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嗒——
    錢德寶眼睫微微顫動，嘴邊被微鹹的液體濕潤，他努力想睜眼看看把他抱在懷裏如視珍寶的人究竟是誰，但眼皮灌了鉛水似的根本睜不開。
    “德寶……別睡，馬上就到醫館了。我說了要帶你去打獵，還沒兌現。”
    不用兌現，錢德寶聽著男人痛苦的聲音，心裏悶悶不樂地想：我才不喜歡去打獵。
    “對不住，是我太自私，明明不是你的錯，我卻不分青紅皂白就責罵你。”
    這話說得不假，知道錯就好。錢德寶不那麼生氣了，躺在騎馬奔走的男人溫暖寬厚的懷裏感到放鬆又舒適，很想睡過去，可是又想到他如果睡著了，孟桓仲這家夥一定會難過。
    錢德寶不太希望孟桓仲難過，雖然相識不過兩日，可是他是除了瘋子師父之外，這麼多年第一個對他這麼好的人。
    孟桓仲之前扇了自己一巴掌，但是看在他來找自己還道歉的份上就勉強原諒他吧。
    錢德寶努力維持一線清明。
    “德寶，隻要你沒事，以後我向汪大人請命留在秦淮鎮鎮守府，再也不走了…”孟桓仲低聲在他耳邊說話的時候，錢德寶就動一動眼皮。
    他其實已經神誌不清了，根本不能理解孟桓仲說的是什麼意思，不過因為他的聲音低啞好聽，所以錢德寶就努力想給他一點回應，算是鼓勵他多說些好聽的話。
    孟桓仲果然是個識時務的，又說了許多，有一句是貼著錢德寶耳邊說的：“其實我不想娶妻生子，不求榮華富貴，我做的一切都是因為……”
    話未說完，他驚覺自己這話太過曖昧不清，抿住最後的字句咽進喉嚨，低頭看到少年蒼白如紙的麵容，讓人心疼，他忍不住垂下頭把嘴唇貼近少年亟待滋潤的幹裂唇上。
    錢德寶微微顫動著嘴唇，張開一些縫隙似乎在等他探入舌尖采摘芬芳。
    孟桓仲陡然抬頭分開距離，皺眉間麵容怒色，他為自己不可思議的感情而惶恐不安，同時也憤怒於自己的越界。
    這種感情如履薄冰，他從一回來跟錢德寶對視的那刻便察覺到了不同尋常的情愫，但是……他來此的任務尚未完成，不能讓一切功虧一簣，更不能讓錢德寶受到任何傷害。
    錢德寶似乎聽見孟桓仲說了一句什麼，不過風太大，什麼也沒聽清，隱約意識到自己錯過了什麼重要的事情，但已經無力多想。
    …
    再次醒來的時候，錢德寶感覺手腳都很暖和，他微微動了動被人緊緊握著的手指，坐在椅子上趴在他床邊的人便醒了。
    “感覺怎麼樣？嗯，沒那般燙了，”孟桓仲驚喜地將手背擱在錢德寶額頭上，對門外道：“柳大夫，他醒了。”
    門外傳來沉穩的腳步聲，錢德寶睜開眼睛跟對麵的男人對視，想起來他打他的那巴掌就很不爽，撇了下嘴角擠兌他：“您怎麼在這？”
    “你這孩子，當真還在跟為父置氣嗎？”孟桓仲苦笑著說，他的眼圈發黑，之前總打理得一絲不苟的頭發現在也垂在額上，看起來略顯疲憊。
    錢德寶盯著他看，沒說話，心裏悶著關心的話不知如何啟齒，正巧大夫進來給他把脈來了，便沒再多說什麼。
    柳大夫是個唇紅齒白的年輕人，大名叫柳賢，看起來不過二十出頭，說起話來慢條斯理地，頗有種如沐春風的感覺。
    他叮囑了錢德寶幾句，教他好生喝藥不要受涼，然後便把孟桓仲叫了出去不知在說些什麼。
    周圍的病患好多是慕名而來的，都躺在這醫館後堂裏頭，床榻簡陋也沒人說什麼，能看好病就是幸事一件，畢竟在這個年代，體弱的人得了風寒都能喪命。
    因柳家醫館出了個有名的禦醫柳如是，所以醫館愈發紅火，隔壁的縣城都有人慕名而來。
    錢德寶探頭去看門外神色嚴肅的孟桓仲，隻看到一抹挺立的背影，心裏好奇心作怪，暗道難不成自己得了什麼治不了的絕症，所以他們背著自己偷偷去說？
    他想著就要下床，被前來送藥的小藥童喝止了舉動：“這位少爺，你莫要亂動，師父方才叮囑你要注意保暖這就忘了嗎？”
    【完】