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六章 無從知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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莊律師來告訴我案件的進展。
她說,現在有一個原應氏的獨立董事,願意幫忙。其實這位獨立董事,很早就對公司賬目提出異議,幾次提出要監事會對集團賬目做全麵的審計核查,都被置若罔聞。董事會裏的人事實上多少都有點知道情況,但那時所有人都沉浸在羅洲製造的資本神話裏。可以說正是因為這些人的放任和推波助瀾,羅洲才會在後來一發不可收拾。最後惡果出來,這些人卻都把責任推的一幹二淨,躲得遠遠的。
莊律師說:“就像把一塊放大鏡擺在一個人麵前,讓他自我膨脹,以為自己無所不能,可以像神一樣隨便賜予信眾他們所祈求的東西。但現實是,往往當時給他出謀劃策的人,後來都變成最讚成送他上斷頭台的人。反而當日因為苦口婆心讓他恨不得一腳踢開的人,現在願意伸出援手。人的高低,居然可以有這樣大的差距。”
我問:“重組以後的應氏,原來的董事還有幾個留在董事會中的?”
“除了幾名獨立董事以外,基本都出局了。你父親和聶鴻則兩人都不可能容忍以後也可能把他們一樣推上斷頭台的人。”
“那你剛才說的那位獨立董事,願意出來幫忙,會不會因此受影響?”
“實話跟你說吧,他這樣的人,不但應融翁婿兩人覺得頭痛,你父親他們也早想辦法架空了他的權力。所以並無大礙。”
“這是為何?”
莊律師冷笑:“太有原則的人,對很多人來說是礙手礙腳的。”
這話讓我吃了一驚。
“對了,希望你別怪我嘮叨,說了這麼多廢話。其實今天來,是要告訴你,一周前,我這裏收到一筆彙款,數目有八百多萬,上麵指明這錢用於繳納應融他們尚未交足的那部分罰款金。”
“彙款人是誰?難道是應家的親戚?”我第一時間想到應曉琰,但又覺得不可能。
“查不到。我也覺得不可思議,彙這麼大一筆錢,卻可以做的不留痕跡的人,應該沒有幾人。但我確實又想不出來誰會這麼做。”
我就更加沒有頭緒了。
“不過,罰款金償清了的話,對案子會有利。下個月開庭我很有把握。”莊律師的能幹自是不用懷疑的。
“侄女,我朋友剛給我寄來一批最新的手術錄像帶,晚上要不要叫上你同學到我那裏去看。”我那位叔叔本來看到我就說著,突然和在車上拿資料又走回來的莊律師,撞了個正麵。兩人麵麵相覷長達一分鍾的時間,也不說話,而且都是一副既像驚訝、又像有點難為情的樣子。
“叔叔,這是莊律師,你應該知道的。”
“莊律師,這就是我跟你說起過的我的叔叔。”
“嗨,噢,很高興,很高興認識你”燕允正傻裏傻氣地的說。
莊律師也不似平時,隻說:“啊,久仰,你好。朗雲,這些文件你看一下,我還有事,先走了。”走的急匆匆的,有點像逃跑。這算怎麼一回事?
“你們原來就認識嗎,互相瞪了有半天,一個還跑了?”
“莊思明我是不認識,但她這個人我想應該從久遠以來我就認識了。”
我被他弄得一頭霧水。他還在自顧自地說著:“她做你的代理律師十年,我不知聽到過她的名字多少次,我們卻到今天才第一次見麵,人與人的緣份真是不可思議。”
聽到‘緣份’兩個字,我突然想到書上寫賈寶玉第一次見他的林妹妹時說的:“這個妹妹我見過!”我簡直樂了,莫非我家燕三爺也要學人家寶二爺。
所以我說:“難道真有所謂一見鍾情的事?不過莊律師漂亮又能幹,最難得的是她品格高貴正派、思想又獨立,不是一般女的可以比的。你動了想結束單身生涯的念頭的話,我這裏有她的電話。”
燕允正撓頭:“嘿嘿,謝謝你侄女,對你叔叔夠意思。不過與其說一見鍾情,一見如故更恰當點,我不是說了嗎,我認識她很久了,隻是今天才見到而已。”
“叔叔,別這麼文藝腔,怪讓人不舒服的。不過,我以前也跟她說過自己的叔叔歲數一大把,卻是個純情天真的老家夥,他要等他人生的靈魂伴侶出現,否則的話,寧願一輩子當單身漢。她聽了,看起來還挺為你的‘不食人間煙火’感慨的。說不定你們能合得來。”
燕允正笑得夠開心。看來,有些人的春天雖然晚了,不過還是來了。
‘我在茫茫人海中尋找唯一的靈魂伴侶,得之我幸,失之我命。’這種詩,基本是一腳踩在雲裏麵做白日夢的人寫的,卻還有人叫好。
我問喬栩:“你相信世上有靈魂伴侶這件事嗎?”
“我相信,但我想是這是極少數的。再現實不過的生活足夠把靈魂磨損地麻木,誰還需要什麼靈魂伴侶。老頭子要找年輕漂亮的肉體,年輕漂亮的身體要找件昂貴的裘皮。普通人家想要傳宗接代,有錢人家則考慮強強聯手。關乎生存的交易,總比虛無縹緲的精神訴求來的重要。隻有天時地利人和的少數幸運之人,才能撇開世俗,去要求更多的東西。”
“難怪燕允正都等了那麼久。不過,幸虧你長了張漂亮臉蛋,不然你這麼銳利,大概要被當成憤世嫉俗的文藝女青年了,屬於要被隔絕的種類。”
“別人怎麼想關我屁事。誰讓我身世坎坷,從小家庭破裂,身心受傷、童年陰影揮之不去。我還想做個可愛的小天真呢,看到帥哥哥就幻想起風花雪月的故事來了。”
“你少搞笑。不過,你沒有喜歡的人嗎?”
“有。”她坦率承認。
這出乎我的意料。以她這麼特立獨行的性格,不知要什麼樣的人才能叫她心動。
“喜歡一個人到底是怎麼樣一回事?”
“我也說不清楚。但可以肯定的是,這不是我自己能決定的事。”
“你怎麼和聶老二說一樣的話?”
“噢?不過這也沒什麼,等你喜歡上一個人的時候,就知道了。”
“是這樣?”
“不過”,她欲言又止,最後還是說出來了,“你這樣小心翼翼,也許永遠都了解不了。”
我又想起聶元晴跟我說的刺蝟的故事。
“不過關於這點我無法勸說你,因為我也不肯定感情這種事是好,還是壞。我看到的苦果比較多,得到幸福的又太少。我喜歡的那個人與我也永遠不可能有結果,所以,我想無論如何這都是隻能讓每個人自己來麵對的問題。”
她也給不出答案。
“你喜歡的那個人與你,為什麼?”
她搖頭:“別一副打算同情我的樣子,這是很平常的事。我說過了,隻有少數幸運之人才能真正擁有彼此。”
我不再追問,喬栩是個冷靜又豁達的人,拿得起,也放得下。至於我,她說的對,我是連嚐試都不敢嚐試的膽小之人。我大概給不了元晴一個答案。
再次見到莊律師的時候,她已經開始和我叔叔在約會。她看上去心情不錯,看來,她對那個燕教授還是有好感的。
“沒想到,我們錯過了整整十年。”她說的是和燕允正類似的話。我感到不可思議。
“這麼說你們對彼此的感覺類似,我有希望看到你成為我的嬸嬸。”
莊律師卻顯得有點迷茫地說:“我不能肯定。你知道我有過一段失敗的婚姻,自問對感情,已經無法做到像以前那樣勇往直前了。哪怕第一眼看到時,就直覺他是‘對的’那個人,我也會心懷猶豫。其實不是對他,而是對自己,或者對感情沒有多少信心。”難怪她當時像是落荒而逃。
成熟智慧如莊思明律師,也有她的困惑。人心真是複雜的東西,我覺得有些煩躁,一想到人生漫長又空虛,寂寞荒涼的感覺就會蔓延開來。這種時候我會想到元晴。但如果因為害怕空虛而想找一個人或一份感情來填補的話,這不是自私又是什麼?更何況,誰能確定感情不會變質?時間河流的衝洗,棱角分明的石塊都能變成光滑的鵝卵石,不要說人心滑落的速度了。
我心中始終沒有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