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七章、女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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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女鬼
當原笛再次醒來的時候,天已經完全黑了。
夜光照進房間,而窗外那顆大杉樹一如記憶中的模樣。這裏既不是醫院,也不是她和蘇影在寧川買的溫馨小窩,而是那個她住了二十多年的依山鎮的小院子。
她有些迷茫地摸了摸眼角的淚水。
那隻是黃粱一夢嗎?
可是,夢中的場景如此真實,如此清晰。
她和蘇影以普通人的身份陪伴彼此度過了完整的一生。從青澀的初戀到白發蒼蒼,她們一起經曆了人生的酸甜苦辣。
心髒隱隱作痛,她死了之後蘇影會難過吧?
“蘇影,蘇影……”原笛哭喊著,一遍遍叫著蘇影的名字,這個一出現就幾乎占據了她全部心神的女孩子,讓她又愛又恨。
如果蘇影不是鬼魂,而是一個活生生的人,她們還會相遇嗎?還會相愛嗎?就像夢中一樣,執子之手,與子偕老,此生一人,不離不棄。
原笛不知道,也不想知道,她愛上了一個夢中的蘇影,一個現實早已不存在的蘇影。
月光透過窗外的樹枝,在地板上投下搖曳的影子,窗外似乎懸掛著一個人影。
原笛心裏一驚,猛地坐了起來。這裏是二樓,怎麼可能有人呢?
應該是自己嚇自己。
原笛按下床頭燈開關,柔和的燈光瞬覺灑滿房間。就在這時,一股刺骨的寒意從腳底直竄頭頂,她全身一僵。
一種異樣的觸感從腳踝處傳來,濕滑、冰涼,像某種軟體動物,又像是……人手!
原笛的呼吸猛地一滯,心髒在胸腔裏瘋狂地擂鼓。她僵硬地低下頭,卻什麼也沒看到。
難道是錯覺?她試圖說服自己,可腳踝上那令人毛骨悚然的觸感卻真實得不容置疑。
就在這時,床頭燈閃爍了幾下,忽明忽暗,最終徹底熄滅,房間陷入一片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死寂得可怕。
原笛的心跳得更快了,恐懼如同潮水般湧來,將她淹沒。
“各位神仙列祖列祖保佑我一下,我還年輕,是祖國的花朵,不能死在這兒!”原笛在心中祈禱,她想再一次見到蘇影,不能死。
冷汗從額頭上滲出,沿著鬢角滑落,浸濕了她的衣服。自從覺醒陰陽眼後,她便知道,那些隱藏在黑暗中的東西,那些遊蕩在人間的鬼魂,都是真實存在的。
但是,並非每個鬼魂都像蘇影那樣,毫無怨念。
漆黑的夜晚,外麵一片冷寂,陰風怒號,吹動院子裏的大樹,樹葉沙沙作響。現在是午夜時分,無論是房間內還是房間外都寂靜得可怕,令人心悸,仿佛黑暗中潛藏著無數未知的恐怖。
原笛想使用陰陽言靈,可一想到之前使用言靈後那種全身無力、神誌清醒卻身體不受控製的感覺,她就感到一陣恐懼。那種感覺就像是被抽空了靈魂,任人擺布,比死亡更加可怕。
那隻手異常冰涼,猛地一拽,原笛從床上摔在了地上,她眼冒金星,溫熱的鼻血順著鼻腔流了下來。
窗戶“吱呀”一聲開了,一個黑影飄了進來,緩緩地向她逼近。
恐懼徹底支配了原笛的身體,她想大喊,想求救,可喉嚨卻像是被堵住了一樣,發不出任何聲音。她的四肢不受控製地顫抖著,隻有麵部表情還勉強維持著淡定,讓人看不出她內心的恐懼。
黑影的麵目猛然出現在原笛眼前,離她隻有幾公分的距離,原笛終於看清了黑影的麵目,那是一張腐爛不堪的臉。
“草**啊啊啊——”原笛終於忍不住大聲叫了出來。
那張腐爛的臉近在咫尺,兩個空洞的眼眶裏,蛆蟲蠕動,塌陷的鼻腔露出森森白骨。
恐懼、惡心、絕望,各種情緒交織在一起,讓原笛感覺一陣窒息,頭暈目眩,眼前也開始模糊起來。原笛大腦一片空白,完全不能思考,隻能下意識叫出了那個名字。
“蘇影,救我……”
在這一刻,她第一個想到的,是在夢中陪伴她一生的蘇影。那個會在她胃疼的時候,將她抱在懷裏,用溫暖的毛巾輕輕敷在她肚子上的人。
那隻是夢,不是真的……那現在這個恐怖的場景,會不會也是夢?
或者是,那個才是真的,現在隻是她在做夢而已?
巨大的恐懼和壓力讓原笛幾乎崩潰,她已經分不清現實與夢境,又或許是她更想把夢境當做現實。
鬼魅的叫聲在耳邊回蕩,讓她更加頭痛欲裂。
“原笛!”
誰,誰的聲音?這聲音…好耳熟啊……
原笛努力睜開眼,映入眼簾的不是那張恐怖的鬼臉,而是一張冷豔絕美的臉龐。
是謝雲!
“雲姐姐。”原笛笑了,她也不知道自己笑什麼,“你來了。”
再次見到謝雲,恍如隔世。她凝視著謝雲,那張熟悉的麵孔如今看來卻多了幾分陌生。
那些曾經被忽略的細節,此刻清晰地浮現在眼前。
謝雲的眼神,那些不經意的觸碰,以及每次都在她遇到危險時及時出現……很明顯,謝雲那張冰冷的臉龐之下有著對她的愛慕之情。
蘇影也是這樣看她的,特別是在她們親熱時,蘇影的眼神極為露骨。
謝雲對她的愛慕清冷而內斂,隱藏在冰冷的麵具之下。如果不是那長達幾十年的夢境,她或許永遠也不會察覺到謝雲的心意。
在愛著她的同時又和她的同事在一起嗎?原笛無奈一笑,也許那天隻是誤會……不過這都與她無關了。
她現在隻想知道如何找回蘇影。
謝雲出手解決了那個惡鬼,幹淨利落。
原笛發現那個鬼魂化為黑氣,鑽進了床上的畫卷裏,一絲白色的光點一閃而逝。
隨著鬼魂的消失,床頭燈重新亮了起來。
原笛沒有追問謝雲是如何得知她遇險、又是如何進入她家的,她剛才是真的被嚇壞了,感覺胃好像有點痛的樣子。
打開畫卷,裏麵的女人不知何時穿上了現代的服裝,一件高領毛衣和一條黑色牛仔褲,這讓原笛覺得很奇怪。這幅畫很明顯是一副帶有古風的水墨畫,這個女人卻是穿著現代服裝,有什麼不對勁。
“怎麼了,你沒事吧?”謝雲看著原笛臉上的淚痕,下意識地想要伸出手幫她擦去眼淚,沒想到卻被原笛躲開了。
如果向她伸出手的是蘇影,原笛一定不會躲。
謝雲也沒在意,隻是靜靜地看著她。
原笛現在有些狼狽,臉上是剛才摔到地板上時砸出來的血,但她對於臉上的疼痛不是那麼在意,後頸處的傷口才是最疼的。
她深吸一口氣,沉下心來,運用傳承——鬼說!
這是她從傳承中習得的一項重要技能,可以強迫惡鬼現身並將其禁錮。陰風吹起的那一刻,她就已經確定,纏著她的那個鬼魂是惡鬼。
“現身吧!”原笛厲聲喝道,這是今晚讓她狼狽的罪魁禍首,得給它點顏色瞧瞧。
很快,那絲黑氣從畫卷中出來,並逐漸顯現身形,周圍被銀色流光的網狀物禁錮住。
惡鬼的麵容依舊醜陋可怖,但原笛沒那麼害怕了,也許是因為謝雲在身邊的緣故。在她看來,謝雲強大無比,幾乎無所不能。
“說出成為惡鬼的原因。”原笛還是使用了陰陽言靈。她相信,這幅畫卷是找回蘇影的關鍵。
先前一閃而逝的白色光點她也不知道是什麼,但是她想知道,她想知道蘇影是不是還可以找回來。
那幾十年不能隻是夢!
原笛也深信著,那不是夢,那是她真實經曆過的。在那個世界裏,她愛過。
謝雲對原笛會使用陰陽言靈感到驚訝,但她並沒有表現出來。在她看來,原笛身上發生任何不可思議的事情都不足為奇。
要是哪天原笛跟她說她是天祖繼承人,她也會毫不猶豫地相信。謝雲一語成箴,怎麼也不會想到原笛竟真的是天祖傳人。
惡鬼在陰陽言靈的震懾下,恢複成一個年輕貌美的女子模樣,那是個眉眼精致、風韻猶存的四十歲左右的女人。
“我原本是名高中老師,但是工資並不高。”女鬼的聲音嘶啞低沉,像是砂紙摩擦著粗糙的木板,“我住的地方跟我工作的地方相去甚遠,那是一個未改建的老城區,裏麵人龍混雜,附近還有很多吸毒的。”
“我以前結過婚,但是對方最後卷走了我所有的積蓄離去,失去了生育能力,再也不能擁有自己的孩子。”女鬼的聲音裏充滿了苦澀。
“之後就一直沒想找戀人。”她苦笑著說道,“因為以我這個條件,怕是很多人都會嫌棄的吧。”
“直到我遇到了老張。”女鬼的語氣略微柔和了一些,“老張在老城區的修車廠裏工作,他為人隨和,基本上附近的車都到他那兒修的,他跟鄰裏很合得來。”
“一次他幫了我,然後一來二往,我們就聊上了。他對我很好,也離過婚,有一個兒子。但是他不介意我的出身,那我也沒什麼好介意的。他兒子其實挺讚成他二婚的,也慢慢接受了我的存在。”
“我們到了談婚論嫁的地步,我以為我的新生活要開始了。但是那天,我被綁架了。”
說到這兒,女鬼隱隱有惡鬼化的趨勢,她的臉逐漸變得腐爛。在陰陽言靈的效果下,又被壓製回去。
“是……是我的前夫……那個人渣!他把我綁到荒無人煙的大山裏,對我淩辱之後還百般折磨我……”女鬼的聲音有些顫抖。
“他跟我離婚之後染上了毒癮……他瘋狂地在我身上**,對我毆打,我的眼睛沒了,我的鼻子被他撞破了……”她哽咽著,再也說不出話來。
良久,女鬼的臉上再次出現腐肉,她猛地抬頭,眼露凶光:“我要殺了他!”
原笛再一次共情,她能感受到女鬼的憤恨,胸腔內部湧起一股莫名的怒氣,恨不得將那個凶手千刀萬剮。
“那你是怎麼到這畫中的?”原笛強忍著內心的翻湧,強迫自己冷靜下來,腦海中鮮血橫流的畫麵一直揮之不去。
“我死後,我前夫去寺廟求了一幅畫卷,讓人把我封在了裏麵……雖然我無法離開畫卷,但還可以嚇唬他。他轉手就把畫賣了,不知道轉過多少次買家,最後到了你的手裏。”女鬼身體不正常地扭動,很明顯維持不了這幅形態了。
原笛看著眼前痛苦的女鬼,心中充滿了同情和憤怒,她決定幫助她複仇。
“我幫你。”原笛雙手握成拳,她要找到那個人渣,將那些施加在女人身上的一並還給他!
女人停止了惡鬼化,那雙空洞的眼睛裏燃起了一道光,名為執念。
原笛問道:“他是誰,在哪兒?”
“史珍亮,在合陵省寧川大福區西邊的老城區,他經常在騰龍網吧那一帶。”
“我們明天就出發吧。”原笛毫不猶豫地說道。
寧川,是一座與國際上有接軌的一線城市,也是……她和蘇影幾乎共度了一生的城市。
謝雲看著原笛義無反顧地摻和進了一件危險的事中,但她卻沒有什麼立場來阻止。
當年的陰陽言靈效果愈來愈強,謝雲隻感覺心神正在被慢慢腐蝕,痛苦不堪。但她還能忍受,如果哪天真的撐不住了……再說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