眾生中，讓我最先遇見你，卻不是在最合適的時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