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二章 逼問   加入書簽
章節字數:295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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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冬是被人喚醒的。
    她睜開眼,看見管家薛天一臉憂愁地看著自己,她隻好同他出去,她驚訝的發現老爺、夫人和小姐,所有人都在外麵。
    見到她,仿佛見了仇人。
    她本能地跪下。
    薛飛虎人雖已年近五十,卻仍一副年輕幹練的樣子。他的手握得很緊,他的手上有劍,劍光閃動,如寒星一般。
    正是這把劍,成就了他“塞北第一劍客”的稱號,成就了他薛家在塞北的門麵。他薛家劍法,在江湖中地位甚高,放眼武林,劍法能與之齊名的也就隻有武當、華山寥寥幾派,若算上錢財家業,唯有江南卓家可與之一較長短。
    薛飛虎當然不想一較長短,卓鬆更不想,所以他千方百計勸說要挾大兒子娶薛家女兒薛瑩為妻。
    薛卓兩家若結了姻親,地位豈非高上加高?
    兩家當家的算盤打的挺響。就在昨天早上,薛飛虎還計劃著怎樣再把侄女兒嫁給卓二公子呢。可惜今早婚禮上新郎的失蹤卻給了他當頭一棒。親戚朋友、武林同道都來祝賀了,但新郎官卻失蹤了,連同新娘子身邊的婢女。
    這豈非天大的醜事,叫他薛家如何抬得起頭來?!思及此,他不由怒上加怒,震怒的目光掃向身邊的卓鬆。
    卓鬆的臉色也不比薛飛虎好到哪去。想不到活了大半輩子,江湖險惡沒著了道,倒讓自己的兒子使了絆子,他非但在薛家抬不起頭,在武林中更是抬不起頭。他發了狠要抓住那小子好好修理一頓,卻找遍了整個薛家都不見兒子的蹤影。
    找不著卓正風,找著一口鍋,鍋裏還有沒蒸好的包子。
    馬棚中的寶馬也少了兩匹。
    全薛家上上下下,隻有後廚的小冬會蒸這包子,她為什麼沒蒸完?火還有餘溫,明顯是四更天起的,她為什麼沒添柴?她從房裏走出來,身上為什麼還有一層薄露?
    答案很明顯了,卓鬆很想把她吊起來問一問,但這畢竟是薛家的地盤,他極力忍下了。
    薛飛虎是見過大場麵的,他自認修養道行極佳。他耐下性子。
    “小冬。”
    這一聲雖不大,威力卻是十足。小冬全身顫了一下,唯唯諾諾地應了聲:“是。”
    “今早四更左右,你可曾出來蒸包子?”
    小冬知道自己否認不了,她看著所有人鐵青的臉色道:“是。”
    “那,你見過秋月那賤人了?”
    “沒有。”
    薛飛虎的臉一陣發黑,但他畢竟是“塞北第一劍客”。他緩緩又道:“你為什麼不把包子蒸完就回去了?”
    “困了。”
    “困了?”薛飛虎提高了音調。小冬一陣發冷,她強忍下了害怕。
    “是。”
    不等薛飛虎發作,薛瑩走上前去“啪”地甩了小冬一耳光。小冬隻覺得天旋地轉,左臉火辣辣的疼,嘴角有腥甜的東西流下。
    “混賬東西!快說秋月那賤人勾引了正風上哪去了?”
    小冬迷迷糊糊地看見一身新娘紅妝的薛瑩,號稱“塞外水仙”的她正怒視著自己,此刻小冬卻覺得她更像陰間來的女羅刹,小冬突然為卓正風的選擇感到慶幸。
    她吞下了血水,硬生生擠出幾個字:
    “不知道。”
    薛飛虎的臉一下子變成煞白。他眯起眼睛,雙手握得“咯咯”作響。
    他手中有劍。
    薛飛虎提著劍,一步步向小冬走去。小冬感覺自己的心跳都聽不見了。
    “我再問你一次,”薛飛虎一字一頓,仿佛每一個字都要讓小冬聽到骨頭裏去,“他們去哪了?”
    死亡的感覺襲了上來,小冬從未覺得自己如此貼近死亡。那一瞬間她全身顫抖,她聽見自己的聲音裏有了哭腔,然而話卻還是——
    “我不知道!”
    小冬哭喊著,她隻覺得頭上的風“咻”地撲了下來,她本能地用手去擋,她感到了手撞到什麼極硬極涼的東西,然後劇烈的疼痛幾乎將她弄暈。
    “還不說!”薛飛虎的劍在滴血。小冬捂著自己的左臂,血順著之間水柱一般流下。她咬緊牙,豆粒般大小的汗珠順著臉頰往下掉,硬是從緊閉的牙縫間擠出三個字:“不知道。”
    “好。”薛飛虎冷哼一聲,吩咐下人將小冬帶入柴房關起來,不給飯和水。
    “我看她能熬到幾時!”
    小冬的確熬不了多久,她的左臂有三寸長的口子,雖然她自己包了一下,可畢竟沒有藥。她已經兩天沒喝水,全身上下像抽光了精魄一樣。她躺在柴房裏等死,但當她一閉上眼睛,死亡的恐懼就又湧了上來,這種恐懼來的毫無根據,就像是本能,因此每次閉上眼睛後,小冬就開始發抖。
    她決定逃跑。
    她算準了薛府一天中最少有人行動的時候是晚上,而柴房的後牆底有一個洞,這個洞除了每天來抱柴的她和半個月送一次柴的老王誰也不知道。在這一刻,不知是對生的渴望還是對死的恐懼戰勝了一切,她變的有力氣。她從柴房的洞爬了出去,然後跑向馬棚。她知道就算從後門溜走,以她的情況也跑不了多遠,所以她決定騎馬走。
    從柴房到馬棚要經過薛府的廚房,小冬不由自主地停下了腳步。這是她生活了十七年的地方,一個生活了十七年的地方,絕對可以稱得上“家”。要小冬離開生活了十七年的家,她的確舍不得。小冬走進廚房,想看看還能不能拿上什麼舍不得的東西,她撫摸著那口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大鍋,像在撫摸自己的老朋友。但是她忘了一件事——晚上的薛府是少有人行動而不是沒有人行動,等她意識到這一點時已經太晚了,薛府的侍衛個個身手不凡,。他們都是用劍的,他們的劍快、準、狠,他們要刺你的左眼就絕不會刺到你的右眼。
    現在,這快、準、狠的一劍正向小冬刺來,不是刺小冬的眼,而是刺小冬的心!小冬慌了,她隨手四下胡亂摸什麼,就像快被淹死的人要抓到救命的稻草一樣。忽然,她摸到了一根棍子。
    燒火棍!陪伴了她十年的燒火棍!她對於它就像自己的手腳那麼熟悉!
    其實這燒火棍本也是把劍,薛家不但是用劍名家,也是鑄劍名家,每一年的正月十五薛飛虎便會命令下人將未煉成形的劍倒掉。那天吳老大讓小冬去找根棍子來燒火,小冬出去時正好看到薛家下人倒掉一堆廢料,她便在中間挑挑揀揀,終於找了一根最順手的拿了回來。
    這根沒有劍柄沒有劍鋒的廢劍做燒火棍用已有很多年了,小冬拿它挑柴,燒火,打老鼠,洗衣服打鬆子也全靠它,本來還有些光澤的鐵棍經年被水浸泡,又被火燒烤,裹上了厚厚的硬殼,斑駁不平,愈發醜陋。但是小冬不在乎它是不是醜陋,小冬隻知道她已用了這根燒火棍很久了,而且越用越輕,越用越順手,後來已可以如手腳一般自然。
    而現在,麵臨生死存亡的一刻,她本能地抓起了燒火棍,向上一擋——“當”的一聲,竟硬生生地擋住了那一劍。小冬此時腦子裏一片空白,她毫無知覺地拿著燒火棍就揮了過去,感覺什麼熱熱的濺到了自己身上。
    血,薛家侍衛的血。
    小冬傻了,她看著腳下的屍體,大口大口喘著粗氣,然後飛一般奔向了馬棚。
    一進馬棚,她就看見了僅剩下的唯一一匹千裏良駒。
    說它是千裏良駒,沒人會相信,要不是小冬親眼看到那波斯商人賣到夫人手裏,她也不會相信。本來良駒一共是三匹,看來精壯的那兩匹已被卓正風和秋月騎走,剩下的應該是最弱小的出生不久的小馬。這匹馬比一般的馬小了一圈,全身漆黑,當小冬走到它身邊試著爬上馬背時,本來安靜的馬突然嘶鳴起來,瘋狂地掙脫栓在柱子上的馬韁。小冬嚇得臉色蒼白,也顧不得馬背上還沒有馬鞍,自己也不會騎馬,拚命地翻身到馬背上,緊緊抓住馬鬃。
    一聲巨響,馬棚的柱子被生生拉斷,黑馬迅速衝出馬棚,漫無目的地狂奔。巨響驚動了薛府未睡的侍衛和沉睡中的主人,整個薛府瞬間亮起了通亮的燈,無數的火把湧至黑馬身邊,把黑馬團團圍住。小冬嚇出了一身冷汗,黑馬企圖衝破重圍,胡亂地衝刺,每一個拿劍的侍衛都在找機會。
    能一劍刺中小冬的機會。
    小冬用盡從未有過的最大的力氣,狠命抓住馬鬃,不讓自己從馬上摔下。當薛府的侍衛長抓住機會一劍向馬上的小冬刺來時,薛飛虎的吼聲鎮住了所有人。
    “不準動!當心我的‘追魂’寶馬!”
    就在這一叫的瞬間,黑馬已從人群中衝了出去,飛一般,竟一下越過花園坍塌了半截的牆頭,流星似的不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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