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卷 第五十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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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八)
慕容恪似一臉驚異地望向長平:“姑姑!你怎麼來了,是母後出什麼事了嗎?”
“參見殿下。”長平微笑著回禮:“公主一切安好。”昭見她臉上露出未曾有過的暖意,想來她是真心疼愛慕容恪。
慕容恪掃了眼長平身後的二人,疑惑著問:“姑姑這是要去哪,出城麼?”
長平頷首:“公主的藥剛巧用完,這不,我正要去城外的藥王莊去取。”
慕容恪劍眉輕擰:“母後的頭還疼麼……”
長平:“好多了,隻是偶爾有些反覆。”
慕容恪點了點頭:“最近我公務繁忙,請姑姑代我照顧母後,這樣吧,無需姑姑親自去取,我派軍士快馬趕去藥王莊,來回也更快些。”
長平連連擺手:“這些瑣事我一向做慣了的,不勞殿下費心。”
慕容恪:“姑姑和我客氣什麼,我也隻是舉手之勞而已。”
長平趕緊嚴詞推卻,慕容恪也未堅持,他怔了一下,接著他側頭望了眼李毅與昭,問:“這二位公公見著眼生,是母後宮裏進來的新人?”
長平回頭看二人一眼:“啊,他們來得有些日子了,一直做些粗活,殿下不曾見過。”
慕容恪點了點頭,收回目光望向長平說:“近來城裏不甚太平,我派軍士護送姑姑出城吧。”
長平微笑著搖頭道:“不用這麼麻煩,都城有殿下坐鎮,還怕一兩個宵小。”
慕容恪淡笑了一會,說:“那姑姑路上小心。”話音剛落,一名近侍湊上前,低聲提醒道:“殿下,單於有令‘任何人不得出城,違令者斬!’”聲音不大,但足以讓長平及李毅與昭聽見。
慕容恪臉色一沉,目光微凜,那名近侍忙低頭退下,慕容恪轉首向長平,說:“姑姑真不要人護送麼?”
長平點頭,慕容恪又說:“請姑姑出城吧,記得早去早回。”長平衝他微笑,頷首行禮,李毅與昭緊跟在她身後往城外走。
“等一下。”身後轉來聲音,長平一驚,停了下來,慕容恪幾步走近,圍著李毅繞了一圈,然後停在他對麵,開口道:“這位公公象是不方便,敢問可是受傷了?”
李毅沒回話,長平的心一緊,臉色微變,慕容恪繼續道:“看你步法凝窒,顯是腿部受了傷。”
李毅仍未開口,他離得很近,李毅已能感到他呼出的氣息,今天之事弄不好不僅走不成,恐還會連累長平,甚至宇文婷。
長平:“殿下恐怕是看錯了,這人步子一向很重。”慕容恪望著長平,又看向李毅,搖頭道:“我不會看錯。”語氣很堅定,長平一時詞窮,不知該如何回答,隻聽李毅恭敬回道:“啟稟殿下,殿下看得不錯,小人昨日確實摔傷了腿,今早被大人點中陪侍出城,實不忍失去這樣好的機會,故而隱瞞未報,卻仍被殿下看出,可見殿下實在高明。”
聽過李毅的解釋,慕容恪一言不發,隻不露聲色地注視李毅半晌,臉上表情看不出絲毫端倪,稍頃他將目光轉向一旁的昭,視線在她衣袖間徘徊,濃眉輕挑,他的眼神不經意流露出洞悉一切的感覺,等他將目光錯過,昭這才發現自己手上倉促間未及易色,剛才一時緊張將雙手伸出袍外而不察,冰肌玉脂異樣紮眼,忙一縮手用衣袖遮住。
慕容恪望向長平,語氣顯得有些意味深長:“母後宮中真可謂藏龍臥虎。”
長平不知如何回他便索性不回,慕容恪似乎想了想,然後走近長平,在其耳畔低語:“姑姑別怪我多事,您可能不知,近日宮中混進了刺客,不但驚擾了王兄,還劫走了新王後。”
長平顯得很吃驚:“啊!還有這等事,是誰這麼大膽?”
慕容恪歎了口氣:“目前還不清楚。”目光瞥向李毅與昭,說:“姑姑也小心些。”
長平點頭,然後帶著二人行禮,三人再向城外走去,還未及出城,隻聽慕容恪又道:“慢!”
長平的心不由咯噔一下,李毅與昭也有些緊張,李毅胸口的斷骨處隱隱作痛,他強忍著站立不動,額角間早已滲出汗珠,昭從懷中取出匕首,將其掩在袖中緊緊握住,三人一動也不敢妄動。
隻見慕容恪緩緩走近,擋在了長平麵前,不經意間將出城的路封死,“他發現了?”李毅暗自揣測,氣氛更顯緊張。
慕容恪拿出一枚玉質令牌:“姑姑,你是不是忘了這個。”長平一愣,原來適才給軍士看過忘了拿回,再加上緊張竟將令牌忘了。慕容恪將玉牌交予長平手中,長平歎道:“我真是老了,竟連它也忘了,多謝殿下。”
慕容恪的目光越過長平,凝視她身後的昭一會,淡淡道:“有些東西不會忘。”昭感到他的目光,也不知是否已被認出,胡思亂想間握著匕首的掌心已然濕透,下意識地將頭垂得更低。這一刻不過一會,但在場的四人皆覺得異樣漫長。
當三人再次邁步,在滿城禁軍的注視下步出城門,直行了很遠,出了視線範圍後才敢稍微放鬆,長平發現冷汗早已浸濕了內裳。
在一片林間的僻靜處,昭重新為李毅包紮傷口,長平這才看到他傷得有多重,他右腿的繃帶被血全浸濕了,胸前的紫黑色布滿了整個胸膛,甚是嚇人。這一路的緊張堅持幾乎耗盡李毅的體力,他更顯虛弱,昭很擔心,提及是否在附近找個地方養傷,李毅搖頭,他知道慕容恪很可能已見疑,這裏危機四伏,他不能冒險必須離開。
趁著李毅與昭休息的空當,長平從林蔭深處牽出兩匹早備好行囊的馬,李毅體力才恢複了些便要向長平告辭,長平攔住二人,然後從披風裏像變戲法般又拿出兩套衣飾,幫兩人換上,稍事整理後,兩個剛還平凡無奇的內官轉眼變成常年來往邊境貿易的商賈。
李毅與昭各自牽過坐騎,李毅望向長平,有些擔心道:“我們就這樣離開,大人獨自回去如何交待?”
長平:“將軍無需擔心,後麵的事我早已想好怎麼應對。”
李毅點了點頭,翻身上馬:“既然如此,我二人告辭了,請大人回去後代我與昭向公主問安,還有……那位姑娘的事煩請公主多多費心,慕容皝若與部落結盟,將鞏固他在鮮卑的地位與威望,這樣對我晉國非常不利。”
長平輕輕點頭:“這點公主知道。”
李毅:“森藏的位置就在這裏。”臨時用劍在草地上給長平畫了幅圖,待長平記下後用劍尖將圖掃平。
昭從袖中取出匕首:“這是他二人的定情信物,請大人代為物歸原主。”長平伸手接過,昭用腳尖輕輕一點,身法靈動的飛身躍上馬背,李毅待她收拾停當後,衝長平一抱拳:“大人保重。”
長平略一施禮,淡然道:“將軍好走。”
三人離開城門失去形跡後不久,一匹快馬便飛奔至南城門下,下屬趕緊將新到的畫影圖形層層遞至慕容恪手中。
城樓上慕容恪將畫圖一張張翻開查看,當新的一頁出現在眼前,翻圖的手不由停了下來,注視著畫圖上的人影,他的嘴角微微上揚,一抹淺笑緩緩溢上他年輕且充滿英氣的臉龐,“原來你就是昭。”慕容恪輕語低喃:“真是聞名不如見麵。”他將目光轉向城外,淺草長道旁空寂無人,瑩藍的天際偶有薄雲掠過,不知過了多久,慕容恪扭回頭,長長地歎了口氣。
李毅與昭騎著馬一路向南,因他的傷勢兩人騎得很慢,恐會被鮮卑的軍隊趕上截住,不時換著路線盤旋南下,走了將近一個多月才到了離晉國邊境最近的一處市鎮。
原來這是處商賈歇息地,此時卻被鮮卑軍隊占領,到處是鮮卑軍士設置的關卡,這也就意味著鮮卑的戰線已逼近晉國。
李毅與昭遠遠看見鮮卑軍士對每一個過關者均粗魯的搜身及仔細的盤查,兩人望了一會,李毅一拉韁繩掉轉馬頭,衝昭道:“人困馬乏,先去吃飯吧。”
市鎮裏旅店極多,但設施都極簡陋,上房沒有隻是通鋪,不設雅座隻有大堂。也難怪,在這裏歇腳的客人都是些小本生意人,掙的是些辛苦錢無需太講究,好在這一路風餐露宿,更辛苦的情況二人都經曆過,所以此刻並不覺得難以忍受。
喚過小二要過飯菜,也就是一大盤熟肉幾個饅頭,但已是這裏最好的食物。李毅拿起一個饅頭遞予昭,一邊聽別人說話,這種魚龍混雜之所常能聽到出乎意料的消息。
物價上漲,馬匹緊缺,鮮卑單於的新娘跑了惹得單於大怒,諸如此類,突然一抹熟悉的聲音掠過,還不待他細辨又隱在嘈雜的人聲裏。李毅抬頭四處打量,目光逡巡著每一桌食客,昭舉起一缽茶遞給李毅,他沒注意,由是她對他說:“渴了半天,喝些茶吧。”
李毅回過神,看見昭舉著缽正笑看著自已,故也回她一笑,道:“想來這水肯定很甜。”伸手欲接,一個女聲傳來:“大師兄!”他一怔,忙向聲音來處看去,一青衣少年自榻上站了起來,兩眼直直地看向他,臉上表情既驚且喜。
“盈兒!”李毅也感意外,不由也自榻上立起,崔盈已奔至身前,一把抱住他,嗚嗚哭了起來。這一下變故太快,昭不由愣住,遂將手中的茶缽放置幾上,抬頭望向痛哭流涕的崔盈及有些不知所措的李毅。
待崔盈哭聲稍歇,李毅輕輕將她自懷中推開一段距離,問:“你怎麼了?告訴師兄是不是有人欺負你?”又瞥見她腰間係著的白帶,忙問:“出了什麼事,誰死了?”
崔盈不答,隻是哭,望著李毅淚流不止。昭注意到與崔盈同桌的男子已走近,她要沒記錯的話,這人正是當年與她一起跑回晉國的年輕校尉馬簡陵。
“快告訴我,誰死了?”李毅抱住崔盈肩頭仍在催問,他看著淚流滿麵的崔盈,心中有一股不祥的感覺:“是師父嗎?還是師伯,他走火入魔是不是……”崔盈被他搖得幾乎站不穩,拚命地搖頭。
“都不是。”馬簡陵在他身邊輕聲說:“是太守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