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十四章 生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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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冬聽見輕輕的風聲。
她睜開眼睛,看到的是一片昏暗,身上仿佛有無數道傷口,一動就疼得厲害。小冬的腦子是混沌的,她躺了好久,突然想到了她的主子,急忙伸手四處摸,碰到左手邊的軟軟的身體才放下心來。小冬在懷裏掏了掏,竟然還找到了一個火折子——她一向是一個很細心的人。她吹著火折子想看看這裏是什麼地方,火光跳躍起來的一瞬間,她被眼前蒼白的人臉嚇了一跳,忍不住叫出了聲。
南宮痕始終閉著眼坐著,調息療傷,但是他的臉色卻極其蒼白。小冬看清是誰後長長吐出一口氣,發現自己的手還抓著主人的腿,慌忙放開收了回來。她不敢說話,主人不開口她便不敢自己擅自亂動,所以她試著坐起來,她摸到身後是光滑潮濕的石壁,於是靠著石壁坐直了身子,等著她的主人睜開眼睛。為了不浪費唯一的火源,小冬熄滅了火折子。
四周再度陷入一片黑暗之中。
這種寂靜幾乎是絕對的,除了極細極輕的風聲外,小冬隻能聽見自己的呼吸聲。她的骨頭仿佛要散了架,全身疲憊酸軟並且疼痛,可是她更關心的是現在自己在什麼地方,為什麼會在這個地方,她明明記得自己陷入了流沙裏,為什麼沒有死?但她想不通,更不敢問,所以她隻有等。
不知過了多久,小冬睡著了又醒來,醒來又睡著,正在迷迷糊糊之間,突然聽到南宮痕說:“火。”
小冬立刻點上火折子。火光一亮,整個地方就看的清清楚楚了,這是一個狹長的通道,通道四周是光滑的石壁,石壁上好多地方已經長滿了細細的苔蘚,看上去長了很多年。南宮痕的臉色還是很蒼白,但是他的眼神卻恢複了幾分神采,他看著這石壁半響,對小冬說:“跟上我,不要落後。”
小冬就跟在他的後麵,火折子拿在南宮痕的手裏,南宮痕一直沿著通道向前走,走到盡頭時小冬被看到的東西震驚了。
一扇斑駁的巨大的門赫然出現在他們眼前。小冬從來沒見過這麼大的門,簡直比三個她加起來還高,比六個她加起來還寬,門雖然已經被腐蝕的不成樣子,但是依然可見巨大的獅子樣子的浮雕,張著大嘴仿佛咆哮,襯得這大門更有一種磅礴的氣勢。
小冬前所未有的緊張,她不知道這扇門後麵是什麼,可她又十分想知道這扇門後麵是什麼。她看到南宮痕伸出手去推門,忍不住輕輕拽住了南宮痕的一角衣服。南宮痕微微回頭看了她一眼,沒說什麼,用力推開了門。
斑駁的大門發出沉悶的金屬響聲,小冬隻看到裏麵一片漆黑。她緊緊跟在南宮痕身後,南宮痕抬高火折子四處照了照,突然快步走到一邊,用火折子點著了一盞燭燈。接著,他一盞一盞地點,不一會兒,整個屋子就亮了起來。
小冬倒吸了口氣,她沒想到這裏竟然是如此宏偉!幾根石柱支撐著大殿,大殿最前方的石階上,擺放著一把高貴至極的翠綠玉椅,不同於已經斑駁的大門和冰冷厚重的石柱,這把玉椅晶瑩剔透,流光溢彩,奪人眼目。玉椅後麵是一塊巨大的石壁,石壁上鑲嵌這一隻碩大的騰空玉龍。
南宮痕的語氣中竟有說不出的驚訝:“玉龍山莊?!”
小冬第一次看到她的主子竟然露出驚訝的表情,驚訝中還有一種說不出的撼動。她突然覺得這個名字很熟悉,這條玉龍更熟悉。玉龍山莊……玉龍山莊……玉龍神丐,玉龍!小冬趕忙從腰裏抽出燒火棍,看著係在上麵的玉龍,果然與石壁上的玉龍一模一樣。
這裏到底是什麼地方?
南宮痕突然笑了,放聲大笑。這笑聲把小冬嚇了一跳,她看向南宮痕,大氣都不敢喘,南宮痕卻在大笑一陣後突然沒了聲音,仿佛什麼都沒有發生,仿佛他剛剛的笑隻是小冬的錯覺。南宮痕環視了四周一遭,舉步向旁邊走去,小冬連忙緊緊跟上。現在在這個陌生而且仿佛有點詭異的地方,對小冬來說,南宮痕就好像黑暗中唯一的火光一樣。南宮痕始終沒有看小冬一眼,自顧自走到玉椅旁,繞著玉椅走了一圈,似乎在找什麼東西,最後什麼也沒找到,便又站到石壁邊上,仔細觀看起巨大的玉龍來。小冬一直站在一邊,不動也不出聲,但是她的主人看的時間實在是太長了,長到似乎忘了時間,長到仿佛自己就要變成和玉龍相望的石雕,小冬終於站不住了,她全身酸痛,骨頭都要散架了,她十分想找個地方舒舒服服地坐下。本來她是想坐到石階上的,但是那把玉椅流光溢彩,實在吸引人,小冬忍不住就輕輕走過去坐在了玉椅上。
南宮痕恍然驚醒,大吼:“站起來!”
這吼聲下了小冬一跳,小冬差點一屁股坐到了地上,她趕緊要起身,卻聽到“咯吱”一聲奇怪的響聲,身子突然轉動了起來。她剛明白是坐著的玉椅在轉動,南宮痕就一把將她從玉椅上提了起來。
接著,石壁突然發出了巨大的響聲,壁上鑲嵌的巨大玉龍竟然開始旋轉,小冬目瞪口呆地看著玉龍轉了三周半後“咯噔”停住,然後四周又是一片寂靜了。好半響,南宮痕放開拉著她衣襟的手,冷冷道:“站在這裏別動。”然後走上前凝視了玉龍一會兒,對小冬說:“燒火棍。”
“嗯?”
“燒火棍。”
小冬趕緊解下燒火棍遞到南宮痕手裏,南宮痕又道:“退後。”小冬便後退了好幾步。南宮痕用燒火棍的一端插進玉龍口中的洞裏,這個洞本來被玉龍的身體遮擋住,但是玉龍旋轉三圈半以後,張開的嘴裏恰好顯現出這個洞來。南宮痕怕裏麵會放出什麼暗器,所以才用燒火棍代替手碰觸這個洞口,他來來回回上下試驗了幾次,但是石壁和玉龍都沒有什麼反應了。
小冬這回是真的不敢亂動了,她看著南宮痕皺著眉又把舉著燒火棍的手放下,半響才呐呐道:“棍……”
南宮痕把燒火棍還到小冬手裏後自己走過去坐在了玉椅上,但是玉椅並沒有任何的反應,沒有再次轉動,甚至連一點不同也找不到。小冬一個人站著呆呆看著南宮痕在這間偌大的大殿裏來回踱步尋找著什麼東西,她並不知道南宮痕在找什麼,雖然很想幫忙卻不敢開口,所以隻有四下張望看看有沒有什麼奇特的東西。最後她走到石壁上的玉龍前麵,看著玉龍嘴裏的洞口,總覺得那裏麵一定有什麼,所以才會在轉了方向後顯出這個洞來,於是她伸出手指插進洞裏。洞壁十分光滑,帶著極涼的觸感,讓小冬打了個冷戰,但是小冬幾乎是馬上就感覺到了一處溫熱的地方,她想仔細摸摸怎麼回事,剛一碰溫熱的地方,石壁突然發出巨大的響聲,小冬愣愣的還沒反應過來,突然被南宮痕一把從石壁旁扯開,躍出六七步遠。
巨大的石壁竟然旋轉了起來,轉了一半的角度便停止了,石壁的一方側麵出現在小冬他們眼前,上刻著四個大字:勇者無敵。
南宮痕皺起了眉。
這其實是一個極為簡單的機關,這間大殿裏除了那一把玉椅外本來就沒有什麼東西能夠啟動機關,但是就因為答案太明顯,反而讓人起疑,不敢隨便碰觸玉椅,而玉龍嘴裏的洞壁是由世上極難得的寶玉製成,玉體除中間銅錢大小的地方是溫玉外,其他地方皆是冰涼刺骨,若不是用手指來觸摸,根本無法找到奇特之處,如南宮痕般借外物探觸,隻能感覺到光滑一片。雖然這機關簡單,破解卻是極難,若非無敵的勇者,誰敢明知玉椅可能有危險還要去坐,明知洞壁上可能有毒或機關,還要用手去碰觸?這個機關就是為了那些勇敢的人而設立的,隻有勇敢的人才能破解。
然而小冬破解了。小冬並不是那麼勇敢,她若知道坐那把玉椅會有危險,她絕對不會去坐,她若知道用手碰觸洞壁可能中毒而亡,她也一定不會去碰。但是她還是破解了,為什麼她能破解呢?
小冬沒想那麼多,南宮痕隻是一語不發地邁步向前走去,小冬便趕緊跟上了他。若說在被流沙吞噬後不但能活著,還能發現這麼一間大殿實在讓小冬驚訝的話,那麼她走到石壁後看到的景象簡直是讓小冬目瞪口呆了。
小冬看到的是一座極大的宅院,那間大殿似乎是這座宅院的門麵,這座宅院與其它宅院不同之處在於這裏沒有木頭瓦楞,到處都是由石頭和玉建成的,顯得莊嚴而獨特,隻是現在已經殘敗,好些地方的石頭和玉都斷裂開來,讓人不禁有蕭條之感。宅院中還是有許多房間保存的比較好,小冬跟著南宮痕走到其中一間時,南宮痕突然開口說:“你住在這。”
“嗯?”
“今天你先住在這,明日再尋出路。”南宮痕的語氣仍然還是淡淡的,小冬點頭,南宮痕便自己出去了。小冬對現在的情況一無所知,這個叫玉龍山莊的地方到底是怎麼回事,為什麼南宮痕會知道?小冬躺在石床上,隻感覺到堅硬無比,冰涼刺骨,她簡直無法理解為什麼還會有人睡在這種石頭做的床上,什麼樣的人會建造這樣一座山莊。這個玉龍山莊和玉龍神丐又是什麼關係,玉龍神丐和那個老乞丐又是什麼關係,如果老乞丐就是玉龍神丐的話,那麼玉龍山莊是不是就是老乞丐住的地方呢?小冬想著想著就睡著了,模模糊糊中,她仿佛回到了薛府,她正在做著五彩包子,剛剛把包子放進鍋裏,突然就看到了薛飛虎猙獰鐵青的臉,薛飛虎的劍寒光熠熠,破風而來,小冬根本來不及躲開,瞬間一道白色身影一閃而過,將小冬帶離薛府,下一刻小冬已經騎著小黑走在沙漠裏,她的前麵是微笑的畫菊,冰冷冷的竹書,溫婉的蘭棋,穩重的琴梅,虛弱的老孫,還有白衣如仙的主人,小冬覺得這樣的日子真好啊,然後她看著主人的白衣慢慢冒出血來,恍然之間許多人站在自己麵前叫喊著要自己的命,數不清的寒光鋪天蓋地而來,小冬用手抱住頭大叫,溫熱的東西濺到了自己的臉上。
雲正的血,鮮紅一片,他擋在小冬麵前說:“隻要你說了,我就絕不會讓你死。”
小冬尖叫一聲醒來。
石門“砰”的一聲被推開,南宮痕皺著眉站在門口,看著小冬大口大口喘著氣。小冬咬著嘴唇道:“我沒事……”
南宮痕站了一會兒便轉身離去,臨走前淡淡道:“沒什麼值得哭的,我們能離開這裏。”
小冬驚覺自己的臉上冰涼一片,伸手摸去,卻是淚痕未幹,她不由得暗自驚訝,到底自己是什麼時候哭的,為了什麼而哭她完全不知道,但小冬知道自己絕不是因為不能離開而哭,縱使她明白如果找不到出去的路肯定會渴死餓死在這裏,但她卻一點都不擔心焦慮。如果陷入流沙都死不了,對於活得好好的現在又有什麼值得擔心的呢?可是為什麼自己要流淚呢?小冬躺了下去,可她一時也睡不著,翻身時驚訝地看見側麵的石製牆壁上竟然刻著字。小冬不識得幾個字,隻知道有一個“天”字,她覺得這些字一定很重要,應該讓南宮痕來看看,但是有怕他已經入睡,她經曆了這種種的生死劫難和驚異之事,早就筋疲力盡,猶豫中實在困得很,不多久就睡著了。
小冬沉沉地不知睡了多久後才醒來,陰暗的石室裏看不到陽光,所以也不知道現在是白天還是夜晚。石室裏一片寂靜,靜的仿佛這世界上隻剩下她一個人。小冬趕緊走下床,慌忙地推開了石室的門。石門發出“咯”的輕微響聲後緩緩打開,小冬看見門外的情景,瞬間愣在原地。
石門外站著逍遙王南宮痕,他的白衣早已被血漬、沙土和灰塵染得看不出顏色,他的頭發散亂,完全不複原來神仙一般的人物,這些小冬本在之前就看到了,沒有什麼驚異,但是南宮痕臉上的表情卻是小冬從未見過的,混雜著無奈和悲涼,還有絕望。
可是讓小冬愣住的是他臉上的另一種表情,那種表情沒有稱謂,但是小冬卻知道這種表情,這表情不是一種心境,而是兩個字——“殺氣”。
南宮痕的臉上有殺氣,而且是對小冬的殺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