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十章 鬼攻   加入書簽
章節字數:34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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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還未到入冬的月份,就開始有一天沒一天的冷了。對於白衣男子這樣的一行人來說,要比別人更能體會這種變化。小冬冷的打了個噴嚏,手裏好不容易撿的幹草“簌簌”掉了下去,她趕緊又拾回來。現在的天已經黑了,小冬本應該早就生起火,但是她手中的幹草還遠遠不夠,她又不敢再往前走,小冬開始犯難了。
    任誰都不會有勇氣在這麼黑的夜裏穿過這荒涼的墳地。小冬隻覺得極冷的陰風一陣一陣地從袖子鑽進身體裏,再從皮膚滲進經脈骨頭。她想起當自己把買桂花糕時看到的事情告訴竹書後,竹書的眼睛裏就有了如劍般的銀光,那仿佛是抱著必死之心的人才有的銀光,可是白衣男子還是像往常一樣不緊不慢地啟程。雖然現在他們已走出了十幾裏,遠遠離開了隴城的城鎮,但是小冬沒有看見界碑,就是說他們還沒有走出隴城的地界。天已經黑透了,小冬看著一個個高高的土墳,幾次想邁開步伐,卻又膽怯收了回來。直到她看到琴梅幾人冰冷的目光,咬了咬牙,跛著腳向前走去。剛走出幾步,雲正就回來了,肩上掛著野雞野兔,收獲頗豐。他看到小冬懷中抱著的幹草,皺起了眉,轉頭對坐著的幾個婢女道:“你們怎麼還要小冬生火,她的腳傷了你們沒看到嗎?”語氣中竟是怒氣。小冬便愣住了。雲正見那四人完全沒有反應,仿佛根本沒聽見他的話,冷哼了一聲,從小冬懷裏抱過幹草,對她說:“你坐著,我去找就行了。”
    “可是——”
    “你就坐著吧,怎麼能叫你在墳堆裏找幹柴。何況你腳上的傷不宜走動。”雲正說完就向那些土墳中間走去。小冬突然就覺得什麼東西從心底一股腦地湧了出來,熱熱的,讓人鼻子直酸。她揉了揉鼻子,叫住雲正:“等等。”
    雲正回過頭,小冬就一跛一跛地走到他麵前,從懷裏拿出今天買的布鞋遞給他,說:“這個給你,小心不要把腳劃破了。”
    “這是……買給我的?”雲正睜大了眼睛,小冬不好意思起來,抱歉道:“因為沒有那麼多錢,買不起什麼好東西……”
    雲正突然從小冬手裏奪過布鞋轉身就走了,連個“謝”字都沒說。小冬不明白怎麼回事,難道是雲正生氣了?
    不光是小冬不明白,雲正也不明白,他不明白自己為什麼生氣,甚至氣的想哭。他在市井生活了這麼久,早就忘了自己是什麼時候把鞋丟掉的了,也不記得有多久沒穿鞋,他就一直赤著腳走進賭坊,酒樓,青樓,從來也沒有人因為他赤著腳就攔住了他,也沒有人曾問他為什麼不穿鞋。
    更沒有人會給他買一雙鞋。
    就算賭坊裏和他稱兄道弟的賭徒,酒樓裏諂媚奉承的小二,甚至在他懷裏撒嬌的妓女給了他大把大把的銀兩和軟語溫存,也沒有一個曾經給他一雙鞋,甚至一雙最便宜的布鞋。
    雲正的手緊緊抓這這雙布鞋,幾乎抓得變了形。他走到一座土墳後,蹲下身,靜靜看著這雙布鞋,然後慢慢穿上了它。腳底瞬間溫暖起來,從腳暖到身,再從身暖到心。
    這是從丟掉鞋後闊別已久的溫暖。
    雲正站起身,一步步向前走,柔軟的鞋底在地上踩出一個個腳印,小冬看到雲正腳上的鞋時忍不住笑了,她看著雲正走過那座高大的土墳,突然全身一陣發寒。
    因為她好像看到那座土墳上壓墳的石頭動了一下。石頭是很大的石頭,就算再大的風也吹不動它,何況剛剛根本沒有風!小冬緊緊盯著那塊石頭,看著看著,石頭又動了一下,突然從墳裏麵傳來“咯咯咯”的尖銳笑聲。
    小冬尖叫了起來。
    她的聲音剛剛從喉嚨裏發出,四個白色的影子已經從她的左右兩側飛了出去。那座土墳“嘣”的一聲炸開,數個披頭散發的紅衣人從裏麵飛躍而出,迎上了白衣女子的劍。
    小冬被這突如其來的變化驚得呆了,她以為是鬼,可是鬼怎麼會用刀?怎麼會與白衣的女子打鬥?他們是活人,像她一樣的活人!但是小冬不明白這土墳裏怎麼會蹦出活人,更不明白琴梅那四個白衣婢女的動作怎麼能這麼快,難道她們早知道墳裏藏著人?
    這些紅衣的又是什麼人?
    難道是今天看到的在大宅裏的人?!
    小冬“噔噔噔”向後退了幾步,如果是大宅裏的人,那就是說薛飛虎和卓鬆也在裏麵,那麼他們隨時都可能要了她的命。她的手摸到腰後,緊緊握住了燒火棍,眼睛一眨不眨地看著前麵激烈打鬥的人。漆黑的夜裏刀劍揮舞的寒光就更加奪人眼目,小冬聽見兵刃碰撞出的清脆響聲,在那響聲發出的地方迸濺出點點寒星。她發現白衣婢女以四敵眾明顯吃力,而就在這時,一個紅衣人目光掃到她身上,突然“咯咯”笑著就向她飛來。
    同時來的,還有他的刀,極快的刀,如閃電的刀,幾乎可以比得上那天懸崖上刺向她主人的一劍!
    小冬一驚,還沒反應過來,突然就被一股力道推開,飄渺的白色身影從她身邊瞬間略了過去,她再看時,白衣男子已經落入了打鬥的人之中,出掌處白色長袖如羽翅飛舞,黑發隨風浮動,身形飄忽不定,正如九天神仙下凡塵,又恰是在生死之間遊走,看去竟有驚心動魄之美。
    這也是小冬第一次見主人的掌法,就算她這個武功的門外漢也能看出這掌法的精妙——每一掌看似輕柔,但掌到之處紅衣人的衣襟皆被吹動,可見掌法的剛勁,而且這掌不論紅衣人的刀怎麼攻過來都可以巧妙化解其力道,紅衣人根本無法近白衣男子的身。
    就在這時,小冬看到畫菊身邊的紅衣人越來越多,他們的刀光交織成網,鋪天蓋地的從畫菊的頭頂劈下。畫菊用盡全力去擋,胸前還是被刀鋒劃過,衣襟掉落,露出雪白的肌膚。紅衣人就“咯咯”地笑,笑中盡是輕薄淫意,畫菊憤怒地用手去遮,可是遮住胸膛就應付不過來紅衣人的刀,她慌亂地退著,狼狽至極。其他人忙於應付對手,完全沒辦法幫她。
    小冬踟躕了一下,咬了咬牙,突然拔下燒火棍向畫菊的方向一瘸一拐地衝了過去。
    那一刻,小冬好像想了很多,又好像什麼都沒想,她隻是覺得心口有什麼沸騰的東西,推著她向前衝,她渾身顫抖著向前跑,不僅是因為害怕,還因為那股幾乎無法控製的沸騰的衝動。
    琴梅、蘭棋、竹書看見她衝上來,全都一愣,白衣男子的手掌一頓,眉頭皺了起來。
    小冬帶著哭腔叫喊著將燒火棍向其中一個紅衣人砸了下去,那個紅衣人尖銳地怪笑著躲開,順手一刀從側麵砍向小冬,刀很快,力道也很大,隻聽這刀“當”的一聲砍在了硬物上,紅衣人驚訝地看著刀下的燒火棍,還沒明白為什麼這個走路腳下不穩,一看就知道沒有武功的小丫頭能擋住自己一刀,小冬就用盡力氣一腳踩在了他的腳背上。紅衣人疼的大叫,身體不穩,小冬接著用力踢在了他的另一條腿上,紅衣人一下子搖晃了起來,就在他搖晃的一刻,畫菊的劍瞬間要了他的命!
    另一個紅衣人忽然以極怪的姿勢向小冬撲來,他的眼睛瞪得比銅鈴還大,發出嶄白嶄白的光,仿佛小冬是什麼極美的食物,等不及要一口將她吞下肚。小冬被這目光駭得猛向後退,眼看那紅衣人就要將小冬撲到身下,他的身體突然就停住了。
    雲正的雙手從後麵緊緊環住了他,小冬還未從震驚中緩過神來,雲正就大叫道:“快跑!”
    紅衣人左右晃動掙紮,雲正拚命咬牙不鬆手。以紅衣人的武功本不會被雲正困住,但他一心都在抓住小冬,雲正又從後麵環住了他的雙手,他無法用刀,慌亂間隻憑蠻力掙脫,若比起蠻力雲正並不輸他,所以一時無法動彈。但他馬上就暗自運功,全身內力遊走,用力一振將雲正震出數步,接著揮刀砍向小冬。小冬抬棍擋住,紅衣人運功用力,小冬被他壓得跪在了地上。那寒光閃閃的刀鋒一點點逼近小冬的額頭,小冬拚命支撐,眼看刀口就要劈開自己的腦袋,一個奇特的聲音突然響起——這是利器嵌進肉裏的聲音。小冬怔怔地看著紅衣人胸前冒出的半截銀劍和順著劍尖滴在地上的殷紅的血,他身後的畫菊冰冷的雙眼落在小冬身上。
    “還你的人情。”
    紅衣人“咚”地倒在地上,小冬這才看見打鬥已經停止了,紅衣人死的死傷的傷,所剩已經不多。南宮痕白衣凜冽,四個婢女和老孫分站在他兩側,他清冷的目光傲然落在剩下的紅衣人身上,淡淡道:“你們所用武功不是江湖上有名的門派,也不像是萬天候的人,到底是誰派來的,與我南宮痕有何仇恨?”
    紅衣人盯著白衣男子,半響,一個個再次“咯咯”地笑了起來,笑著笑著,嘴角流下了鮮血。南宮痕眯起眼,老孫立刻出手掐住其中一個紅衣人的脖子,所有紅衣人紛紛倒下,老孫也鬆開了手,轉頭對他的主子道:“晚了一步,都咬舌了。”
    經過一場大戰,天已泛起青白色,即將破曉。南宮痕冷哼一聲,揮袖轉身。
    “走。”
    小冬想站起來,發現自己的左腳腫的像根竹筒。就在這時她看到雲正伸過來的手,抬頭看見雲正皺著眉對她說:“叫你不要亂動,你偏多管閑事,這下子你的腳要想好,恐怕要十天八天才行了。”
    小冬扶著他站起來,咧開嘴笑了。
    “可是,畫菊她衝我笑了。”
    “我怎麼沒看見。”
    雲正雖然沒有看見,但是小冬確實看到了,畫菊站在紅衣人身後,她的劍穿過紅衣人的身體,她冰冷的目光落在小冬身上,她說:“還你的人情。”
    她轉身時,嘴角勾起一抹笑容,小冬看到,那笑容果真如想象般的嬌美至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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